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就算她硬撑着把热茶喝下,恐怕也会烫得疼痛难忍。
好一个表面温柔秀丽的林俏,骨子里却是精明厉害得很呢!真不愧是太后调教出来的人物。
“茶烫,你可以慢些喝,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楚君珑的口气稍微缓下一些,但脸上神情仍然冰冷,显然还在恼怒。
夜子摇摇头,道:“夫君,其实夜儿挥落茶盅,为的并不是茶水烫热。”
“那究竟是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你快些说出来吧!”若是说不出,那就休怪他无情!就算她是甄漠的女儿,可要在他的安南侯府里随意伤人,也得先问问他不可!
夜子右手一抬,指向碎落一地的茶盅碎片,含泪道:“夫君,夜儿挥落茶盅,只是因为方才接茶时看到茶盅上有一个小小缺口。依照古训,缺损的碗碟绝对不宜使用,用的话就会使主人折福损寿,今日是夜儿嫁入安南侯府的第一日,林姐姐便奉上一只缺损茶盅,难道是要让夜子与夫君折福损寿不成?还是,堂堂的安南侯府里拿不出一只完整的茶盅来?”
她眼中泪水滚下,双手揪紧衣襟,继续说:“夫君,夜儿只是一个小小女子,福寿多少并不重要,可若是累及夫君,那夜儿绝不允许,所以方才心中一时气怒,忍不住把茶盅挥了出去,却没料到那茶水这般滚烫,伤到了林姐姐。”
楚君珑听她说完,仍是面无表情,转头看一眼地上的碎片,对她冷笑道:“哦?原来是因为茶盅上有破损,才惹得你如此小题大做、发怒伤人吗?只是现今茶盅已碎成了千百片,这破损之处到底存在与否,当然是再也没人知晓。”
夜子不由黯然,语音轻颤“夫君这样说可是不信夜儿所言,以为夜儿是藉机为难林姐姐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相国之女,要惩处一个小小侍妾,还用不着这么当众失态、予人话柄吧!”
她脸上珠泪滚滚,竟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纷纷滑落,墨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又是难过、又是倔强。
这种神态楚君珑并不陌生。
三年前在端华宫的默林中,他已经见到过一次,那时,是她倔强的立誓,说一定要嫁他为妻。
注视着夜子,他终子缓缓摇头。“我并非不信,只是非常意外而已。”
意外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娇弱,也意外她激烈的性情与举动。
如果她果真是甄漠派来牵制他的,那么这样激烈的性子怎会有用?
“只要夫君相信便好,夜儿别无所求。”见他敛去了怒气,她含泪笑开,殷红的唇瓣映着晶莹泪珠,如同花上晨露。
他心头微震,不由得皱起双眉道:“算了,你回钟情阁去吧。”顿了一顿,又淡淡加上一句“以后若是无事,不必走出钟情阁,如果有需要,尽可吩咐奴婢去做。”
不必走出钟情阁的意思,是让她少在府里走动,更是让她少惹事端、少管闲事。
看着楚君珑步出厅堂,她不禁垂下头。
他,是急着去瞧烫伤了的林俏吧?
她刚才那么做,他心底一定很不高兴,可是,若今日任凭林俏当着众人的面肆意嘲弄她,那她以后还能在这安南侯府里生活吗?
咬咬唇,夜子向厅外走去。
在她身旁的一群侍女纷纷弯腰施礼,对她的轻慢之心已经收起许多,一个个诚惶诚恐,再不敢有半丝不敬。
因为她连最受侯爷宠信的林俏也敢得罪,她们还怎么敢轻慢?
包何况侯爷并没责怪她,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侯爷对子这位新夫人也是很看重的?
安南侯府中,原本的情势已悄悄逆转。
钟情阁,好一个美丽又缠绵的名字!
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对她情有独钟呢?
傍晚,看着花园里扶疏的花影,夜子慢慢走在小径上,身后跟着亭蓝和亭碧,都是一脸的喜色。
“小姐,侯爷对您真的很好呢!连那只狐狸精伤了脸他都不来责骂您,我看啊,以后府中可没人敢来招惹我们了。”亭蓝实在忍不住,嬉笑着开口。
夜子抿了抿唇,摇头道:“侯爷他不来责骂,只是忌惮我们相国府罢了。”怕只怕他不来骂一顿泄愤,反倒会把怒气积在心底,越来越旺。
“小姐,不管怎么说,那只狐狸精毁了容貌便是天大的好事!小姐生得这么美丽,以后一定可以得到侯爷宠爱的。”亭碧笑意盈盈,安慰着自家小姐。
“嗯,希望吧。”夜子转过身笑一笑,深吸了口气“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成为名实相符的安南侯夫人!”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要做很多事才行,而最要紧的一件,便是先去怡情阁。
她快步走回房中想拿伤葯去给林俏,但此举却引来亭蓝的不满。
“什么?小姐要拿伤葯送给那狐狸精?”亭蓝惊诧的嗓音拔高到颤抖。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夜子拍一拍手掌上的小巧玉瓶,脸上笑意盈盈。
“当然不对!那个狐狸精身份卑微,根本不配嘛!”亭蓝满脸不高兴,瞪着她手上的玉瓶,恨不得马上抢回来。
“不用多说了,亭碧跟我去送葯,你留在阁里吧。”深刻了解亭蓝的火爆脾气,她干脆把亭蓝留下来看门。
“小姐!”瞪着她快步走开的背影,亭蓝百思下得其解。
小姐是尊贵的正房夫人,为什么要亲自送葯给一个卑微侍妾?
