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六章]
这一夜睡前,我惦记着准备过了三更就起身,去瓦剌贡使驻扎的客栈去瞧瞧,看看这些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文芝依旧假扮成我,文兰则同我睡在一间房内。
听着一旁文兰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我以为自己不习惯与人睡在一张床上,夜里定然会精神,不想,竟也沉沉进入了梦乡。
“不好了,走水了!”梦正酣沉,我被一阵巨大的铜罗声惊醒。
“有刺客!”文兰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抓起枕头就往外扔,我睡眼朦胧,被她一喊也吓了一跳,直到枕头落地,睡在隔壁的逸如破门而入,直问刺客在哪里,才想到,这丫头多半是睡毛了,被声音惊扰,以为又来了刺客。
结果还没来得及同逸如解释什么,这丫头又惊叫一声,猛的躺回到床上,饶是逸如沉稳惯了,这会也被她吓到了,几乎是一步窜到眼前,一把拉起我来。
我是合衣躺着的,不过也没有穿鞋,这会猛的被逸如拉起来,脚一着地,冰冷一片,心里一慌,人就整个扑了过去,逸如半是吃惊,半是担心,一把抱住我,忙问:“伤着了吗?”
“没事。”我只觉得热气上涌,逸如的手紧紧的环在我的腰间,那种感觉,不知为什么,非常的异样。
“深更半夜的,逸如,你在做什么?”冷不防,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逸如一惊,忙放开我,我们同时向门口看,却见睿思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执烛台,脸上神色忽明忽暗。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做了个深呼吸,脚下太凉,只好坐回床上,侧目一瞥,文兰仍旧蒙着脸,这丫头刚刚我摇头,小小的叹了气,自己也是女孩子,这半夜三更,披头散发的,见到心仪的男子,大约也该是这样的反应了,只是
“叫人出去看了,说是那边一家饭馆起了火,也里外搜查了,并没有刺客。”一时徐文彬也来了,身边还带着几个侍卫。
“那就好,火势怎样?”我点头,一边穿好鞋子,披了外衣起来。
“附近的百姓都在救火,应该不会蔓延,”文彬说“只是,你们猜,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难道”我一惊,手堪堪碰到窗户时回头。
“同贺居?”睿思和逸如已经齐齐说出了我想的地方。
“正是,”文彬点头。
“岂有此理!”睿思一掌拍在茶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我则猛力推开了窗户。
这一夜,平定州的夜空火红一片,锣声响过,百姓们纷纷自梦中惊醒,男人们衣衫不整就匆匆自屋中跑出,提了桶,排队在井前打水救火。
然而,杯水车薪,到了天明,曾经显赫一时的同贺居便只余一片焦土了。
“属下已经查证,同贺居昨夜火起,店内的老板、伙计和老板的家人,并没有一人逃出”黎明时分,有御林军的探子向邵洪光汇报,同贺居店内将近30口人,一夜间,全部死于非命,从火起到房屋倒塌,居然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分明是瓦剌贡使搞的鬼,去找他们!”简芷一直保护文芝和文兰,到天亮才和大家会到一处,此时早已隐忍不住,如果不是逸如拉住他,怕是立时就要找瓦剌人拼命去了。
“我也认为是瓦剌人搞的鬼,昨天他们被同贺居赶出来,一定是怀恨在心,晚上就去寻事,同贺居店里的人没有逃出来,不是他们不想逃,一定是那些瓦剌人根本没给他们逃生的机会。”文彬也说,因为熬了一夜,他的眼睛泛着红色的血丝,拳头攥得紧紧的。
“没错,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说明瓦剌使者有问题,但是,证据呢?”邵洪光叹气“我们派去的人,没有找到一丝和瓦剌人有关的证据,昨天夜里有人一直盯着他们住的客栈,据说整晚都没有人进出过。”
“那就奇了,同贺居早不起火,晚不起火,怎么就偏偏赶在他们拒绝了瓦剌使团,当天夜里就出了事情,难道他们自己放火,然后嫁祸给别人?”睿思斜倚在门口,语气有些轻佻,我知道他心里必然不痛快,但是却无从解释,昨天夜里不过是个偶然,但是,有些事情,只怕越描就会越黑。
“这应该也不可能。”逸如摇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有动机,就凭这个,也定得他们的罪了,走,找那些狗东西算帐去!”简芷把衣袖一撸,反抓了逸如的手“是汉子就一起去,不能让这些狗东西太猖狂了,还真以为咱堂堂中原无人了!”
