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官街,巡察院掌院叶谦府的书房内!
“叶大人,如今这个情况您不出面谁出面?现今童谣早已传遍,依照嵩之所见,陛下只怕已遭不测。如今宫内被几个女人把持,若我等不挺身而出,只怕大宋将会毁于妇人之手。若大人肯站出来登高一呼,必定应者云集,到时,我等可请”
“喝茶,喝茶,这是我最近得到的绿茶,味道极佳,你尝尝!”一脸笑容的叶谦举杯打断史嵩之的慷慨陈词,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咂吧了几下,满脸的享受。
见对方并没有举杯,笑容不减:“难道贤侄不想喝吗?这可是临安新出的绿茶,哦,不,陛下已经改临安为杭州了,该称杭州新茶。嗯,陛下雄才,明见万里,区区流言,那能当真?”
吏部尚书史嵩之面色闪过不快,干脆放下茶杯,望着叶谦,冷声道:“如今天下汹汹,民情怨愤,若我等还不努力,难道不怕将来再无立足之地吗?”
叶谦知他还不死心,望了他两眼,目光很奇怪,也很深邃,又喝了一口热茶,闭上眼睛回味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桂如渊是怎么死的?”
史嵩之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不是畏罪自杀吗?”
叶谦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杯,挥袖站起,冷声道:“叶福,送客!”说完,背过身去,竟是背身逐客,以此断交!
史嵩之大怒。还没说话,一脸冷漠的叶福应声进来,站到史嵩之身边,冷冷道:“史大人,我家老爷不想见你,请吧!”
史嵩之恨恨的看了叶谦一眼。哼了一声,摔袖离去!
叶福一直跟在他后面,一路将他送出大门。才又转身来到书房:“老爷,他已经走了!”
叶谦此刻再无半点怒意,反到很是痛惜的靠在椅上,有些气弱地道:“可惜啦!史家说起来,也是我大宋赫赫有名的官宦之门。昔日史浩,史老丞相何等了得,胸有沟壑。老谋深算。为我大宋呕心沥血,历经三朝而不倒,连岳飞元帅能够平反,也是他力主的结果。可是到了史弥远这一代,把持朝纲,陷害忠良,骄奢蛮横,甚至还私下勾结金国,妄立君王。最终恶贯满盈,被陛下所诛。
这个史嵩之虽是史弥远侄子,但为人志气。高中进士之后,没有留在京城,反到前线任职!主持襄阳屯田以来。使得襄阳谷粮满仓。颇有成效。在陛下有意襄阳时,更是和他叔叔翻脸。投入陛下帐中。可说当年襄阳能够如此轻易的投到陛下这边,他所起的作用不小。陛下对他也颇为欣赏,不仅没因史弥远的事情牵连到他,反到提升了他地职务。观其这些年的作为,也算勤恳有加,上下满意。我还以为他仅仅是想当个能吏,重新振兴史家,真没想到,他竟然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这是自取灭亡。史家,看来是完啦!”
叶福有些敦厚的笑笑:“老爷不必伤怀。这个史嵩之,在老奴看来,才可为宰相,但器只为经略。如今又不自知,妄图和他叔叔一般,插手朝政,竟然借着谣言,煽动官员逼宫,他这是自投死路。”
叶谦有些惋惜地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相当看好的一个官员,旧派官员中,有能力的虽然不少,但能和他影响力相比的人,还是不多。史家三代经营,毕竟根深蒂固!他这一闹,只怕我方实力将大衰,到时,只能坐看李碧如那帮商贾小人嚣张!”
叶福想了想:“他口称陛下遇害,观其神情,似乎有所凭持,老爷,你说,他会不会做下”
叶谦倏然变色,低头沉思起来。这个史嵩之和他一直走的很近,更是旧派官员中的核心人物,对那些旧派官员的影响力还在自己之上。不过,他对自己很恭敬,有什么事情都是找自己商量。上次弹劾皇后和李碧如地事情,也是他些微提了几句,自己才去调查桂如渊。结果得到许多皇后、李碧如同桂如渊来往地信件,最终自己才确定站出来弹劾皇后和李碧如!
这事最后弄的灰头土脸,让自己在陛下面前形象大跌,自己的好友上官天南还被连累的降了一级,专门去川中调查桂如渊的死因。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到还真让他查出一些问题。最近还写信告诉自己,桂如渊的死因可能和史嵩之有关。据说桂如渊死前,曾经接到一封信,看完之后就中毒而死,当时所有人都说他是畏罪,故而服毒自尽。那封信虽然没找到,但上官天南却调查到,写这封信的人是史嵩之。换句话,桂如渊的死,应该和史嵩之有些联系。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开始留意史嵩之,察觉到他地一些异常。这次建康动荡,他更是表现积极,几次鼓动自己出头。但因为自己早有所警觉,不仅没如他的愿,反到察觉到他包藏祸心,图谋不小。他今天说出如此露骨的言语,好像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自己试探了一下,见他故意隐瞒,才将他逐出,好让自己置身事外。可被叶福这样一说,他也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若非谣言,他凭什么敢这么说?难道他还真敢做下大逆一事?
反复思考片刻,叶谦突然说了一句:“你说最近各地的那些叛乱会不会和他有联系?”
