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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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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答,一把将毓婉拎到面前,一字一句顿道:“你想逼我说出真相?好,我现在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你死了心吧。”

    其实,杜允威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毓婉越能猜透他内里心事,大约又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守望故事。

    毓婉,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累了,杜家,这样一个外界艳羡的富豪之家,新时代家庭的典范,仍隐藏这么多连真实面目都不敢袒露的人,他们小心翼翼掩盖内心,用阴暗去揣测万事,再在寻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翻出来,一件一件的唾骂报复,他们的心里没有时间冲淡仇恨这种说法,永远挚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被他们报复的人,也许都不会记得到底是何时种下了这样深的仇恨。

    在这个处处阴暗算计的地方,能活命至此,已经耗尽毓婉全部的力气,她很想离开这里,可这里还有她必须留下的理由。

    翠琳不知何时从门外走入,她在杜允威身后站出来,一身酒红色的立领旗袍,富贵奢华的驼绒披肩,杜凌氏在时,她从不敢做这样的打扮,毓婉已经不能从颐指气使的脸庞上看出当年的畏畏缩缩,清晨时分,天空外已经开始展开放亮的薄雾,她一脸阴沉的站在窗口,推开儿子的身子:“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只是要将她交给我。”

    翠琳口中的她是指杜凌氏。

    毓婉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注视这个在杜凌氏面前惯于唯唯诺诺的女人,她手中端了一只青花瓷碗,阴冷着微笑走到杜凌氏面前:“大姐,来,我给你喂早饭。”

    毓婉见她态度奇特立即扑过去想抓住翠琳的胳膊,她本来还在杜允威的大力钳制下,这一个动作险些踉跄跌倒,勉强自己站稳了却再拦不住翠琳的动作。

    翠琳已经端着碗靠近人事不知的杜凌氏,她用勺子舀了舀碗里的吃食,随着一股热气钻鼻的馊味立刻弥散开来,毓婉忙碌一整天不曾吃饭,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仿佛被酸水滚过,当即侧了身子呕起来。

    翠琳抬起头冷冷的瞪了毓婉一眼,毓婉傻傻的看着她将东西舀起抵到杜凌氏嘴边,还用着从前温柔的语气:“姐姐,咱们好歹的姐妹一场,别说我没在窗前服侍过你。”

    毓婉连扑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被杜允威抓着头发愤怒的叫喊:“二姨娘,你这样太卑鄙无耻了!”

    翠琳听见毓婉的话缓缓回过头,她的手指颤抖,勺子和碗壁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震醒了她,低下头对毓婉阴森一笑:“我卑鄙?她凭借正房身份作威作福欺压我三十年,甚至连我父母病故也不许去探望,我卑鄙?她将我刚出生的女儿险些弄死,致使我们母女二十几年不能相认,我卑鄙?她不准我贴近老爷半步甚至连与老爷同房都需要向禀告,生完若欢后每天给我的药里下绝育药,致使我不能再孕,我卑鄙?”说到此处,翠琳怨怼的眼睛骤然睁开,她似被仇恨灌满了心,疯狂的舀起馊食往杜凌氏嘴中送去。

    杜凌氏因为濒死,牙关紧闭根本张不开,翠琳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馊食塞进去,愤怒的她顾不上杜凌氏满头满脸都被弄上酸臭腐败的食物,伸手将杜凌氏嘴巴掰开,用调羹将牙齿别住,一整碗的东西倒下去,杜凌氏嘴巴灌满,馊食顺着脸颊耳边漫出来,而流进的一部分正憋住了杜凌氏气道,整个人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整张脸憋得青紫。