“站住!简芷,你不要这么冲动!”因为简芷是我的人,邵洪光不好拦阻,只把目光投向我,而我,自然不能让他这样的去了。
“我冲动,我怎么能不冲动,三十多条性命,不是猫狗,是人,人命!”简芷几乎跳起来,手里的刀鞘被攥得紧紧的,我毫不怀疑,如果此时一个瓦剌使者站在我的位置上,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劈了对方。
“使团出使,代表的是瓦剌国主,别说我们此时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是有,也不能这样冲过去。”我说,其实刚刚邵洪光说的并不是全部实情。
方才他已经悄悄告诉我,昨天夜里守在瓦剌使团住处的探子分明看到一道黑影在火灾发生前自客栈溜出,又在起火后溜回客栈,并且再没有出来。只是当时我们都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何况知道的人多的话,很可能因为激愤而酿成冲突,所以决定暂时不提此事。
虽然我知道,瓦剌和大明早晚一战,只是,战火一起,生灵涂炭,能够拖延的话,确实是该拖延的,不能因为还没有落到实处的证据,就妄自挑起争端。
[正文:第二十七章]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只知道,他们杀了人了,杀的是我大明的子民,如果我们都不站出来为这些无辜的百姓主持公道,那百姓还能指望谁?”简芷很少这样直着脖子顶撞我,我知道他是气急了,其实没有人不生气,只是,生气有什么用呢?
“那你想怎么主持公道?”逸如拉住我,不让我在继续,转而却反问简芷。
“让他们交出凶手,然后偿命。”简芷高声说。
“他们不承认怎么办?他们要你拿出证据你预备拿什么出来让人信服?夜里的事情究竟是谁动的手还很难说清楚,退一步说,假使夜里的事情真的是瓦剌人做的,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敢这样猖狂,在大明的土地上烧杀?”逸如继续问他。
“他们根本不把咱们大明放在眼里,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这样做,说不定是要挑起争端,然后和咱们打仗,这几年,他们滋扰边境的事情还少吗?咱们是大明的好男儿,难道怕他们吗?”简芷说,神情激昂起来“我们不怕他们!”
“没有人说我们怕他们,只是这些年朝廷对瓦剌骑兵滋扰边境的事情,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是为了什么?因为”逸如没有说下去,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便是刚刚叫得最厉害的简芷也是。
为什么?因为大明到了如今,早没有了当年太祖开国时驱逐靼虏的气壮山河,就连成祖时的国力都没能维持长久,宦官当道,朝政腐朽,泱泱帝国,如今维持的只是表面虚无的繁荣罢了,而这样的繁荣,是经不起外力的摧残的,一丝恐怕也不行。
我知道一两年后会发生什么,我想尽力在那之前,让自己强大起来,让这个帝国强大起来,只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一个女子,即使是我这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女子,要做这些,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努力不提早打破这个繁荣的假象,努力维系着最后的一丝平衡。
他们都不知道一两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们都比我更熟悉眼下的情事,他们更了解朝野内外的情况,所以,一时无语。
没有人怕这些盛气凌人的瓦剌使臣,只是意气过后,承担这苦果的,却是天下苍生。
“我累了,你们都散了吧,这次火灾事发突然,地方上大概需要做的事情不少,劳烦邵大人去关照处理一下吧,其他人,各回各处,休息一下,明天出发。”我说,转身回到房中,倒头睡下。
只是,精神明明困乏到难以支持的地步,脑子却仿佛一直在飞速的旋转,没有一丝的停顿,困倦却根本无法入睡,这种感觉让人觉得百爪挠心一般的难以忍受。
瓦剌使团也没有动,原地休整,这让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了,这些人心中在打着怎样的算盘?
失眠的情况到了入夜也没有改善,我决定,去探一探那家客栈,看看那些贡使究竟想要怎样。
看到在我之前,一道黑影溜进瓦剌人住的客栈时,我真不知道该是好气还是好笑,就知道简芷的性子,不会这么乖乖的听话,果然但愿别出乱子才好吧。
我摇头,要拦他已然是晚了,也只能咬紧牙,跟在他身后,翻身进了那家客栈。
这一夜,月如弯勾,星光也暗淡,客栈里入目就是一片幽暗,只走了一步,心里徘徊的不安就扩大了,我收住脚,看着前面快要走出实现的简芷,一时不知该冲上去拉他回来,还是继续跟着他。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瞬的犹豫中。
“哈哈”几声突兀传来的笑声,在静夜听来格外的刺耳,简芷发出了短促的闷哼声,一张突然张起的大网,就已将他束缚了结实,而我周围,瞬间火把通明,数不清的人如平地冒出般,围了上来。
“大明妄称礼仪之邦,深更半夜,居然有贼光顾,也吧,让我们看看,这两个小贼的真面目好了。”一个人操着有些阴阳怪气的汉语说着。
[正文:第二十八章]
我暗自叹气,逸如常说我沉稳不足,如今看来,我同简芷果然是五十步笑百步。
说话的人还是个熟人,出来这一趟,正面的交锋算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个二十多岁的贡使,这时身边簇拥了不少手拿弯刀的瓦剌侍卫,正在火把下,张狂的笑着。
单打独斗,他不是我的对手,不过,眼前的阵势,我知道,自己没有一丝的胜算,特别是在简芷还控制在他的手上时。
“拿下他!”对峙片刻,贡使终于发话了,脸上仍旧笑着,只是笑容却到不了眼睛,语气更让人觉得阴寒透骨。
拔剑,风吟剑在夜风中发出动人声音,风在歌唱,剑身泛出的冷白色剑光照亮了我眼前的道路,简芷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我也不能,所以,今天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呢?
