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温柔的气息,而她,竟然
“桔想,你、你背着我”他看到桔想咬紧牙关的侧脸,自己的血沾染上了她的颊,那副小小的身子正将自己负在背上,用尽了力气一步一步地前移“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咳、咳”他止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
“你不要动,走路会让你失血的,我要把你背到有花的地方,这些伤口都不会太严重,借助花的力量,应该、应该就叫.以帮你止血了。”桔想充耳不闻他的抗议,虽然走得歪歪扭扭,朔月的双脚也拖在地上,她仍是没有放手地背着他,缓慢地前进。
“桔想你放下我好不好,你背不动我的,你不要这样”他不想看到桔想这个样子,她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子啊。
“你听我说朔月”桔想皱紧了柳眉,没有放手的意思“我要保护你,我不要看到你出事,我要变得很强,我会的。所以,求求你,让我这样、让我用自己可以做到的方式来做,我只有这样的力量而已”桔想的眼眶红红的,抽着鼻子小声地在朔月的耳边说着。
她的话,她的表情,让朔月心中一阵抽痛,直钻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吧,圆满的月之下小小的身影.背着男人几乎要趴倒在地。恍惚中似乎想起些什么,那个时候沉沉的昏迷,却依稀能感觉到耳边的吐吸,依靠的肩膀,温暖得让人几乎要泪流满面。和此时的情形一样
当时,桔想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救他?而在他说了那番伤人的话之后,她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救他的?他叫她离开,他说妖精不能被信任,他惹她伤心惹她哭,他还有什么资格受她如此的对待?
“桔想够了放我下来吧”动弹不得,他气若游丝地呢喃着。
“再坚持一下,前面前面有桃树。”
桔想拖着两个人的身体困难地走着,终于接近了一棵开满桃花的树,她将朔月靠着树干放下,然后开始念起咒术。
微弱的光从开放的花儿中溢出,一点点地汇聚到一起,最后融入朔月染血的伤口上,将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填平。
朔月因感受到那些光点的温暖而睁开眼睛,伤口不再疼痛,力气也在恢复,他看到了桔想疲倦却又担心不已的神情,思及一切都是因为他,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你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还来救我?你该气我的”他幽幽地低声叹息。他在客栈那样地数落她,伤她平滑如镜的心,见她哭着离去的背影,自己心中的疼痛又怎会及她伤的一小部分。
“我怎么会恨你呢,你不信任我,是因为我还不值得被人所相信,那是自己不够好,怎么可以怪你呢?”
桔想在光线不甚清晰的树林中拉起朔月的手,很认真地说着“所以我.定小叮以让你有事,我要让你知道我不会背叛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是可以被信赖被依靠的。”
她的脸庞被月光照射得柔和异常,但表情却坚定得如剑器上反射出的光芒。
缩在角落哭完之后,桔想放下了心中的自卑自怜。
她还是无法选择放弃,等待了太久,现在只有向前追逐着朔月的脚步才能满足自己跳动的心房。
朔月痴迷地看着她混杂着柔弱与坚强的外表,现在才发现,同她相比,自己的心很小很小,狭窄方寸之地装不下被抛弃的恐惧,装不下放开她双手后的自责与慌张。
“我很怕你会离开我”他依靠着桃树小声地说着“我曾经被扔下,明明是满怀期待地伸出手,却被人憎恨的眼光视为鬼魔”
“朔月”
“我怕,我怕自己什么也无法保留,怕将来的某一天,你也会伺样憎恨着离我而去。”他在刀剑中存活,却在感情上如此怯懦,而这样却是伤害到自己重要的人。
“我才不会!”桔想反驳道“我对你有过承诺的,我不会的!”
什么承诺?有些不明白的朔月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马上被桔想扯住了衣服“那你不是怕我背叛你才让我走开的喽?”
“不是”朔月摇了摇头。
“那你会不会有一点点觉得我是可以被信任的呢?