    毓婉目睹眼前一切,已经惊呆了。嗓子已经喊哑,此刻根本什么都叫不出来,全身的血脉一下子全部涨回脑部,耳边不停的嗡嗡作响,眼睁睁看着杜凌氏垂死挣扎又无能为力。

    究竟是怎样的仇恨才能将人变成魔鬼,翠琳一直在忍耐杜凌氏,她将心底压抑的愤怒都悄悄累积起来,在杜凌氏面前不敢爆发,在杜瑞达面前默默忍受,如今两人形成的那股压抑已经消失了,她才能一股迸发,成了疯魔。

    杜凌氏喘息了许久,双手放在身侧反复紧握,终于不再动弹。全身无力的毓婉跪倒在地,抱住手脚瘫成一团,眼泪在此刻已经干涸流不出了,她甚至以为自己一定还在梦里,不然怎么会亲眼目睹这么残忍的事。

    翠琳还坐在杜凌氏身边,她酒红的旗袍上也沾满了酸臭的食物,渐渐出现褐色血一般的污迹。只是杜凌氏的死并没有舒缓她心中的愤怒,仍恶狠狠的盯着杜凌氏满头满脸的龌龊发出冷笑:“老爷在病重时还叫你的名字,他还想让你担起家业。今天我把这条路给他弄死了,看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惦念的!从今以后,他只有我。”

    杜允威厌恶的看了一眼杜凌氏,不耐烦的质问母亲:“如今还想这些,你先想想如何对付日本人吧,今天过来要人怎么办?我们去哪里变个杜允唐交给他们?”

    翠琳对自己儿子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明明早于杜允唐承担家业,却总是不能在关键时刻展露才能,她撇嘴,瞪了杜凌氏一眼:“就说你不如允唐,你当真是个木头脑袋!他们夫妻俩既然已经把事情承揽下了,你继续做就是。日本人生气,无非就是咱们不肯做他们的生意,现在你立即招工开工,多许些薪水怎么都能找到不要命的工人,将眼前的阵仗应付过去,你怕什么?”

    翠琳当年也算是私塾家的女儿,虽然不如杜凌氏见惯世面,却也有些灵巧的投机取巧的心思,杜允威被母亲点拨立刻精神如常:“就这样办,这样咱们还能多得日本人庇佑。”他立刻站起身想要出去安排,忽然余光瞥见瘫坐在一旁的毓婉,冷冷的踹上一脚:“她怎么办?”

    翠琳已经被仇恨蒙蔽的目光扫了翻身捂住肚子的毓婉一眼“我会给她找一个自生自灭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某城很唏嘘,杜凌氏窝窝囊囊的死正印证了她生前无比的强硬和蛮横,也许这也是一种因果报应。

    某城写一些跟历史有关的文总喜欢加入因果报应和宿命轮回的观点,因为某城信命运,总有人说也许我们今日所作善事来生会结成一段姻缘,也许我们前世所做恶行今生会受其苦,某城相信的则是今生事,今生结,所有善恶今生都会有终了。

    再次感谢各位看官大人,鞠躬,退下

    、如堕冰窖下

    杜家花园尽头有两间杂物房,专盛放一些旧日不用的花园陈设,玉石桌凳,假山碎石,甬路方砖,以及各色草木枯枝等杂物。

    在杜家花园建造之初曾经派人在此看守修建杂物,因此其中还多了一些生活用具,奈何年久不用已经失效。

    毓婉被关在杂物房时,下身已经破水,腹中间歇抽痛似有物体要冲破身体而出,她没有叫,因为她分明清楚听见翠琳在门外歇斯底里的咆哮:“将这里砌死!我要让你们全都死!”

    翠琳姨娘彻底疯了,曾经给她带来屈辱的杜凌氏溘然离世,眼下唯独毓婉还能任凭她发泄心中愤怒,她命工匠们将杂物房用砖砌死,将其围在高高杜家院墙内,形成方方正正的死井,房内人能踏出房门,却又不能再有自由。

    她不想看毓婉轻易死掉,又不想让毓婉轻松存活,更不愿亲自动手杀掉毓婉,所以她要用这种生不如死的方式困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尽管翠琳明知道毓婉从未另眼对待过她及她的子女,但毓婉肚子里的骨肉让人憎恨,恨屋及乌,与杜凌氏有关的一切都必须被覆灭。

    素兮得到消息冲出来,见墙越砌越高已过半人,疯子一样冲到翠琳面前“姨太太,为什么要关我家小姐?”

