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蒙古人已经绕到我们后面?”赵范看了一眼李平,双眼转向地图,目光落在巩州城前的赤嘴镇。
蹦足勇气星夜求见的李平此刻心中有些打鼓,虽然他认为自己的推测有依据,可是仅仅依靠这些,并不足以说明蒙古人就一定会这么做,特别是他此刻对赵范毫无认识,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才归他节制的军将。
“是的,末将以前在金人那边的时候,曾经多次和蒙古人交手,对方屡次使出过声东击西,暗渡陈仓的战法,而在白石山之战中,因为师将军布置得宜,蒙人始终难得寸进,再加上蒙人那里新近有一批熟悉西北地利的西夏人归降,所以末将认为敌人绕到我们后方伏击我们的可能性很大!”
赵范收回目光,仰头背手,默然半刻之后又走回沙盘处,双目不住的在上梭巡,良久无声。
李平等的有些心急,脚步动了动,发出一点声响。
赵范闻声看了过来,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蒙古人能得西夏之助,的确有可能借助地形便利,只是沿途我军广布哨探,却一无所报,如果蒙人真到这里,为何会如此?”
李平一时语塞,他并不知道赵范的布置,所以也无法凭借指出对方布置的缺陷来指出对方的不到之处,更无法用实证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沉默片刻,他无奈的说道:“末将无法解释这种情形,但末将认为,铁木真用兵多以诡诈奇变取胜,如今这种情形让人生疑!”
赵范眼中闪过不以为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再度望着帐中地图,思虑片刻,突然说道:“大军屯驻于此,是军部所令,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大军不得妄动,你之忧虑,我会派人去查,如今夜色已深,你还是回营去吧!”
对方已经逐客,再说下去也是无趣,李平施礼而退!
回到军营,阿里一看李平气色不佳,知道对方不肯深信李平之言,也不再问,直说道:“如今战士赶了几天路,早已人困马乏,若不休息,莫说对敌,就算逃跑也很勉强,此乃实情,想也无用!”
李平有些黯然的点点头,让阿里去休息,自己担负警戒的重任。
一夜无事,第二日起了一层大雾,将四周一切都掩盖起来,能见度很低,人行其间如同进了一条雾河,隐隐绰绰,不时响起人语声似同天际传来,有些蒙胧和不真切,潮湿的水汽落在皮肤上,湿漉漉的,连喘气都有些不顺畅。
阿里掀开帐篷,见到如此景象,皱了一下眉头就去找李平,还没说两句话,中军帐篷那里就传来命令,说是赵范有请。
李平交代了一声,匆匆的赶往大帐。
一进大帐,就明显的感觉到有些不一样,好几个作战参谋正在沙盘上推演着什么,还有几名副将正清理着帐中的公文,不时还低声交谈着,神情颇为严肃。
赵范此刻一人站在地图前,背手望图,如同一尊石像,傲然挺立。
“李平奉命报到!”
赵范回身,望向李平,子他片刻突然说道:“你昨天说的事情,我找人去查探了一下,结果发现了这个!”
赵范伸出的右手中捏着一个箭头,李平一眼就认出这个箭头是蒙古人特有的样式。
“大将军有何发现?”李平精神一震,心中有些期望赵范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
赵范走前了两步,才缓缓说道:“这个箭头是从一具尸体上找到的,而这具尸体根据其衣着打扮推测,应该是附近的山民樵夫。昨夜若非你提醒,我也不会着人留意这些事情。”
李平心中惊讶,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手段,如果真有蒙人从山道经过,首先发现情况就应当是这些常年在山上的居民,这种侦察手段虽非奇招,但却非常有效。
赵范看到李平听的入神,接着说道:“除了这具被匆匆掩埋的尸体,在绕往我军侧后的山上,我的手下还找到十多户山民,但他们都已经被利刃所杀,而在现场,却无大军通过的迹象,你能说说这里面的原因吗?”
李平沉吟片刻道:“末将猜想,此事应该是蒙人先头部队所干,而现场无大军通过迹象,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对方掩饰的好,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蒙人大队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去往另外一个方向,故而我军无发现。”
赵范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此人虽然是个降将,但却脑筋灵活,对于战术多有研究,实乃不可多得的统兵之才。
“你说的不错,就你看法而言,蒙人为何会改变心意?”
