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出现怪言怪语,李默寒松了口气,坐在床沿,揽着这频频吸气打嗝的小女人。
“你刚刚叫我梓儿,可以再叫我一声吗?”他说她是他的梓儿,这是自己嫁给他之后,所听过最好听的话。
“梓儿。”他依了她。
金梓满足的闭了眼,吸足了气。她是梓儿,不再是心儿。
“对不起。”
她眨眨湿润的双眼,方才,有人出声吗?
“我为上午那件事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害怕坐在树上,对不起。”
金梓坐挺下身,讶异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惯了的男人,居然会吐出这三个字。
她没看错,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后悔。
难得,她占了上风。“那,以后将军爷不会再动不动吓我了吧?”
“不会。”
“也不会动不动吼我。”
“不会。”
“更不会一生气就砍我脑袋吧!”
“我从没有说过会砍你脑袋。”李默寒眼底的愧疚变淡了,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金梓点点头,这好像是耶!
“那将军爷以后可不可以温柔一点?我是你妻子嘛!多少说点好听的话来哄哄我,别每次都绷着张脸说话,多吓人;还有,将军爷应该学学银妹妹的夫婿,他对银妹妹可好了,什么都依她”
得寸进尺的继续要求,男人的毫无反应终于引起她的注意,这一抬眼,才发现他变脸了!
糟,不知不觉她得意忘形起来,劈哩啪啦把满腹牢騒一泄而出,会不会又惹的他勃怒?“算了,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金梓声音细若蚊蚋,下一瞬间,她“啊”了一声,双手环住将她抱起的男人颈部。“将军爷,你要抱我上哪?”
“别说你昏睡了这么久,肚子还不饿,我已命人做好晚膳,随时等你醒来可以用。”他交代外头去把吃的东西加热,送进房里。
“等等,将军爷,您不先换件衣服吗?”一见李默寒任她泪水弄绉、弄糊的领口,她想起自己的失态。
“无所谓。”比起一件衣服,他在意的是这女人在恐惧什么。
金梓任他抱着入厅里用膳,之后又由他喂葯,替她的手指上葯,最后抱着她上床杨,还替她将屋里弄得暖呼暖呼。今晚的将军爷,让她好喜欢呀!
她不像以前那样怕将军爷了,或许真让莫修少爷说对,发现他的好后,自己便会喜欢上他。
“将军爷。”这一晚,是金梓第一次主动滚进李默寒的怀里,将她的螓首贴上他的胸膛,她轻轻叹息,满足地偎在他怀里。
软绵绵的声音让他的眼神不自觉放柔,有一下、没一下抚顺着她散在他胸前的柔顺发丝。
“我想找天出趟远门,行吗?”
“想去哪里?”难得他的声音充满了宠溺之情。
凭印象,她想起了四个字。“杨柳绣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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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绣庄坐落在两个山谷间,几十年前,谁不知道这首屈一指的顶级丝线,就是出于杨柳绣庄的金蚕丝。
金蚕丝不需染色,本就透着金黄光泽,韧性强,冬暖夏凉,不怕蛀蚀,不易毁坏,最令人称奇的是,绣庄之宝金蚕宝衣穿在身上,不但百病不侵,还可强身益寿。
可惜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令杨柳绣庄上下一百余人全数死亡,金蚕的养殖法失传,金蚕宝衣也下落不明。
李默寒不知道金梓为什么想去杨柳绣庄,但他隔天即为她打理好一切,甚至还向人探知有关杨柳绣庄的背景。
这些民间地方事,以前他从不过问,难怪石无拓又在大惊小敝了。
“将军,你真要陪夫人外出,那我们的事儿怎么办?”他好哀怨,就剩他一个人耶!
“给你机会为皇上建功,有何不好?”瓮中捉鳖的计画早已备妥,有没有他其实没差。
“要建功,也得有本事建呀!将军,你可不可以早点回来?”石无拓露出依依不舍的目光,就只差没上前抓着对方的衣袖。
“那你可不可以一天闭上嘴不说话?”李默寒顶他一句,遂跳上马车。
“当然不可以啦!”石无拓撇嘴,嘴长在脸上,除了吃东西外,不说话有何用?
