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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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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真是顽固!展仁熙气结地攥起拳头。你到现在还没觉悟么?这样难看地拼下去到头来一败涂地有什么意义?

    身边的严璟琥默不作声,展仁熙瞥见他交握的双手一次次合紧,能感到似乎有什么令他犹豫不决,但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缄默。

    换场休息时间到,两位选手先后站了起来。

    展仁熙叹息:“这一局要是没拿下,我们就输了”

    严璟琥倏地望向比分牌。那个岌岌可危的比分让他突然放开交缠的双手。

    “佳韵!”

    方佳韵意外地回过头去,看台前排是那个她熟悉的永远势在必得的严璟琥。

    “打她的反手位,”他毅然道“她的手臂坚持不了多久!”

    惊人的冷静,惊人的冷酷。

    夏君阳震惊地看向观看席上一袭白色球服态度犀利的青年。

    他径自靠坐回去,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夏君阳定定地站在那里,满心震惊,震惊于他的城府之深,亦震惊于自己失望透顶的心情。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难以接受,这个人的背叛?

    你要做好输的准备,因为你不是在和方佳韵比赛,而是和我。

    她开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它显然比它看起来的分量还要重。那是告诫,也是警告。他既已提醒过她,那这一切就根本谈不上阴谋或是背叛。背叛这样的字眼,只是她幼稚的一厢情愿。她羞愧于自己竟然对这样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小人抱着期待和信赖。

    双手握紧球拍。

    根本不值得!

    我要她赢,她就不可能会输。当初严璟琥的言之凿凿,展仁熙总算亲眼验证。在方佳韵倾尽全力打出的一个接一个反手位重球下,夏君阳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学长是怎么判定夏君阳的手支持了不了多久的?”不由脱口问出。

    “很简单,”游离的目光落在虚空中,严璟琥面无表情地回答“只要够卑鄙无耻就行。”

    展仁熙不解,严大公子翘起嘴角,那个笑容,依然很潇洒很爽利,展仁熙却更加茫然。那到底是自嘲还是自夸,他竟不得而知。

    严璟琥的战术立竿见影,方佳韵成功以7:5的比分保住第二盘。然而经过十分钟的休息调整,夏君阳就着回复的体力,一口气拿下决胜盘的前两局。眼见打反手位的策略失效,反而被对方连下两局,方佳韵再度乱了方寸。

    一头卷发濡湿纠结,她虚着眼凝视对面准备开球的对手,汗水顺着面颊留到下颌,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胸腔被剧烈压迫着,喉咙里蹿起铁锈般的腥味。而那个黑发的身影看上去依然沉稳,仿佛连汗水也没有流过,难道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

    咻——

    在她出神间,黄色的小球嗵一声落下。

    又一个ace球,她懊恼不已却已无力回天。完全不在状态的第三局,简直等于拱手相让。

    不仅是体能和天赋,就连心态,她都远远地不及那个人!

    颓唐地走向交换场地,她抬头茫然地望向看台,严璟琥单手支着下巴,紧抿着唇一丝不苟。他没有再给她任何指示,那么意思就是继续方才的策略?可是根本已经不管用了啊!

    太阳很大,然而笼罩在她头上的只有阴霾,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输给夏君阳,或是摆在她眼前比一个世纪都要长的艰巨持久战,都令她的神经快要崩溃。看台上人声嗡响,像是隔着一层水帘,她听得不甚真切,那些熟悉的,陌生的,看热闹的,看好戏的面孔,一张张地扭曲起来——

    还是输了啊之前趾高气扬的结果还不是输给那个天才输得可真狼狈最后也不过就这个水平

    女孩的手指死死攥着球拍,连指甲在手掌上掐出血印也毫无所觉。

    佳韵,你要记住,失败是可耻的。输家没有尊严可言。

    父亲很早就教会她“成王败寇”的道理。那时她曾单纯地辩驳,如果英雄不小心败给了奸人的诡计,那英雄也只能“为寇”吗?现在想来那个问题还真是幼稚得可爱,英雄啊英雄,难道不就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吗?英雄固然可以历经坎坷,卧薪尝胆,但却一定是最后的赢家。奸人未必是奸人,英雄也未必是英雄。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有成功者和失败者的区别。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你是要做卑鄙的胜利者,还是做个高尚的失败者?