剑在手中飞舞,身子随之旋转起伏,刺耳的兵器碰撞声,剑身刺入敌人血肉间的闷响,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徘徊不去。
瓦剌人的弯刀虽然彪悍,然而我手中这把风吟,却是一代铸剑大师一声心血的结晶,普天之下,恐怕再难找到能与之抗衡的兵器,除了已经失踪多年的雷鸣剑。
无数的弯刀折断在我眼前,很多温热的液体在空中如雨般散落,我已经感觉不到恐怖和恶心,我只想在自己还能够支持的时候,救下简芷。
然而,始终差那么几步,在我即将冲到简芷身前时,一把森冷的弯刀,指到了简芷的喉咙上。
“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还是那个使臣不阴不阳的声音,映着他冷漠张狂的笑容。
我虚虚的攥起左拳,手里扣住了一把纤细的钢针,我学暗器的时间不短了,平时准头也很够,只是,我从没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过暗器,从来没有在对面有自己朋友的时候使用过,我行吗?我能救简芷还是会反而害了他呢?
“深更半夜,怎么总是有人不睡觉,要在外头折腾扰人清梦?”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谁?”想不到,瓦剌人的反应却比我来得大,也显得惊恐,也难怪,原地对峙的人都没动也没开口,寂静的夜色中,也没有其他人出现,但是说话的声音,却仿佛这人就站在我们身边,亲密的附在你耳边,只对你一人说话而已。
我心中一动,指间已经略略碰到了自己手中的钢针了,他的到来,我竟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趁着瓦剌时辰愣神的片刻,左手一抬,钢针射出,右手的剑也随即挥出。
还算对面的人反应不慢,连忙退后,虽然只有片刻,对我而言,也足够了,束缚着简芷的网被我割断,只是简芷却闷头倒在了地上。
“快!拿下他们!”瓦剌使臣距离我既近,方才又因为惊吓缺少准备,已经被我的钢针击中,忙乱的后退中,大喊着让人加紧围过来。
我既扶不起简芷,自然就突不出重围,剑光虽利,却渐渐难以支撑。
陈风白不是第一次出手救我,不过每次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当风吟一次架住了十来把同时劈过来的弯刀时,他雪白的衣影在我们头顶划过,剑光闪烁,很多瓦剌的侍卫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纷纷躺倒在地。
一剑一人,上前者死,这一夜的陈风白,仿佛修罗一般的降临,瞬间将客栈化为炼狱。
火把在打斗中纷纷坠落在地上,我拖起简芷,眼睛却只盯着陈风白和他的剑,直到那剑指向了瓦剌使臣的头颅。
“不要!”我猝然一惊,这样下去,后果实在会不堪设想。
然而,陈风白的剑却没有停顿,剑光自空中划过,伴随着一声惨叫,在方才仍旧进退有素的瓦剌侍卫们瞬间乱成一团,竟然没有注意,在他们混乱的时候,陈风白已经走过来,拉起我,拖着简芷,掠墙而出。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不想直接回到客栈,在陈风白问我如何走的时候,我指了相反的路给他,就这样,走到了城郊的一个破败的土地庙中。
“先看看你的同伴吧,他好像伤的不轻。”陈风白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快速的又在庙外拾了些枯枝,拿出火石来生了火。
揭开简芷脸上的蒙面巾,入目,是他苍白得发青的面色,以及嘴角暗黑的血痕。
“他怎么样?”我大惊,简芷的样子,好像不是受伤这样简单。
“中了毒了,蒙古一种见血封喉的毒,”陈风白迅速翻转简芷的身子,寻找伤处,撕开伤处的衣服,仔细对着火光瞧了瞧才说“看来是没准备要他的命,毒是稀释过的,幸好。”
看着陈风白熟练的给简芷疗毒,我既帮不上忙,也只能坐在一旁,心里的疑惑在点点扩大。
“没事了,一个时辰后,应当能醒。”片刻后,陈风白自怀中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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