    翠琳将从杜凌氏身上摸来的掌家钥匙冷笑:“她不是佟家小姐,她是杜家媳妇,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我做婆婆的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她必须死!还有你,也得死!”上来一群佣人,不顾素兮挣扎,将她按倒在地。

    滚滚雷声似悲鸣人心丑陋,震得人耳朵发麻,雨噼啪砸下,冲刷眼前令人悲愤一幕,素兮再回头,抬毓婉进入杂物的佣人们也翻墙出来了,抹一把乍凉的雨水,木讷望着翠琳等待下一个命令,她拥有内宅最高掌控钥匙,她才是新的杜家女主人。

    素兮竭力想讨好翠琳放过毓婉,根本不能奏效,眼见翠琳有心将小姐死死的困在里面。素兮反而镇定了,身上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她的脑中只有一件事,即便毓婉当真死在里面,她也不能活了。

    雨冲刷着砌墙工匠们的动作,雨水浇在众人身上不得不拼命擦去眼前雨水才能继续堆砌,有佣人向伞下的翠琳好心报告:“只怕是下雨砌墙是要倒的,再不能砌了。”

    不听劝告的翠琳冷冷哼了声:“我倒是要看看,是墙先倒还是她先死!继续砌!”

    工匠不得停工命令,无可奈何再次动手,随着手动速度加快,墙一层层叠高,素兮明白,此刻恳求最为廉价,与其跪倒哀讨小姐活命,不如牺牲自己去救小姐。

    蓦然间,一声炸雷突如其来,吓得翠琳身后佣人纷纷仰头观看,素兮冲过众人束缚顺那些工匠留出的空隙爬上去,她身上的碎花的袄在混合雨水的泥墙上格外显眼,翠琳发现时她已经抽身爬上砌了一半的砖墙,工匠们见这丫鬟不要命了,惊吓往下拉扯素兮身子,素兮不顾全身沾满雨水和泥水仍拼了命也要爬进去救小姐。

    翠琳拦住想要拽下素兮的佣人动作,恨恨命身边丫鬟传消息给工匠们“既然她想死,就放她进去,我成全你义仆的名声给佟毓婉陪葬吧!”

    雨倾盆而落,工匠们无法抵挡雨水砸在眼中的辛苦又停息了动作,素兮被雨水疯狂的蹬在墙上爬进去,身上的衣服被雨水灌透似千斤重物背负在身,根本无法跨过墙头。对于从未有过攀爬举动的她来说,墙有丈高,脚尖搭在墙头使尽全身力气才能勾住。不理会翠琳在下面的叫嚣,再翻过身去,看地面眩晕的她逼近双眼跳下去。

    咔嚓声响,她摔倒在地,满手满脸的泥顾不得擦,一瘸一拐走进杂物房,推开门。此刻在内疼痛难忍的毓婉听得有人进来,唯恐是翠琳改变主意要取自己性命,本能抓起身边棒粗的枯枝抽过去,素兮闪躲不及被打了个趔趄。

    被疼痛磨昏脑的毓婉将近在咫尺的面孔看清,见是素兮,心中一松,眼泪险些落下。素兮抹了一把脸上混合了雨水的黑泥,对毓婉露出笑脸:“小姐,我自己翻墙进来的,我来侍候你,如果要死,就让咱们俩死在一处。”

    窗外的墙越砌越高,室内毓婉腹痛也濒临难以忍受的程度,热热的水顺着腿流淌,再细瞧有血夹杂其中,半身长裙湿漉漉裹住身体,也被染满鲜红。

    毓婉一个人挣扎躺在床上,素兮虽是未婚也知道眼下正是性命攸关时刻,但这个破烂不堪的房子内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接生的工具。