“将军,山贼常出没,就您和夫人两人上山,还是带着这个,以备不时之需。”石无拓送上白布捆包的东西,黯然退下,为自己接下来的三天做祈祷。
“出发。”
一声令下,车夫扯了缰绳,上路,
马车驶出城门,入了山林,金梓觑了一眼好半天没开口的李默寒。“那个将军爷,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回钱府请小姐陪我出门。”她不是没听见外头石无拓的埋怨。
“你不要我陪同?”
犀利目光一扫,金梓忙晃着脑,怎么也不敢把一早就差人送信通知钱府小姐的事情抖出来。
谁料到一句想出门的话,就弄得将军府内上上下下,大费周章的为她要出远门做准备。
车厢内披满白茸茸的毛皮,让外头的冷意透下进来,许许多多皮裘、毛毡、软枕、怀炉,甚至连热呼呼的烧茶都准备好了。
“这武总管打哪找来一堆金颜色的玩意儿?”她抱起圆圆软软,一压还有羽毛丝出现的暖垫,发出悦耳的铃笑声。
“我叫金梓,又不是真喜欢金色的东西,武总管居然找来这么多大小形状都有的金色暖垫,又没要去个十天半个月,我们也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准备这么多东西太费事了,钱府的暖玉枕只要抱着,枕着,连毛毯都不需要”
突然,金梓噤了声,注意到一个奇怪的景象。
将军爷本来就不多言,这下奇怪,古怪的是他的神情,脸很臭,却又透着不自在的红光。
他会脸红耶!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吗?
脑中突然灵光乍现,该不会这些都是他命人替她准备的?“将军爷,我喜欢白色,下回找人弄些白色的玩意,不要金色了好吗?”
他顿了下,僵硬的点了头。
晶瞳流露惊喜神采,金梓的猜测成事实。
暖垫被她一扔,滚到角落里,虽然身上穿着不怕冷的宝贝,她还是喜欢他温暖的怀抱,小小娇躯这样挪挪挪,往他身边靠去。
李默寒也没让她失望,主动摊开手臂,让她找了个好地方,舒适的窝在他胸前。
“将军爷,你人真的很好呢!”她一仰脸,就见着他好看俊逸的面孔,小手贴向他的脸“虽然你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威武,而且脾气凶起来,吓人吓得要命,还爱记仇、欺负人、没气度,实在有失将军的典范,可是”
这种称赞令人哭笑不得,李默寒挑眉,这小女人真是愈来愈不怕他了吗?敢这样损他。
“可是,我觉得将军爷一点都不可怕,你对我最好了。”金梓情不自禁凑上唇,羽毛般地朝他下颚轻轻一啄,人忙羞的躲回他怀中窝好。
“梓儿?”他的目光闪烁,她说了不怕他
忽地,一丝诡谲的气息让李默寒察觉,他僵直身,神思集中起来。
行进中的马匹让人紧急勒住,马车停驻。
“你们!你们是谁啊!”车夫的声音骤消。
鼻尖吸入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李默寒眼神瞬间冰冷,真该死,还真让石无拓那个乌鸦嘴说中。
“里面的人听着,想活命,就把身上的银两全交出来!”
李默寒眉头一皱,金梓则紧张的抓着他。
“将军爷,这外头”
“坐在车厢里等我,不要出声。”
他作势要下马车,金梓却突然揪着他的手袖,心有余悸的道:“你不会有事吧?你会回来,不会丢下我对下对?”