如果以后再有危险,你可不可以不要一个人作决定、也让我知道呢?”她的脸上渐渐露出欣喜的神情,期待着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看到她迫切期待的水亮晶眸,朔月有些自责地苦笑了一下,他一直想忘记过去,却仍是被束缚,甚至让枯想难过、哭泣。
“下次不会了,我的身边只有你,我以后一定什么都会让你知道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他握住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将心意传达给小手的主人。
“我当然愿意,只要只要你”桔想低头咬住了唇.月光无法照到的小脸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朔月只能听到她细小轻微的声音“只要你不要介意我是妖精。那个时候,我我真的有些难过”
桔想的声音越来越轻,一个闪光,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湿漉的痕迹蜿蜒成纤细脆弱,埋进了朔月的心房。
靶受到泪滴中所含住的无措与希冀,慌乱与所求,朔月伸山手臂一个揽怀,将面前胡乱擦着眼泪的女子重重地拥入怀中。
“啊!”桔想受了惊吓轻呼出声。
“抱歉,弄疼你了吗?”
“不是,没有”桔想在他怀中拼命摇头,浑身上下如被火烧一般,她竟被朔月抱在怀中!
朔月环着手臂舒展眉头“抱歉,我不知道女孩子是这样容易被弄疼的”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轻轻地在桔想耳边说
“我完全不介意你是花精,这是真的。我以为只要让你平安就可以了,却不知道,所说的话会让你这么难过,抱歉”
他松开环绕的手臂,让桔想红彤彤的小脸露了小来“可以原谅我吗?或者,你要怎么来惩罚我呢?”
桔想痴痴地看了他坚定肃穆的神情好久,然后皱着眉闭着眼大力摇头,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用了,我不难过了,真的”
“桔想”
“我、我好高兴真的,听到你这么说我好高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听到他这句话,流过的眼泪都可以变成露珠让花儿缀挂着了,再难过的感觉也不会记得了。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但是嘴边的笑容却美得让人想俯身触碰上去。朔月痴迷地望着,视线难以移开。
他想用手拭去犹挂的晶莹泪滴,但桔想先一步自己用手指擦了去;他想将面前又哭又笑让人心疼的可人儿拥在怀中耳鬓厮磨,但又怕自己又像刚才那样激动得不懂得怜香和惜玉;他想触上她红唇上的那朵让人心醉的笑容感觉它的温热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用他同样温热的唇
桔想的唇像花朵一样的柔软,朔月有些疑惑,女子的唇是这样的吗?还是只有花的妖精才会如花一般的娇嫩,或是,只因为是桔想,才让他沉迷得无法自拔不愿离开?
像花一样的柔软,像他曾经触摸过的紫阳花的花办,柔软得不可思议。
久久,朔月移开了唇,看到桔想的眼睛,他不禁开始责备自己的情不自禁,责备自己随意轻薄了如此单纯的女子。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是什么啊,朔月?”桔想昏昏沉沉地红了脸蛋,不知为什么此时的自己会觉得没有原由的害羞。
“我”朔月说不出口,即使喜爱她也不该如此不懂得礼仪廉耻,他是如此卑鄙地玷污了女子的清白。
“你为什么看起来在生气?”桔想不明就里地问他“刚才的感觉我很喜欢呢。”
“什么?”朔月的脸倏地红了起来。桔想是因为不知道才会讲得直接大胆,但是如此的坦率真的会让人不自觉地脸红。唉,怎么会直白得这么可爱。
“你怎么了?”桔想的脸没有理由地也跟着有点儿微红。
“不,没什么,刚才你说那个那个”他紧张得连话也讲不清楚。
“哪个啊,那个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很喜欢和你靠这么近的感觉,心跳得好快。”她单纯的话语没有任何的修饰,将自己心中的情怀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还有一点点慌乱,这是什么感觉呢?总觉得把这种感情说出来会很不好意思。”
她搜索着所知的词汇来形容此时的感觉,慢慢静下了朔月有些慌乱的心,听着她仿佛表白一样、无意识说出来的句子,朔月压下心头逐渐漫溢的喜悦、放柔了眼眸静观她月下美好的脸庞.
她的心中,是有自己的吗?
“这大概是喜欢的心情吧。”他有些不敢确定。
“这也是喜欢吗?”枯想坦率的眸子诉说着最简单的情怀“我一直喜欢朔月啊,可是我以为每天想和朔月在一起才是喜欢。原来这也是喜欢的一种啊”她咬着手指小声地道。
朔月分不清此时心中是惊矣卩一点还是感动多一些,他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想说出来让她知道“这些都是,都是喜欢。”是的,每天都想在一起,他何尝不也是这样心心念念的。到底是何时对她动了情的呢?牵肠挂肚地搁在心中,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痴迷。
“是吗?”桔想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那,刚刚的事情能不能再来一次?”