真是气死她了!
安南侯府占地宽广,庭院极多。
夜子初入侯府,对于其中布置还不很熟悉,于是一路上走走问问,花了不少时间才来到了怡情阁。
打量着身边景致,亭碧忍不住轻哼“小姐,您看这怡情阁居然比我们住的钟情阁还大一些呢!”
不但大,还多了一片湖泊,清亮的湖水在微风吹送下泛起层层涟漪,很是漂亮。
但夜子摇摇头,并不怎么难过。若是孤身独影,再大再漂亮的园子,住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也不等丫环通报,她带着亭碧径自走入林俏的卧房。
香烟娘搦,房里并不止林俏一人,身着素白衣袍的楚君珑正坐在床沿,与林俏低声说着什么。
想必,是安慰的话语吧?
夜子心底忍不住一阵翻腾,要到哪一天,他对她才能这么温柔?
“夫君。”她对着楚君珑轻轻唤了一声。
“是你?”楚君珑闻言,皱眉转过身来。
他不是已经吩咐过她不要随便走出钟情阁吗?怎么这会儿她竞进了这怡情阁?
躺在床上的林俏听到是夜子的声音,忽然坐起身来,紧紧靠在楚君珑怀中,看着夜子颤声道:“是是你!你烫伤了我还不够,还想来做什么?”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绫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眼中神色又是愤恨又是恐惧。
见她这样害怕,楚君珑不觉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然后看着夜子淡然开口“你为何来这?”
夜子注视着他的动作,定了定神回答“夫君,之前夜子下慎烫伤了林姐姐,心里很是难过,所以送些伤葯过来,希望林姐姐早日痊愈。”
“谁是你姐姐,快点给我滚!侯爷,快帮我把她赶出去,我不要见到她,更不会用她的葯!”林俏全身一抖,猛的嘶吼起来。
像她这样的女子素来最重视容貌,现在被茶水烫伤了脸,若是留下疤痕,还怎么在府里争宠生存呢?所以她恨透了这个新夫人。
“好了,别闹了,你安心躺着吧!”楚君珑双眉微皱,把林俏按回床杨,然后转身面对夜子“把葯放下,你回阁里去吧。”
“是,夫君。”夜子伸手,把一只小小玉瓶托在掌上,向楚君珑伸去“夫君,这葯物对治疗烫伤有奇效,愈后不留丝毫疤痕,请夫君尽快为林姐姐擦上。”
精巧玲珑的青玉瓶映着她雪白纤秀的手掌,看来很是可爱。
“好。”楚君珑有些意外的瞧了她一眼,抬手伸向玉瓶。以他的身份,自然知道这青玉瓶里装的是什么葯。
这是由御医刘恒精心制成的惜春瓶,是连宫中女子都难求的美容圣,不但能治好伤痕,还可令肌肤白嫩更胜从前。没想到这么珍贵的蕴,她居然舍得送出?
玉瓶易手,指尖交错.
夜子轻轻颤了一颤,低头道:“夜儿告退了。”
“去吧。”握紧手中的青玉瓶,楚君珑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刚才夜子指尖的微微凉意遗留存着,并没有消散。
“侯爷,那不是伤葯,肯定是要害贱妾毁容的毒葯,求侯爷赶紧扔了吧!”林俏卧在床杨上,不安的瞪着他手里的玉瓶。
“够了!”他脸上再次现出不耐,轻斥道:“不过是一点点烫河邙已,有必要包得密不透风、嚷得阖府不宁吗?”
听到斥责,她肩头一缩,惶恐的低下头去。
楚君珑说得没错,其实她的烫伤并没那么厉害,因为夜子是把茶盘往地上挥落的,所以热水烫红的只是她的下巴而已,包扎得那么严密、惨叫得那么厉害,只是想让楚君珑对她的怜惜多一点,而对夜子的怒气多一些。
可没想到,他对她的伤势却了解得很。
拧开玉瓶仔细看了看,他伸指挑起些许葯递到她面前。“我已看过了,这当中并非毒葯,确实是上好的伤葯,你”“不!我不要!”林俏低呼,抬手便挥开他的手掌。她才不要用那女人送来的东西呢!
“声脆响,青玉小瓶顿时碎成无数片,整个卧室里忽然充满了香气。
楚君珑脸色一沉,霍然站起身怒斥“你有完没完!”
也不知怎的,看到满地的青玉碎片他只觉得心烦意乱,袍袖一挥,他干脆转身走了出去。
破碎的青玉瓶虽然已经消失在眼前,可那挥之不去的清香却在他鼻端隐隐缭绕不绝。
就像夜子的笑、夜子的泪让他再怎么漠视,也挥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