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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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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的批评更不留情。

    幸儿只能很无奈地摇头叹口气,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发现欢哥哥靠得很近很近。“欢哥哥~~”她娇音软呢著。别瞪她、别瞪她啦!

    “难道你要我去陪她?”他沉声噙怒。

    “不。”她摇摇头,柔若无骨的双臂攀上他的颈项。“我知道对不起公王,但我不希望欢哥哥去陪公主。”

    “算你识相。”唇角这才满意地浅勾,又说:“待会儿用过饭后,还要再吃一帖葯。”

    “啊,还要吃啊!”她很没志气地低喊出声。

    还以为撒娇一下,欢哥哥就会忘记的。

    葯好苦好腥好涩,她好想吐啊

    北偏楼院前,小桥流水上头是佛陀七彩灯火,那是昨日工匠们连夜赶工,将辘炉架在水面,把水绞送到灯山高处,贮水于水柜中,按时输放,水即通过佛之手臂奔注而出,配以架设于水岸边的各色灯火,在水柱上奔射出七彩光芒,哪怕是白昼,搁置在院落的上千盏灯火都不曾熄灭。

    然这美景,得等到夜愈深才愈精美夺目。

    幸儿笑眯了眼,等着夜色降临,看这七彩的光芒可以飞射得多远。

    “欢哥哥,去年元宵时,广场上架了灯台,有万盏之多呢,连放五日以庆太平盛世,今儿个不知道又是怎样的灯会。”她双手捧著小脸,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头的七彩光芒。

    “管他的,你爱看彩灯,明年,我替你搭个灯架。”他拿了件狐裘往她细弱的肩上一搭。“外头风大,到床上躺著吧。”

    “天色快暗了,到床上躺我就看不到灯火了。”她回头爱娇地央求。“再看一下,好不好?”

    宇文欢没好气地瞪著她,却见无咎从侧面拱门走了过来。

    “爵爷,黄公公传皇上旨意要你入宫,赏上元节景。”

    “说我眼疼。”他想起公主一早就回宫哼,八成是到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了。哼,那又怎么著?就不信她玩得出什么花样!

    “黄公公说,皇上要再看你的眼伤,有不少御医都在宫里备著呢。”无咎叹了口气,绕进房门,将窗子关小些。“爵爷,依我看,你去一趟较妥,顺便告知幸儿为妾一事,省得公主搬弄。”

    宇文欢不悦地皱起眉,幸儿见状,也跟著劝说:“欢哥哥,你就去嘛,别为我惹公主生气,当妾也很好啊。”妾只是个名份,事实上,她很清楚欢哥哥的心里只有她。

    “胡说,谁说你是妾?”

    “都无妨,只要能够跟欢哥哥一起白头到老,怎样都好。”她笑弯了一双莹澈水眸。

    宇文欢看她一眼,不知怎地,不想踏出府外,胸口有阵莫名的不安在騒动著。

    “去吧,这儿还有我在,爵爷早去早回即可。”无咎避嫌地退开几步,在桌旁的椅上坐下,倒了杯养生葯茶。

    “那好吧。”对,有无咎在,不会有问题的。“乖乖在家等我,不许乱跑。”

    “好。”笑咪咪地目送他离开,一杯葯茶却飞到眼前,小脸马上缩得好干好皱。“无咎哥哥我好多了。”

    “还不够好。”很恶意地等著她把葯茶接过。

    叹口气,她很认命地接过,有一口没一口地浅尝著。“无咎哥哥真坏心。”

    “坏心也是为你好。”有时戏弄她,也是为要她懂得世间百态。

    “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该怂恿欢哥哥入宫偷葯,那是杀头大罪呢!”

    “我没有十成把握,不会十足行事。”他替她将身上的狐裘再拉紧一点。

    “可是,欢哥哥很讨厌公主,老是和公主杠上,我怕早晚会出事。”她好担心啊,伴君如伴虎,身旁有个性情重爱重恨的公主,也不是件好事。

    “别担心那些,你想要让千蛛红的葯效减半吗?别忘了,那是你欢哥哥为了救你而迎娶公主换来的,你可别辜负了你欢哥哥的心意。”心神受损,最忌在伤未痊愈前又烦躁不休。

    “我知道。”所以,她将葯汁喝得一滴也不剩啊。可是,不知怎地,她的心闷闷的难过,心底透著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安得教她忧烦。“无咎哥哥”

    正要再开口,瞥见良儿进房,像是要说什么。“良儿,有事?”