下一刻,朔月已将她拥在了怀中,还是那样重重的拥抱,学不会怜香惜玉,但是那个吻却很温柔,密密地亲吻着怀中的人儿嫣红的唇。
清晨鸟儿的叫声将他们唤醒,桔想秀气地揉揉眼睛,推推做了自己一晚上靠枕的朔月。
朔月醒了过来,桔想的治疗加上一晚上的休息已经让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背靠在树干上没有起身,不经意地在脚畔发现一朵紫色的小花。小小的花办有着点滴的露珠,于是慵懒的嗓音向臂腕巾的桔想求证:“那上面的露珠,会不会正好是你昨夜流下的眼泪?”
想起昨晚自己的哭哭笑笑,桔想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是哦,虽然眼泪该是给本原的花,但有时也会分给身边无主的花儿。”
“本原的花?你本原的花是什么花?”
桔想偷偷地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绝掉他的问题:“我才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啊。”
“我怎么会猜得到。”朔月环在她肩头的手顺势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那我不管。”你一定要自己猜出来哦。
“真是,神神秘秘的。”朔月无奈地笑着。脸上挂着宠溺,他拉着桔想一道起身,他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得走出这里找个地方安身才行。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我可以通过妖力做一点凭空的移动,但是因为没有具体的目标常常是没有方向感地乱跑。虽然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但这似乎离柳城很远,以我的力量不可能到达这里,我想是璞颜姐姐暗中帮了我。”
“璞颜?”
“是一个很好的风妖姐姐。”
朔月点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这里很熟悉。”
他侧过耳,倾听弥漫在树林里的细碎声响。纵横交错的树枝之上云的流向不定,满目的绿在视野中丰盈地排列成茂密一片,细细窄窄的林间小道延长成一条令人怀念的悠远。
怎么会让人如此熟悉?
难道这里是
“我好像知道这条路能通向哪里”朔月的眼睛注视着交错分布的婉蜒小路的其中一条。
“朔月?”
“跟我来。”朔月拉着桔想顺着左边的一条小路前进“这里我觉得曾经来过,如果没有错的活,我想,这里可能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啊?!”桔想突然大叫一声,又连忙用手将嘴巴捂住。
“怎么,这么惊讶?”
桔想仍然捂着嘴,点了点头。
原来璞颜姐姐把他们送到了焉知林,不过想想也对,她一定觉得望月山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不过的。只不过她不曾来过森林的这一边,所以走了大半天也没有认出。
“我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所以也不是很确定”
朔月一边劈斩丛生的灌木一边牵着桔想往前走“但如果真的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那应该能找到啊,有了!”
桔想抬头顺势望去,在小路分叉口有一棵高耸人云的大树,上面长满了茂盛的枝叶。
“没有错了,再往前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你看,上面还有我小时候刻上的文字”
凑近一看,粗粗的树干上果然有歪歪扭扭、不清晰的文字“写的是什么?”桔想仔细地将那些文字看了后,摇摇头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朔月有些不好意思“没办法,那是七八岁的时候刻的字。”
“七八岁啊”桔想偷偷地笑了,那是还没和自己相遇前的朔月啊“那时的朔月,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什么样的是个寂寞的孩子吧,不能在家附近以外的地方活动,没有朋友,只有义父偶尔来和我说说话。”
“那你是怎么度过那些口子的?”