李默寒勾来她充满不安的螓首,朝她额上轻柔吻了一下。“我不会丢下你。”
放开她,他对她露出一抹安抚笑容,取走让白布包裹的沉重物,离开金梓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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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着地,冷眼估量马车周边围绕着约莫二十名的贼寇,背上插了一刀的马车夫,已无气息的倒在脚边。
“还以为里面坐了什么三头六臂的人,要大爷我三催四请才请得动,原来不过是个瘦小子,看你的穿著打扮也是个有钱人,大爷我不多说,乖乖把你的银两奉上,大爷我就饶你不死。”
锐目向四周扫射,李默寒冷冷哼了声。“一身武力却不用在正途之上,只会为非作歹,真是群有勇无谋的蠢材。”
“你这什么口气,敢对老子说教,活得不耐烦了!”七窍生烟的头儿面露凶光,挥动着手中大刀。
李默寒诡谲的笑了,他慢条斯理的往前抬步,以他为中心,那二十几名贼寇紧紧围着他。
“不打听清楚自己抢的是何人,也下衡量身手就贸然行动,难怪你们会被厉杰弃下。”李默寒又撂下一句讥讽。
正巧说中盗贼的痛处,他一吼“你有种再说一遍!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气氛愈来愈紧绷。
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竟敢单枪匹马对他们挑衅,为防有诈,大伙战战兢兢的盯着他。
诱他们走离马车十步远处,李默寒站在人群中央,扯下白布,一把透着冰寒森光,异常巨大的斧头牢握在他的左手上。
要说这么大把斧头拿在一个清俊的男人手上,会不会显得不搭?答案是不,彷佛为他量身订做,锋利的斧刀将他狂暴的气势完全显露出来。
“就让我替官府好好肃清一下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贼子!”李默寒的表情逐渐显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寒,自他周边散出一股无法忽视的魄力。
这样的天候算冷了,可他的寒,是让人打从心底冒出惧意冷意。
连一向打杀惯了的头目见了也打牙颤。
“大家上把他给我大卸”
头目的话未完,哀号声已四起,李默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动利斧,贼子的腿被截断,二十人一下子倒了一半。
“就这么点本事,还想学人家做山贼。”李默寒冷嗤。
千年铁石打造出来的巨斧,削骨如削泥般的容易,斧面血光亮亮,格外阴森。
周围一张张的表情都是惊骇的,无法置信的,头儿黄齿打颤,再不复方才的蛮横嚣张。
“兄弟们,还发什么愣,快快上呀!”
结果一样,对方只是轻松的甩动斧头,又有两名手下倒地。
如此恐怖的杀伤力,让山贼头目满眼惊恐,冷不防地,眼角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
这男人刻意将他们带到空旷地带,想必里头应当坐了什么重要之人。
一阵喊打下,小贼儿听从头目的指示,痹篇打斗,绕至马车旁,打算掀帘一探究竟,一根尖锐的木棍笔直朝他飞击而来,将小贼震开。
不料,小贼往后一倒,却惊扰到马儿,刀口不偏不倚在马背上一划。
马儿痛得抬起两腿嘶吼,拉扯着另一匹马狂奔起来,金梓让这疾行颠簸的马车给摔得七荤八素,直呼疼。“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捂着头的金梓在车内爬爬爬,好不容易爬到车厢前,一掀帘,就见无人驾驭的马匹横冲直撞的往前狂奔。
“早知道当初小姐要人教我骑马,我就乖乖学”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不可好,她该怎么让马停下来?
李默寒扔下东逃西窜的盗贼,踏飞步改抄曲径,追赶这辆不听使唤、频频乱奔的马车,手持斧,他确信自己可以劈中马背上的横木,让车分离。
不料,他的妻子却探出身,害他不敢贸然出手。“梓儿!”
闻声她扭头。“将军爷!”他人就在左边树丛里。
金梓的开心,与直看着马车行径方向的李默寒成反调。“梓儿,跳车,快跳车!”
她不懂,他怎么突然又吼又叫起来,他的声音好惊恐他说了什么来着?
头往前一看,金梓的脑袋一片空白,前方是处断崖,没路了!
不会吧?她的小命就要玩完了?
刻不容缓,李默寒纵身一跳,连让她尖叫的机会都没有,马车连同人,一并摔落这几百丈高的陡峭壁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