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淡淡月华光芒照射，映入景家偌大的宅邸。

    庭院内，柔华的月光将坐于庭院内凉亭里石椅上的两人的身形拖成了悠长的影子，显得尤为修长。

    石椅上坐着面对品茗的两人恰正是那锦绣山庄的仲孙锦绣，以及景府如今的主子景瑟。此刻在他们面前，除了一壶尚冒着袅袅热气的上好茶水之外，方形的石桌上还有一卷卷卷轴，有半摊开，有全合拢的。而，那摊开的卷轴所呈现的，却是一幅娇媚的女子画像。

    画像中，女子手提花篮，聘婷行走在百花之间，形成了花人两相照的绝色风姿。

    “怎样？这个不错吧？你瞧瞧，脸蛋圆润，身段窈窕，最重要的是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词样样拿手，是位大才女。”景瑟卖力地解说吹捧，目的何在呢，其实不用多说。

    仲孙锦绣觉得眼前的好友是否自己正处于新婚喜悦之中哦，已经喜悦了几趟了？他倒没费力去数所以他巴不得他能早早成亲吗？嗯，虽然说，他有心如此，不过景瑟的说辞太过诡异了。

    “比你新夫人如何？”仲孙锦绣随意扫了眼画像。是位绝色佳人，风韵独特，样貌出众，是位大家闺秀吧。

    “没得比。”景瑟挥了挥手，将画像扔到一旁“这么看来她不适合你，”他下了结论“你也许今生只娶一次妻子，一定要世上最最好的姑娘才行嗯，这个或者可以。”他沉思着，从卷轴堆中挑出一幅。

    仲孙锦绣懒洋洋将头凑过去与景瑟齐瞧。

    “怎样？”

    “样子比你还不好看。”仲孙锦绣皱眉瞅了瞅，如是说道。

    景瑟细白的脸色上堆起愠色“你不要不识好歹啊仲孙庄主。”他板起脸的样子依然不是凶神恶煞的，仅仅是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沉肃之色罢了，所以仲孙锦绣不以为意，他这位好友今生都要吃亏在这面貌上头了。

    “我费了多少功夫在半天之内替你搜集来这许多女子的画像任你挑选，”景瑟半是抱怨半是埋怨“仲孙，你不看在我辛苦出力的份上，也要看在这些女子的份上啊。”他自己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似的。啊，以前不着急是对的，这人从来未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看他都娶了多少房夫人了，而自己的好友却依然孤家寡人一个。今日他兴致一来去了锦绣山庄，听到管家说仲孙有意娶妻，他可是高兴啊，马上揽下这事，准备大大出力一番“哪知道你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仲孙锦绣略一呆愣，见景瑟似乎有火要发，赶紧以闲淡笑容替代漫不经心“是是是，你辛苦！不过，说实话，我真是好奇，”景瑟的功夫是厉害“你怎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弄到这许多画像？”而且据说个个貌美如天仙绝色，家世也有相当厚底。根据他的说法是，与他可说是门当户又对，绝配。

    “这个么”景瑟眼光忽然闪开，调向别处。

    “嗯？”仲孙锦绣觉得事有蹊跷“你说老实话，不然，哼哼！”他板起脸来，从鼻子里发出两声警告威胁。

    “唉”景瑟眼珠转了半天，才终于转到仲孙锦绣脸上，他动了动嘴，想了会才决定老实交代“其实，是，前些日子我成亲前，嗯，他们给我的”

    其中的他们是谁不必去追究，只是那句前些日子有些

    “你是说，这是你挑剩下的？！”仲孙锦绣喊了起来。

    景瑟眨眨眼，无辜地说：“没有，哪是！”他镇定了下“喂，我有这么卑鄙无耻吗？你是我的生死之交，怎么可能对你那么差。”他垂了垂眼，然后堆上笑容“你赶紧挑一个吧，我真的搜集得很费力。”

    仲孙锦绣拿狐疑的目光瞪向他，依言坐了。

    “这个又是谁？”

    “是城里最大绸缎庄的大小姐，怎样？虽然貌不惊人，不过才学不错。”