    “镇远侯到访,还有,有位小厮持帖传口讯,要人到马御医那儿拿新的葯方。”她面无表情地说著。

    “是吗?”无咎沉吟了下,随即起身“良儿,你在这儿守著小姐。幸儿,我到马御医那儿一趟,顺便请二爷过来看你。”

    幸儿顺从地点点头,目送无咎离开,见良儿还站在门边,便对她招招手。“良儿,来啊,到这儿坐。”

    良儿伺候她进入了第七个年头,发现这个小姐是愈来愈没有架子了。她乖巧地走到身边,见外头开始降雪,将窗子又关小一点。

    “良儿,笑一个嘛。”她脱口道。

    良儿不解地看着她。

    “伺候我,真教你这么痛苦?”幸儿故意苦著脸。

    “不,良儿可以伺候小姐,是积了三世的福德。”当年卖身葬父,根本没人要年幼的她,若不是遇上小姐,她完全不敢想像自己的未来,她只是没说出口,其实心里很心疼病鼻嶙峋的小姐。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要不,我会以为你心里在怨我。”她故意扁子诤她。

    良儿见状,垂眼想了下,很努力地试著扬起唇角。扬起、扬起、再扬起~~

    幸儿瞪著她笑得很辛苦,都快抽搐了,于是赶紧说:“瞧,笑起来多好看,多学点,再笑几次,你就习惯了。”

    有些腼眺地垂下脸,听见有人走来的声响,良儿防备地抬眼,瞥见来人是府里的下人才松口气。

    那人说:“良儿,李总管还在等你呢,你怎么传个话传这么久?”

    “是我留了良儿一下。良儿,去忙吧,上元佳节府里繁杂事多,再加上有不少官员上门拜访,人手吃紧得很,就让你多担待点了。”唉,大伙都在忙,就属她最闲。

    “小姐别这么说,我去领侯爷过来陪你。”她谨记著无咎的教诲,绝不让小姐独留在此。

    “去忙吧。”她笑着目送,待人走远,面色立即垮下。

    “欸,无咎,你要出去啊?”宇文庆在厅堂坐了下,瞧无咎定来,便喜孜孜地起身。“幸儿还好吗?”

    “她还不错。”无咎浅笑着。“爵爷进宫摆平一些烦事,我要到马御医那儿拿新葯方,得要烦请二爷去陪她。”

    “这有什么问题?我来,自然是要探望她。”他手上拿了个样式新颖的灯笼。“你瞧,幸儿肯定会喜欢的。”

    “那倒是,那么二爷,我先走一步了。”

    “请自便。”说著,他摇头晃脑要朝北偏楼而去,半途,突地杀出一个没见过的下人。“放肆,竟敢拦本侯爷的路?”

    “小的不敢,小的知道侯爷是要去探望小姐,所以心想,不知侯爷能不能顺便将这碗葯给送去?”那下人一脸苦恼极了。“府里杂忙,有不少大人上门送礼,光是忙著回礼安置,就”

    “得了得了,去忙吧。”接过葯碗,他不耐地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又回头。“怎么不是用茶盅装?”

    那人抖了下。“府里没备货了。”

    “这样子啊去去去。”宇文庆倒也不在意,顶著夜雪,端著葯碗上北偏楼,一踏进院落,便瞧见个小人儿倚在窗台,满脸无聊。“丫头,谁来啦?”

    幸儿闻声探去,瞧见他手上小巧精致的灯笼,大眼发亮,然而瞧见另一手的葯碗,又垂下了睑,赶紧下屏榻,躲到床上,还不忘拉下床幔,假装睡著。

    她睡了、她睡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送,回去吧!

    “嘿,那什么样子,我这么不讨你欢心啊?嗄?”宇文庆好笑的拐进她房里,扯开床幔,在床畔坐下,把葯碗递给她“乖乖喝下,这灯笼就是你的了。”

    幸儿扁起嘴,而后无奈地端了过来,很勇敢地一股作气喝完。

    “乖幸儿。”奖品奉上。

    接过巴掌大的巧致灯笼,小脸还苦得微皱,抬眼,她还是勾起笑意说:“庆哥哥,你怎么会有空过来呢?”

