还做了不少示范,使得这名战士很快的掌握要领,对着一个模拟的箭靶一连射了三箭,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看来只要再纯熟一下,应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射手。
“阿里!”
“将军,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阿里回头看见是吴世复,脸上很惊讶“敌人此刻正在调兵遣将,应该不会这么快再来的!”
吴世复笑了笑,示意他跟着自己,来到城楼边,望着远处翻腾的灰尘,半晌无语。
阿里很有耐性,默默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吴世复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以你的才干,为什么会在西夏籍籍无名?”
皱了一下眉头,阿里看着吴世复的目光中露出疑惑和不解,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有两个原因,一是我母亲是汉人,而我父亲虽是西夏人,但却是汉军的后代,所以他们并不放心我,其次,就是我屡次反对西夏和蒙古结盟,多次要求和蒙古作战,在他们看来,我这样的人是存心想给他们找麻烦,所以就将我安排了一个闲职!”
吴世复沉吟片刻,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要投靠我们了?”
这话让阿里踌躇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吴世复死死的看着他,紧问道:“难道仅仅因为你母亲是汉人,所以才如此?”
“当然不是!”阿里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西夏早已病入膏肓,上位者毫无远见,不知体恤国情,怜悯士卒百姓,为将者多好大喜功,不顾实际,虽有良将而不得用。屡次被蒙古侵犯而不敢强战到底,反屈己奉敌,徒增敌人之势。何况我并非西夏人,要我忠心于此等国家,实在是强人所难!”
“就我所知,西夏都统军马肩龙对你颇有礼遇,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你委任为通谷堡的守将!”这话如同一支利箭,直刺问题核心。
阿里低下头,脸上露出犹豫,痛苦,内疚,甚至仇恨,种种表情如同走马灯,见者无不知他内心的挣扎,良久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马都统虽然对我有恩,但他却不能让我了却心中的仇怨。我曾经在母亲的墓碑前发过誓言,只要能让我抱却此段仇怨,阿里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而大宋,就是我最后的希望所在。不瞒将军,当我看到大宋皇帝的招贤令后,就算长空将军不来,我也打算抛弃官职,前往大宋寻找机会。”
“这么说来,你早就预见我大宋会和蒙古起冲突?”吴世复的语气中带着不能遏止的惊讶。
阿里此刻到平静下来,似乎将这些话说出口,他的心情又恢复到往日的平和:“这是必然的,蒙古将西夏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大宋却要从中染指,以蒙古铁木真有仇必报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坐视此事,到时,两方冲突将不可避免,只是我也没想到蒙古人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不然或许临洮府的事情可以避免!”
吴世复看着他,久久不语,阿里坦然的看着他,没有半点闪躲的意思。
“敌人此刻正在调军,想必围困上面会出现一些漏洞,你带堡中的二百骑兵将这两封信送到师梦龙大将军那里,里面有我要说的话!”
阿里接过,看了看,一封上面写着“师梦龙大将军亲启”另外一封上面却写着“拜谢师梦龙大将军转。”
“难道将军是请求援军吗?”阿里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
“不要多问,你一定要将信交到师大将军的手上!”
阿里很严肃的点点头,将信用一块油布包好,然后解开衣服,赤裸上身,将这两封信用布条横了一个十字绑在胸前,然后才重新穿好衣服。
吴世复静静的看着他做好这一切,等他准备停当之后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保重!”
“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阿里豪气的说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下城楼,不久,吆喝声响起,堡内仅有的二百骑兵被召集起来。
接近黄昏的时候,阿里带着这二百骑兵冲出了通谷堡,事情正如吴世复所料想的那样,蒙古兵正在重新安排部队,在围困圈上出现多个漏洞。
阿里带着骑兵出现在蒙古攻城兵阵营的时候,蒙古兵有些措手不及,等蒙古骑兵绕过步兵来拦截的时候,阿里已经冲出了步兵阵营,向着白石山方向突围出去,蒙古愤怒之下,派出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去追截,剩下部队还是按照预先商定的计划,分成四批轮流攻城。
吴世复目送阿里远去之后,心境变的很平和,望着天边的流云,他似乎想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最后萦绕在心头的还是妻儿那承欢的笑颜。
别了
“呜”牛角号的高鸣打断他的思绪,望着远处敌人扬起的尘土,他淡淡的笑了,笑的很是洒脱,也很是无奈。
“全军准备!”