    腹部一次次抽紧剧痛迫使毓婉随手拿过枯枝撅断后用牙狠狠咬住,整个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她说不出话来,只将素兮的手臂紧紧拉住,不敢松开半分。她不能死,孩子还不曾见过外面景色,她不能如此自私代孩子一同放弃。

    求生的痛苦远比被人关在杂物房里求死更为难忍,毓婉咬住树枝嘴角过于用力,渗出血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阵痛慢慢减弱,四周窗门灌入呼呼风响,大雨带来的湿冷温度让毓婉颤抖,她蜷缩了身子保持体温等待下一轮的疼痛,素兮使出浑身力气将房内枯枝掰断放入炉子里去烧,希望室内能温暖些让毓婉度过难熬的时间,可火镰日久生锈,嘎吱吱不能点燃树枝,素兮越急手越发颤,越急越不能点燃,心中急迫终于爆发,阿的一声哭出来,将火镰掉落在地。

    毓婉听见素兮哭声吐开树枝,虚弱的按住肚子站起身,一步一晃走到素兮身边将火镰捡起,她也不曾对付过如此简陋的点火工具,连撞了两次仍是无法点燃,素兮抢过来又试,一边撞一边嚎啕大哭:“太太,你救救小姐吧,救救小姐!”

    毓婉失去血色的嘴唇缓缓扯动,人已无力靠在门框上滑落似将昏迷,素兮急了,再用力撞,蓝色火腾一下将火绒点燃,炉子内塞进的旧衣物也被火苗迅速舔舐成灰,枯枝在炙热的炉火中逐渐开始燃烧。

    素兮回头,抱住毓婉:“小姐,醒醒,火点燃了。”毓婉面前睁开眼,见炉子上方开始冒烟,极慢点头,虚弱的语音几乎无法耳闻:“素兮,你现在听我吩咐,先将炉子烧热,多放一些耐燃的东西,多储备些草灰留下。”

    素兮仰头,见毓婉满头是汗,汗珠顺眼角进入眼中,又似泪水滑落,她连忙点头,随后,毓婉咬住牙又从自己手臂上褪下两只钻石手镯:“一会儿,把草灰留下后,你趁夜里他们都不砌了想方设法爬出去,用这对手镯帮我找个大夫来。”

    “可是我根本走不出院子就会被发现。”素兮绝望的望住毓婉,毓婉吃力的点头,指了指她们身后的墙“不是还有跟大街相隔的这道墙吗?你从这里出去,就不会惊动院子里的人。”

    素兮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翻过那道墙,面对虚弱无力的毓婉她不能打破小姐唯一的希望,这墙她无论如何也要翻过去,为了小姐,也为了太太。

    疼痛再次来袭,毓婉双眼花白,整个人瑟瑟发抖,险些疼昏厥过去。素兮还想帮毓婉减轻疼痛,却被她推向火炉旁,哑了嗓子低喊:“快,快去烧火。”

    临近仲夏,屋子里不消一会儿就充斥滚滚热浪,素兮并不懂毓婉为什么命令自己烧火取草木灰,更怕毓婉抵不住炙热昏厥。她拼命撅断枯枝往炉子里送,火苗瞬间将树枝舔了进去,炉子下方很快积攒下一层层红烫烫的草木灰。

    草木灰积攒多了,素兮不顾烧烫皮肤的温度用手和树枝将草木灰拢出堆在一旁,再续上枯枝去烧,一个时辰后枯枝没有了,素兮在屋子四处寻找物品可以放入其中去烧,各色纸张,破旧衣物,甚至连同用来铺盖遮挡花棚的草席悉数撅断送入炉中。

