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一个人在外头晃,更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厉。她停下脚步,把身体的重量全放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上。她感觉自己像个核爆废墟里走出来的人。
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竟然没有地方可以去。她不能回家,她保守的父母一定会殷勤地问东问西,一定会看到她脸上的淤痕和她狼狈的样子,她的父亲可能会气得心脏病发。她不能找贺佳勤,说不定她身边正有个男人,以贺佳勤的个性,不告诉她爸妈、不替她出气才怪!
大概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他是个律师,在职务上必须为她保守秘密。他也答应她,帮她保守秘密。她一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不知道贺佳勤又是哪根筋不对,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几年,又放弃这个好男人。跟一个无法掌握的疯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
可是,对贺佳勤的任何抉择,贺佳慧已经学会了三缄其口。否则,你说东,她偏往西走。那是佳勤的惯性。
只有他了。为了礼貌,佳慧想走到山下的一家超市门口前打电话给他,走到话筒前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一毛钱,只想着逃离现场。她开始像急行军一样地走路。走到他住的地方,又是两个钟头后的事了。
门竟然没关。从门缝中,她听到高低起伏的鼾声,也闻到淡淡的酒气。
大概是喝酒喝得睡熟了。
当他说“你是个传统的好女人”时,她笑得好苦。“好女人”三个字从小就是她身上的十字架,好沉重,现在她已经全身乏力,扛不起来了。
“可以喝你的酒吗?”
“请便。”
她仰头猛灌,剩下的三分之一瓶不见了。
“你饿吗?”
她确实饿了。从中午到天将明,她根本没有咽进任何固体食物,连水也忘了喝。“吃吃看,现在只有我做的饼干,喏。”杨选挣扎着站起来,打开密封罐“我做的,将就吃了,还剩这些,也许不够新鲜,但聊胜于无。”
贺佳慧狼吞虎咽地把他仅余的成品吃掉。杨选惺忪着眼看她。
“你这么赏脸,我很有成就感。”他笑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明天再说吧。”她不忍心在天未亮时向他倒完全部的苦水“可不可以让我借住在这里?”
“可以,”他说“我可以睡书房的小床,大床让给你。反正,佳勤又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儿,杨选已被睡意包围了。他向贺佳慧道完晚安后,脑袋空空地走回书房,倒头就睡。书房里采光良好,他忘了拉窗帘,一到早上光线刺眼,他下意识地整个人埋进棉被里,这才发现被里还有一个人。杨选在被窝里睁开眼,怀疑自己到底清醒了没。他把被子掀开一些,马上涌进来的光线告诉他,这是现实世界。
躺在他胳肢窝里熟睡的是贺佳慧,难怪梦中他感觉贺佳勤回来了。佳慧身上的气味,竟然和佳勤那么的相似。相似的血液吐露着相似的气息。他的心跳得像密雨打荷叶一般。
杨选人生中的每一刻都不如此刻困惑。
“就把我当成佳勤。”她说。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失控了,因为她柔软的手在他胸前来回摩擦,好像鉴赏家小心翼翼而又专业地擦拭价值连城的古董。
没有一个正常男人经得起如此的撩拨,他想。他尽量默数着自己的呼吸次数
太突然了。
她毕竟不是贺佳勤。但她的呼气把他的胸口弄得暖烘烘的。杨选感觉自己脑袋里那个神志清醒的声音逐渐被她气息中的某种酵素发酵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