“小的时候的确有些寂寞,但后来就不会了,有一次我瞒着仆人去了这附近的一座山上。”
“你去了山上做什么?”桔想小声地问。
“我想去挖朵花种在家里。”朔月边走边沉浸在回忆当中,没有注意到桔想一旁期待的表情。
他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长大,从没有出过这片林子,只有一次,他想要一朵花,一朵能长久陪他的花。
一朵只要他努力浇灌就能一直伴着他的花。
那一日他瞒着所有的人偷跑出森林上了山,在山涧花野,他看到一朵粉红色的紫阳花,没有兰花的娇柔,没有朝颜的玲珑,没有远处那一片璀璨的山樱、盛放时的如火如荼,只是在一旁悠悠地开放,沉醉在东风里。
而他,就不由自主地为其深深沉醉。
“义父说没有什么东西会长久,真的是会这样吗?”是的,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问自己的。因为义父说他不该傻傻地守着一个多年前的承诺,虽然很久的以后,事实证明义父没有说错,但那个时候的他确是满心地相信着一样叫做永恒的事物。
然后,他对那多紫阳花说:“我只想要一朵能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花,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陪着我吗”
他知道这花儿不会回应他的话,但花办被风吹拂摇摆的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那朵花在轻轻点头应允。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花,自言自语地同它讲着不着边际的话,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沿着山间小路轻快地奔跑,仿佛即使摔倒也会跌进软软的风里没有疼痛。
朔月从忆想中回过神,他看了一眼素手正被自己牵着走的桔想,正好同她抬首望向自己的眼神接触,她的眼中有着朦胧的沉醉,好像刚从什么美好的回忆中醒来。她意识到双眸的对视,连忙晕红了脸将头转了过去。
朔月眼底眉梢布满了笑意,他恍惚中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熟悉,装着沉甸甸的满足在林间自由地穿梭,鼻间是温柔干爽的香气,像是花朵的味道,又像女子身上的淡香。
他们继续往前赶,前头原本模糊的屋子影像变得越来越近。就是那里了,朔月一眼认了出来,他住了将近十多年的地方。
“桔想你看,就是那儿了。”
“啊”桔想羞红着脸轻声回应。
“不知道那朵紫阳花还在不在,我七年没有回去了,也许已经枯萎了”应该不会在了吧,他遗弃了这里的一切,离开它那么久,朔月有些落寞地想。
“不会的!不会枯萎的!”桔想连忙大声反驳。
“怎么了,这么肯定的样子?”
“我肯定.绝对绝对地肯定!”她激动地大喊。
“好了好了,说得这么坚决,好像你”朔月本来是笑着的,突然顿了一下
好像你亲眼看到过一样这几个字不知为什么一时发不出来。
“怎么愣了,我们快走吧!”这次轮到桔想拉着他拼命往前赶了。她急着想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想和朔月再一次踏进那一方天地。
朔月被她拖着跑,脑海里浮现出好多以前桔想说过的话
棋子是有感情的,大家都是有感情的
紫阳花会随着种的地方不同而改变颜色哦为了回报移种它们的人
那种感觉,好像
被桔想拉着一路奔跑,他仿佛回到了少年翩翩的那个年代,手中执着什么,殷殷期盼,似乎也是像此时这样,在林间飞快地跑着,心中充满了温暖的踏实感觉。
“桔想”他一边跑一边在她耳边柔声地唤道。
“嗯?什么?”桔想一边跑一边大声应他。
“你是不是”
“什么?听不到!”耳边的风声让桔想听不清朔月的问话。
“我说”他放大了声音“你的本原是不是紫阳花”
桔想恍惚了一下,他们此时已跑到了屋子的院落进口,她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从门口跌撞了进去。朔月措不及手,也被她一道拉了进去,两个人一起跌进了一大片浩瀚的紫阳花的世界,满园的紫阳花像在欢迎他们的归来,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柔软温和的摩擦声。
朔月吃惊地望着面前无数的紫阳花,开满了整个花圃,还延伸到了院落的各个角落,就在他们的脚下浓郁地盛开。
桔想欣喜地差点儿要跳起来“想不到才一个月就开了这么多!”她只是留了点妖力在这里,没想到会开出这么多的紫阳花。
“桔想?”朔月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复,虽然答案已在心中呼之欲出。
“朔月,你能不能再问一次那时的问题?”她回过脸来朝向他,激动得两颊绯红。
“什么问题?”
“那个时候,十三年前你问的,你把我挖起来的时候问的”
朔月睁大了眸子,注视着面前比眼前花海更娇美的女子,他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任何的举动,怕一个再轻微的动作也会将眼前的一切破坏。
她会一直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守一个要用一辈子来换的承诺。
他的脑际浮现出当日那执莲男子说过的一句话。
可能吗?他可以那么期待吗?
许久,他轻轻地开口:“你能一直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吗?”永远他有多久不敢有这样的心愿了,久远到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哽咽得几乎说不完整。
桔想笑得无比动人,眼泪却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我我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好想让你知道
会的,桔想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一一”
她感觉到朔月紧紧的拥抱,她感觉到所有的紫阳花都在怒放,她感觉到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啊,不行,只有这个不行,她不可以死掉,她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永远待在朔月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