叶福皱眉想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地摇头道:“这个很难说,根据老奴地调查,除开那些本身就是逆贼匪徒,摩尼余党外,叛逆的豪强士绅,大部分人是不满陛下推行地还地于民,还有一部分人是因为陛下放弃儒学正统,特别是要封禁程朱理学。改易风俗成规,心有不岔,所以才起来闹事。这个史嵩之,他一向对理学嗤之以鼻。
又据老奴调查,他在东钱湖梨花山读书之时,就对理学迂腐。迟缓极为不满,多次口出厌恶之言,何况他一向对吕学和陆学的事功说。推崇备至,其他地颇不以为然。照道理说,他应该倾向于浙东事功派,和那帮程朱理学的人没什么联系才是。”
叶谦抚须长思,脑中考虑着现今朝堂上,关于如何治国的思想争论!因为儒家正统地位被从神坛上拉下来,加上大宋民间。百年来本就是思潮翻涌。大师频出,各种学说主张也是层出不穷。建康这一开禁,加上朝廷的推波助澜,关于如何治国,就有了许多派别,各派观点冲突,大有势不两立的架势。概括而言,不外乎儒墨法三家学说再度发展后的辩论,但最主要地还是保守理学和激进事功派之间的战斗!
理学是当今显学。几乎所有的读书人,无论是否信仰,都对其有所了解。理学按照观点,可分为三派,即宝鸡眉县张载为代表地气一元论;二程、朱熹为代表的理一元论;陆九渊为代表的心一元论。理学在当今影响力极其庞大。虽屡屡遭到朝廷贬斥。但势力不减反增,到了赵昀主政时期。几乎是儒学第一大派,占据了理论高峰,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而这其中,就以程朱理学的影响力最大,这也是保守理学的主要理论来源。
理学除了内部分歧的三派外,在浙东还有另外一个对立的学派,就是倡言事功伦理,义利并行地事功派,这个学派最著名地人物就是曾经和赵昀在神州军校见过的一面的陈亮!这两派都可算儒家的延续和发展,其分歧的源头还可以追溯到北宋的变法派与守旧派之争。大致就两派学风来说,理学倾向于司马光,事功派倾向于王安石。
最为特别的是,事功派的学者不仅治国主张面向社会实际,讲究言论方法可应用于社会实际,解决实际出现的问题,在政治上也多是主张抗金,反对议和,和昔日临安朝廷背道而驰,因此备受临安朝廷冷落。与此相反,程朱理学却颇为逢迎临安朝廷地胃口,对议和,不那么反对,甚至还多有赞成。这就造成一个现象,朝廷虽然贬斥理学,但也不刻意压制,反任凭其在民间传播,最终在民间形成个蓬勃的学派,反过来影响朝廷对理学的态度。和昔日孔子有教无类,广教学子,最终修正成果到是异曲同工。若非赵昀横空出世,临安朝廷早就要为理学正名!
但事功派恰恰相反,不仅饱受朝廷打击,就连一般的士子和文人,对其都不太感兴趣,虽出了不少精英人物,但就影响和理学比,如同一头大象和一只狼狗,无论狼狗如何勇敢,和大象一比,还是不够看!因此在临安时期,事功派的发展可谓举步维艰。特别是陈亮后来主张要给商贾正名,认为农商皆本,对商业不能歧视,要和重视农业一样,由政府出面扶持、发展。此举更是极大地冲击重农抑商地传统认识,简直可谓离经叛道。不仅理学,就连非理学的儒家也对此感到不能容忍。
双方曾经发生过多次争论,陈亮本人和朱熹更是发生过数次争论,谁也不能说服谁。后来因为官场失意,陈亮等人一直在两浙教导学生,特别是浙东,更是事功学派地大本营。凡是出于浙江的士子文人,学说著作,多少都有些事功派的主张。就连朱熹去了浙东,都感叹这里的民风已被事功派所染,不听圣人所论。虽然如此,但事功派出了两浙,那影响就不够看,被理学远远甩在后头!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赵昀主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儒学不再是正统,其他学派的人才也可以做官,这就大大抵消了儒学的优势。接着理学遭到严重的区别和蔑视,事功派却被大加提倡,甚至赵昀亲自立著,丰富和发展了事功派的理论。不过赵昀的理论过于激进,连一般的事功派学者都有些接受不了,所以被称为激进事功派!
激进事功派和一般事功派的区别,主要有两点。激进派主张做事单求事功,不事张扬,表面上看没什么,但若换个角度来理解,就是做事为求成功,可以不择手段。只要不让别人知道就好。和传统事功派地事功伦理差异极大。其二,就是对治国上的义利之辩,激进派认为。治国和修身的道德要求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能以修身的道德标准来看治国。所谓对他国的不义,恰恰是本国地大利。主张义利能并行最好,若不能,取利舍义,认为只有利益才是维系国家稳定,国家交往的最重要依据。这条主张。和第一条主张相比。到颇能让传统事功派接受。
激进事功派的这两条主张都是从赵昀地著作学说中提炼出来,算是对事功派的一些观点的继承和推进,而且赵昀的许多著作丰富了这派的理论,扩展了他们的视野,加上经过实践,许多方法和观点都得到验证,极大的鼓舞了这派地信心,农商皆本地观念逐渐深入人心。可以说,这派学说不仅吸引了不少传统事功派的士人加入。就连其他一些士人,包括理学这边的士子都有不少改换门庭。主管教育的副总理大臣梅,算是这个学派的带头人!
这一派就是对付保守理学派的先锋,从思想理论到治国方针,甚至为人修身。处家理事。几乎是全方位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