    “成天被那些送礼的人巴结逢迎的想吐,不出来透口气怎么受得了?”他仔细端详她的脸,虽说依然不长肉,但是气色确实是比前阵子好多了,但大哥说了,不能当她的面赞她,怕鬼差会听见。

    他很想笑大哥迷信,但大哥认真的神情让他也跟著认真起来。

    “那好,有空就到我这儿走走,横竖我也很无聊。”她低喃,把玩著灯笼底下的红色流苏,突地想起她自天竺香市买来的红线。

    朝枕边一探,果然,整束搁著。

    “怕无聊?等你的身子骨再好一点,大哥就会带你去云游四海,我光是用想的就觉得好羡慕。”呜呜,偶尔好恨大哥都不带他一道。

    “能吗?”把玩著红线,她觉得好沮丧。“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大伙儿都能身强体壮地忙进忙出,而我只能养尊处优的待在房里由人伺候著,根本就帮不上欢哥哥的忙,我去葛葛,泥栽汉马?”她的嘴突然被他使力地横拉。

    “丫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胡思乱想了?”宇文庆敛笑的严肃神情,和兄长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抹冷魅。

    “你身子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和大哥对你好,不是要你帮什么,而是因为我们想做就做了,你不需要感到内疚还是颓丧什么的,懂吗?况且大哥也说了,你的生辰已过,从此以后要和他不离不弃一辈子。幸儿,只要看你好好的,我们作梦都会笑呢,来,笑一个给你庆哥哥看。”

    她眨眨眼,嘴被扯得很痛,但还是努力扬起笑,水眸盈满柔和月华。

    “侯爷,户部侍郎得知你在府内,想要拜见啊。”外头有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著。

    宇文庆啐了一口,松开手,瞪著她说:“不准再胡思乱想,还有,不准跟大哥告状说我扯你的嘴。”

    “嗯。”“我去去就来,若累了,就先歇会儿。”

    “嗯。”点点头,抚上被扯痛的唇角,她赶紧打起精神。

    唉,不知道她今儿个到底是怎么著,多愁善感得连自己都发愁呢!那可不行,欢哥哥最爱她笑,不能让他担心。

    揪著手中红线,她心想,待欢哥哥回来,缠著他绑红线,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想着他一脸为难却又不得不应和的模样,她不禁笑出口,然而笑的瞬间,恍若什么也跟著开口逸出

    她怔愣地瞪着前方,余丫瞥见素白绣被上有抹红。

    怎么会这样?以往呕血时,必先大悲大惧,而后一阵气血翻腾,为何这回却是半点征兆都没有?

    况且,她的大劫已过,怎会

    心在狂跳,胸口一阵麻栗直冲上脑门,嘴里满是腥腻,她却紧闭著嘴。

    有点慌张地将被子推开,把那抹红藏到床内侧,手里紧抓著红线,想出房门,突地晕眩了下,她跟跄跌坐在地,一口血忍遏不住地喷出了口。

    她气喘吁吁,气息紊乱,眼前昏茫一片。

    “良儿良儿”她气若游丝地叫。

    不对,良儿在忙,这时节大伙儿都忙,怕是没人听得见她的声响

    看来,爹肯定是记错她的生辰了。

    欢哥哥怎么办?若她就这样走了,欢哥哥会不会因此发狂?

    思及此,胡乱抹去唇角血迹,用尽最后一分力,她缓慢地爬上屏榻,无力地倚在窗台,看着外头夜雪如缤纷的落梅,从阒黑的天际飘下。

    外头纷闹慢慢隐去,她只听得见心头颤跳的声音。

    甭死啊,果真是孤死她现在不怕了,但她怕走得太快,等不上欢哥哥的脚步,黄泉路上注定不能相逢了。

    望着外头的七彩佛身,她不禁喃著“佛啊,能否再等一会儿,我好想再见欢哥哥一面”

    不能哭、不能哭,欢哥哥最喜欢她的笑,就算要走,她也要笑着走,让欢哥哥知道她走时无惧不怕,好让他别担忧她很好,别为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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