    “那这个又是谁？”仲孙锦绣不置一词，点着另一幅摊开的画像问。

    “是当今户部侍郎的兄弟的小姨子的女儿。”

    “哦”仲孙锦绣拖长了声音“景瑟。”他叫道。

    “嗯？

    “有没有兴趣再娶几房夫人？”

    半晌。

    “仲孙，你专心一点！”他吼道“你不是想娶妻？瞧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好心帮你，你当驴肝肺是不是？哼，你再如此下去，小心永远娶不到妻子，到时候可别来怪我！还有，”他阻止仲孙锦绣开口“你挑三拣四的，莫不是”景瑟忽然之间换了表情，以似笑非笑中带着暖昧的眼神凑过头去，逼近仲孙锦绣的脸庞。

    “莫不是什么？”仲孙锦绣赶紧将头后仰。

    “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仲孙锦绣一怔，一个人影浮上他心头。

    “啊炳，看你这表情，果然如此！”景瑟“啪”的一声扔下卷轴，一拍石桌“你老实说，是哪家的姑娘被你看上，赶明儿我马上送一份大礼过去，让你那万能的管家替你提亲去，怎样？”

    他的步骤，跳得也太快了些吧？

    “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心上人。”仲孙锦绣甩甩头。

    “没有心上人你干什么挑三拣四定不下来？”景瑟伸手一指散落地上的七八张画像“是你说想要娶个妻，所以我才费心费力替你去张罗的！”虽然是因为闲得无聊没事可干。唉，新娶的夫人胆小得很，真是无趣。

    “娶妻是有想过。”仲孙锦绣承认。

    “那就是了。”

    “可是也不必那么急”仲孙锦绣眨眼，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脸不太适应。

    “不急？你已经二十六了，再不急要再过十年吗？”景瑟替他担心“来，赶紧挑一个，如果你定不下来，咱们找一天先去摸摸底，到你满意为止成了吧？”

    仲孙锦绣想了想，他说得倒也不错。之前是有成亲的念头，所以才让管家去替他准备，可现在自己却又对这事心中有丝抗拒，是为何？

    “喂，这张呢？”景瑟又要他来审查一样。

    仲孙锦绣定眼一看“弱不禁风。”就是不行了。

    “那么，这个呢？”景瑟抖了抖手中画卷，漾着无邪的笑“虽然才十六，与你年纪差得大了些，不过样貌有趣，是个讨人喜欢的样子，而且是裘家的姑娘，家世清白，怎样？”景瑟一一解说，却见仲孙锦绣定了眼，没有移开一分一毫，而且也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这人怎么回事？

    景瑟细查了仲孙锦绣此刻的表情，发现他既不是因为画中的样貌而惊喜，也没有半点皱眉讨厌的样子，他只是拿两个眼睛盯着画像瞧，活像瞧见了什么

    景瑟眼睛亮了起来“莫非他早已认识她？”他喃喃自语，窃笑连连“嗯，不然为何是这般表情？是了，当初我看到四夫人的画像时也是如此的神情嘿嘿，其中一定大有玄机”

    这两人，一人陷入沉思，一人则是自我陶醉。

    “就她了！”景瑟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将画像拉到自己面前，取来搁在桌上红绳，将画像收好绑起“这事我替你办当然不是替你提亲，只是帮你打探一下这位姑娘的一切详细情形罢了。”他自说自话。

    “什么？”仲孙锦绣处于茫然之中。

    “什么？”景瑟好笑“我们说好了为你娶一房妻子的不是吗？这位裘姑娘既然是你看中的，那么我自当帮你。呃”他忽然歪着头摸着下巴想了想“裘、裘这个姓好耳熟啊，好像曾经哪里听到过。”想了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弃了。

    “帮我？”仲孙锦绣将他说的那些话联系起来“你的意思是，要帮我向裘品令提亲？”他叫了起来，震惊道。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过不是替你提”景瑟眼睛睁大，眨了下眼，又眨两下，怀疑自己有否听错“裘品令？你知道她叫裘品令？嗯，嘿嘿，仲孙，你老实交代，她是否就是你的心上人？”他不怀好意地又凑身上前，眼里的笑让仲孙锦绣心里一阵发毛。