不久,通谷堡上的宋军看到一支黑压压的部队,举着盾牌,抬着云梯,一步步的朝通谷堡走来,黑森森的,带着无边的压力和杀气,如同一道宣布冰冷无比的铁壁,携带着死亡的阴影,慢慢的压了过来。
“射!”一支巨型火油箭被射出,爆裂的火焰杀伤多人,以此为号令,无数的利箭划过天空,带着主人的渴望,凶狠的扑向敌人。
蒙古兵发出一声大喊,然后勇猛的冲上来,惨烈的攻防战又拉开了序幕。
蒙古兵呐喊着冲向通谷堡,妄图搭上云梯爬上城墙,可是城上宋军的利箭滚汤一次次的将他们的意图击破,但他们仍然不退,嗜血的脸上带着无比的狂暴,疯狂的双眼中带着放弃一切的绝望。
在盾牌兵被消灭后,失去防护的他们就这样直接冲击城墙,成为城墙上战士的最好的箭靶,但他们好像已经对死亡没了感觉,只是越疯狂的继续攻击着,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再上,如同被催眠的行尸走肉,完全丧失了对生死伤痛的感觉,冲上城楼,成为他们最执着的目标。
城墙上的守军甚至都不必瞄准,只要射下去就一定有所收获,已经有些干枯的泥浆此刻又被增添了新的原料,红的刺目,红的发臭。
不同于上次攻城,这次蒙古人似乎铁了心,他们的部队源源不绝,这支部队残了,马上就换另外一支,不给守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白昼落幕,黑夜来临,通谷堡城墙下一片通明,城墙上射出的火箭,城墙下燃烧的牛油巨烛,将整个天际映照成红色,如同黑色的丝绒上面被装点了一颗微弱的光源,正可怜的散发着一点光明,以方便制造者对同类的残杀。
在敌人这种愚笨,但确实有效的轮番死攻下,通谷堡的守军渐渐支撑不住,从三支轮换到两支,最后变成一支,积存的箭支也越来越少,很多的时候,他们都要省着点用,热水也因为使用量太大,渐渐供应不上,火油更是早已用尽。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死死的将城墙掌握在自己手上,一次又一次的将敌人赶下城墙,让城墙下尸体越堆越高,甚至一些敌人不用搭云梯,直接踩着尸体就上来了,战况进入最后的关键的时刻。
一个个矫健的生命在呼吸间消失,一条条生龙活虎的年轻身体瞬间被摧毁,所有人都麻木了,都迟钝了,战斗早已经成了纯粹的消耗战,一切指挥和计谋已经不再适用,胜败的指标已经变**数的比拼。
虽然人数占绝对劣势,但通谷堡的守军却值得骄傲,在他们的手中,在通谷堡的城墙下,已经躺下数倍于己的敌人,无论从什么方面看,他们都无愧大宋的军队,无愧红龙军团的战士,生命的荣耀在这一刻得到升华。
战士的价值是在战斗,将军的伟绩是在战场!
所有人身上早被鲜血染红,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早已经放弃指挥的吴世复也不例外,他从城楼通道跑到一个个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踏着无数的尸体和鲜血,带着大宋将军的坚持,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城墙上硝烟处处,到处都看的见燃烧的火头,跨过一处浓烟的吴世复一眼看到一架云梯架上了城墙,好几个蒙古兵爬了上来。
不及寻找此处的守军,吴世复大吼一声,凶猛的冲了过去,手中的钢刀挥舞成一片死亡的罗网,回旋飞舞,左砍右劈,几年军旅生涯锻造的搏杀技艺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在寒光闪烁中,带着无比的狠辣,如同劈砍一截截的朽木,在一声声惨叫中,将一个个敌人斩落,浑然不觉鲜血落了一身。
“轰”
吴世复的耳朵中刚听到这声巨响,一块巨大的落石已经狠狠的砸到城墙上,眨眼间,又是数块落石凌空而来,几个战士躲避不及,当场身亡,还有一块落石落到煮热水处,将几口大铁锅砸烂,热水流了一地,还连累几个战士被烫到。
“拔刀!”
看到落石,吴世复就明白大势将去。果然,在接连挨了几块落石后,一处城墙崩塌,无数的蒙古兵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的冲上来。
没有多少豪言,也无片字壮语,所有战士自觉的拿出钢刀进行最后的搏杀。刀枪的碰撞声,金属割裂肉体声,凄惨无助的嚎叫声变的那么无力和苍白,很多的人连叫都叫不出来,就这样倒下去,手中还死死握着钢刀长矛,履行战士的职责。
没有人投降,也没有人后退,每一个宋军战士都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让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最惨重的代价,拼尽最后一丝残留的气力,最大程度的给予敌人杀伤,将自己最后的能力释放出来,在生命之火熄灭的时刻,完成自己的使命。
敌人越来越多,宋军越来越少,渐渐的他们被逼后退,在节节抵抗中被狂涌而入蒙古兵给挤压到一个狭小的**中,虽然他们竭尽全力,但他们的范围还是越来越小。
吴世复在几名亲兵的卫护中,进入预先选定的小屋,看到一早堆放在这里的物品,他的嘴角又露出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满脸的鲜血伤痕映衬下,却是无比的苍凉,但却夹带着解脱的写意。
将头盔整了整,又检查了一下军服,将一些褶皱的地方拉平,破损的地方也尽量叠好,从容不迫,一如平常检阅军旅的时刻一样。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吴世复再次笑了,他走到屋中一张桌子旁,将钢刀放在旁边,静静的坐了下来,神色平静无比,似如正在参加一个宴会。
小屋外的刀枪碰撞声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平静。
“砰!”小屋的门被粗暴的撞开,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冲了进来,还有为数更多的足音从屋外传来。
吴世复看到为首那名敌军的眼中闪过贪婪和惊喜,似乎对能发现他感到十分振奋和高兴。
“你们来了!”声音平静,一如好友问候一样。
“他**”这名蒙古兵的话还没说完,就惊恐的看到吴世复轻轻的抛飞了一件物事,只觉火光一闪,他顿时感到不妙,狂吼一声,就向吴世复扑来。
不过他迟了一步,大火在瞬间就燃烧起来。
“下次投胎,记得学会礼貌!”吴世复一刀劈断这个大汉的喉咙,语气带着诡异无比的调侃。
“轰,轰,轰,轰”
无数剧烈的爆炸响起,小屋周围五十丈内的物人都被狂涌的气浪冲倒,烂木灰尘充斥天空,作为爆炸中心的小屋,更是片瓦不存,只留下当中的一个大坑,还有无数破烂的肢体,十丈以内的蒙古兵无一幸免。
伴随着这声爆炸,激战了一天半夜的通谷堡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一声声凄厉的马嘶人嚎响起,还有那已经变成一滩小潭的血水,正在摇晃着一个接一个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