    天色已近黑浓,窗外雨声渐小,似乎墙体砌成完全听不见声响,素兮将最后一块草席碎片送入炉子后压低声音贴在毓婉耳边:“小姐,我现在去了,你一定等着我,素兮就是死,也一定会把医生请来的。”

    毓婉咬咬牙,扶住自己肚子,以单臂撑起半个身子,挣扎着目送素兮从门口出去。她疼痛难忍,视线也有所模糊。,但她知道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不曾做完。毓婉靠在墙上喘息良久,硬生生憋口气扶墙爬起来,踉踉跄跄步子走向炉子,铁铸的路子热浪熏人,一经靠近顿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摔过去。

    腹中绞痛令毓婉来不及再思考其他,她用手指去拢草木灰,草木灰中间或有几个未灭火星炙烫了手指,她全然不知烫的疼痛了,用手指扒出草灰后再用裙摆兜住,歪歪斜斜走回床上,将所有草木灰扬撒在草席间。

    一个动作又牵动了腹中剧痛,她半跪在床边浑身颤抖,下身再没有水流出,她掀开内里衬裙已经染满涓涓流出鲜血,腹中干热灼烧,疼痛加剧,如果再不生,怕是要来不及了。

    毓婉咬住要坚持再次折回炉子,又取了许多炉灰扬在床上,完成后整个人重重躺在草灰上,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又压在草灰上沾了满脸灰烬。

    眼前的房顶虚晃得厉害,根本看不清楚,她伸出手狠狠拧自己的胳膊,青紫一片,疼痛如同蚊叮。毓婉警告自己,千万不能昏死过去,素兮不一定会翻出墙去,更不一定能找到医生。必要时刻她还需自己自救,虽然毓婉心中明白此时此刻谁都不可能来帮自己,但眼皮沉重无法勉强睁开,全身力气如同被人抽掉,拧胳膊的手指再想拧,已没了力气。

    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就此死去,也许是此生最好的交代了吧。

    ********

    记者手记:

    与佟老太太不期而遇的男人相貌俊朗,性格看上去略有内敛。他蹲下的一瞬,佟老太太顿时绝望,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目光出卖了她。

    眼前肖似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并不属于那个人。

    他只是他,一位叫做周容恒的而立男子,他对佟老太太做自我介绍时,浓眉上扬,目光随意扫过我,那缕目光寒彻心魄,我低下头不敢去看。

    不知为何,他的模样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偏又是姓周的,莫非,他是佟老太太口中那个他的后代子孙?

    佟老太太听说他姓周,整个人再次激动起来,她扶住他的胳膊睁大眼睛,以为那个人还没死,长了嘴,随后一句话还是断了她几十年的奢望。

    祖父已经过世了。周容恒不是一个慈善家,他没有顾念佟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开口坦白,我愤怒与他争辩,既然已经将我们邀请来,何必出言伤害老人家?他轻飘飘一句话,却不知我们究竟耗费多少心力财力成全这次世纪相会,这样的人或非冷血,绝对无情。

    佟老太太拦住我的声嘶力竭,在她心中还想知道那个人什么时间离去的,因在她心中还有一份愧疚无法解开。周容恒对佟老太太的追问再次坦白,他干脆利落的说出祖父过世在1977年。

    佟老太太身子一震,两行浑浊的泪终还是滴落下来,她苦笑:怎么一个个都在那年走了,偏留下我一个人苟活了二十三年。

    据我所知,佟老太太的丈夫杜允唐,也是在那一年过世。

    就这样,整个世界皆背离了她,所有爱过的人皆遗弃了她,她一个人孤单单活在世上伶仃独活,用历经沧桑的双眼去寻找那些属于记忆的鲜活影子。

    可惜,一切都在她不知觉时消失,再也寻不见了。

    被死神抛弃的滋味并不美好,若能同时与他们去了,或许三人还能其他地方再一次相遇。

    可惜,她终晚了他们二十三年。

    世间最难追赶的距离,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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