    他赶紧跳开“我是认识她，不过可不是什么，嗯，那个。”他叫。

    景瑟跳过去“少来，不是心上人你干什么说话结巴？耳朵还红了，呵呵，你想骗我？也不想想我们认识多久了。”

    仲孙锦绣一怔，直觉伸手要去摸耳朵，但手停在半空，望见景瑟奸计得逞的笑容，哑然站在原地。

    他，上当了？

    “哈哈、哈哈喝，仲孙，你还想抵赖？”景瑟双手环胸，闲闲地注视前面的好友“承认吧，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姑娘有什么难的，”他都喜欢了那么多姑娘了，而且以后还有喜欢下去“何况你不是要娶？正好娶自己的心上人嘛，两全其美，一切都如你所愿不好吗？”躲什么躲！

    仲孙锦绣被他的话震到，在处于心中仍然不确定和景瑟的劝说一下，他的心里更是捉摸不清了。

    首先他尚不能确定裘品令是否已经进驻他的心里，再者他又怎能确定对方的心思呢？

    “景瑟，你娶了这么多位夫人，每一位都是你喜欢的么？”

    景瑟当他问了个蠢问题“仲孙，我看你一定被她迷倒了，连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他嗤笑一声“若娶个自己不喜欢的难道摆在家里好看吗？我可没那闲功夫。成亲很累的，娶一个自己不想要的来累死自己吗？这种亏本生意他可不做。

    “说得也是。”仲孙锦绣想了想，放声大笑“我不是被她迷住，是被你弄糊涂了。”大笑之后是叹息。

    “你还不确定？”不可能吧，他的眼光一向很准，不可能会看错。

    仲孙锦绣摇头，叹息似的缓缓说道：“说实话，今天我才认识她。”他想起那一口气连吃六个馒头的小丫头，脸上就显出淡淡笑容。

    “哦？”景瑟感兴趣地“今天才认识？嗯，时间是短了些，但是你要知道，一见倾心的前例也是很多，你象那欧阳，不是见了人家第一面就上门提亲去了么？不过他后来很惨就是了，哈哈！”想起他追到洛阳去的样子，替他感到悲惨。

    “我不是那种人！”一见倾心吗？不，当时他只是觉得那小丫头很有趣很可爱罢了，从没拿一种男子看女子的眼光去看她。

    “那你到底是怎样？”景瑟依然感兴趣，但略显不耐。

    “唉”仲孙锦绣仰头朝天叹息，月儿皎洁的光芒照射下来“我没碰到过这种事，不知道那是否是动了心。”他老实说。

    景瑟双手垂落，哑然张大口。

    “你怎么那种表情？”仲孙锦绣拧眉。

    “你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一个姑娘？”景瑟不置信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仲孙锦绣喊。他们认识这么些年，他的身边从来只有这些朋友，即使是胭脂，也是以朋友的心思来对待“可恨，你在嘲笑我是不是？”

    “不不不不，”景瑟忙摆手“我只是有些，嗯，惊讶罢了。这么说来，你还不能确定是否对她动心？”见仲孙锦绣迷茫一下，沉思了会，才不确定地点点头“哦，这好办，我可以帮你。”

    “你？”

    “你可别忘了我是个经验丰富的人！”景瑟拍胸膛保证“有我这个军师在，保证你三天之后娶到她！”

    仲孙锦绣无言，一滴汗滑落心头。

    “来来来，赶紧过来坐，”景瑟招呼他“你好好跟我说说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之后又说了些什么，我也好替你参考参考，看看你是不是对人家动心。”他掩藏住看好戏的心情，一本正经地当起军师来。

    仲孙锦绣狐疑地瞄了他几眼，不放心地坐下。

    “说吧。”

    “今天我们见了四五次面你叫什么？”仲孙锦绣一口茶吞下一半，见景瑟怪叫一声，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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