“这就非末将所知!”
赵范一时也没有说话,又转身看看地图,直到一名作战参谋站直起身报告道:“启禀大将军,属下等已经推算了,如果真有敌人绕到我侧后,其攻击目标除了我军外,另外还可选择师梦龙将军所部以及巩州城,不过属下等认为,敌人爬山越岭而来,其辎重物资定然不多,就算战马是否齐备也是未知之数,如此情况之下,除非敌数量多我数倍,否则胜败难说,相比较之下,师梦龙将军和巩州因为无防,如果突袭,可收出其不意之效。”
赵范听后沉思有刻,还没有说话,一名传令官就在帐外求见,随后递上一份染着鲜血的书文:“送信人身中数箭,将信送达就断气了!”
赵范神情严肃起来,接过血书,上面只有潦草的几行字迹,显然是匆忙写就。
浏览一遍,赵范默然不语,片刻之后,才对着李平说道:“师梦龙将军遭遇突袭,损失惨重,如今正在赤嘴镇固守待援!”
李平神色大变,终于还是被自己言中。
“李平听令!”赵范突然厉声喝令道。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兵马即刻起程,务必于晌午时分赶到赤嘴镇,接应师将军!”
“是!”“等等!”
李平有些愕然的停下脚步,赵范望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此去有可能是个陷阱,你要当心!”
“是!”李平转身离去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
一出帐篷,李平就直奔营地,见到阿里,劈头就说道:“情况不妙,蒙古人真的来了,师将军被困,赵范将军让我军驰援!”
阿里也是神情一变,犹豫片刻,转身就去准备。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紧急,但因为大雾的影响,还是比往常多用了一半的时间才准备妥当,等匆匆起程后,大雾越法密,一丈开外就已经看不到人影,这种情况极易中伏,所以虽心里着急,但李平还是不敢策马快行,不住的派哨骑探路,随时注意道路两边的情况,因此部队进程十分缓慢。
接近晌午时分,大雾才慢慢消散,而此刻李平他们离赤嘴镇还有三十里地,如果不加速前进,很显然是不能按期抵达。
“慢着!停下!”
正准备加快速度的骑兵队伍被突然传达的命令所惊扰,一时人喝马嘶,整个队伍都被惊扰,喧闹了片刻才停下来。
“派人去前面高地看看!”李平没有理那些疑问的目光,直接对身边的一名军官喝道。
这名军官一点头,带着十多骑就跃前而去!远处的高地在已经变的稀薄的白雾中,若隐若现,带有一种不能解释的诡异。
“啊”“敌袭!”
这名军官还没靠近,一支长箭直刺入胸,从马上跌落下来,身后的战士一边弯弓迎战,一边对身后的同伴示警。
“该死!”李平心中暗自咒骂那些开路的先头部队,口里却发出一连串的命令,让部队做好应变的准备。
熟悉的牛角号声让战士的心又激烈的跳动起来,越来越清晰的战马奔驰声惊碎了薄雾,一群黑压压的骑兵逐渐出现在前锋骑兵的视野中。
敌人偷袭不成改强攻了!
战刀纷纷出鞘,激昂的鼓声直入苍天,将层层的薄雾推开,九天回响,群山合应。
“进则生,退则死,杀!”“进生退死,杀!”怒吼声中,宋军迎着冲来的骑兵而去,此刻没有任何幻想,直视着对方头盔下那同样嗜血的面孔,汹涌的迎了上去,闪动的头盔组成一道奔腾的洪流,带着毁灭,带着勇壮,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叫,狠狠的撞了上去。
眨眼之间,两队迎面奔驰的骑兵激烈的撞上了,就像两座喷发的火山,带着各自毁灭的壮丽,勇猛无比的撞到一起。
前锋骑兵瞬息间倾倒,后面的战友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踏过他的躯体,继续而又猛烈的向前冲,在这种短促冲击中,除了胜利和死亡,没有别的选择。
斑举的战刀砍断蒙人的身体,冰寒的长矛刺穿了宋人的咽喉,没有问候,没有话语,彼此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却成了对方索命的凶手。
如果换个场合,也许刚从对方身体中拔出战刀的英雄,或者才从对方咽喉中抽回长矛的勇士,他们可以坐下来互相聊聊天,说一些各自地方的趣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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