    展仁熙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响。那样清晰,确凿,不容置疑。

    卑鄙也好,高尚也好,都见鬼去吧!我只想要胜利!我已经不能再容忍任何一次失败!

    站在发球位置,拍了拍球,方佳韵瞥向看台,亚麻头发的青年静静地对她点点头,她移回视线,面向底线后昔日的好友如今的敌人,心情已然平静。

    3

    从学生会赶来球场的童韶华和段亦轩,老远就听到全场的齐声唏嘘。看到捂着流血不止的眼角的夏君阳,两人不由惊诧于场上突发的变故。

    童韶华大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夏君阳是被球打伤的吗?为什么没能接住那个球?”

    “那个球好像就是冲着她的脸飞过去的,没有下落的趋势,”在场的网球队队员答道“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她下意识试图用拍子去接,结果球砸上拍子的时候,好像拍子挂到眼睛。那一下蛮狠的。要是不去接球,躲开就好了。”

    黄芹香三下两下从看台上跑进场里:“小夏你还好吧!喂!”一面搂着好友的肩,一面气急地朝对场的方佳韵喊“你怎么打球的?!”

    “是她自己没有接住吧。”方佳韵笑得彬彬有礼。

    黄芹香怒气冲冲转向裁判席:“裁判!难道这都没有犯规?!”

    坐在裁判席的男生摇摇头。

    “可恶!”黄芹香气不过,看向吃痛的夏君阳“小夏你流血了!我们不要打了!”

    “如果那样我就输了。”

    “输了就输了!别管这破比赛了!”黄芹香用手帕覆在夏君阳流血的眼角,泪水却在自个儿眼眶里打转。

    “帮我联系演讲,做我唯一的听众,为我去阻止刷票。如果我认输,”黑发的女孩抬起眼来,在触目惊心的血渍后,是永远干净坚定的眸子“这些就全白费了。”

    黄芹香愕然语塞,声音软软的:“你都知道了?”

    “谢谢你,芹香,”夏君阳按住短发女孩覆在眼角的手,目光沉静“我不会输的。”

    那轻柔却决意的语气,让黄芹香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夏同学,”裁判席上的男生提醒“你可以放弃比赛。”

    “不用。请给我五分钟时间处理伤口。”

    还要继续吗?潘凯文望定前方单薄又固执的背影。

    见身旁的男孩蓦地站起来迈出席位,万斋纳闷:“去哪?it’s not over。”

    “it’s not sports。”

    扔下这句话,潘大魔王在四周学生忌惮的注视下断然离场。

    当看见她的眼角瞬间被血模糊时,他险些要坐不住。但是在有那只鬼在的场合,他不可以有任何关心他人的举动,既然不能做些什么帮到她,起码他还有拒绝被虐的权利。

    离开球场,最后一次回头,黑发女孩的左眼正被人用纱布小心包扎起来。

    皱眉。这算什么比赛?!

    it really sucks。

    比赛在十分钟后准时重新开始。在这期间,严璟琥陷入可怕的沉默,令得展仁熙有些不安。适时有人影来到身旁,展仁熙抬头见到来人是段亦轩,像是终于解脱般,向前来的网球队队长点点头,主动起身走开。段亦轩在严璟琥身边坐下。这个时候,夏君阳接漏了第二个球,方佳韵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局。

    “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段亦轩问到,严璟琥绷住下颚,隐忍不语。

    “打她的反手位,她的手臂坚持不了多久。”段亦轩看向身边人, “我听队里的人说的。夏君阳的反手确实薄弱,这个策略很有效。”他朝场上明显落于下风的夏君阳递递下巴“这招就更厉害了。”

    严璟琥沉沉地呼一口气,疲惫地起身:“我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要离开?”段亦轩冷冷地道“你不想看看你一手导演的好戏的结局么。”

    严璟琥的背影滞了滞,段亦轩能看见他蓦然勒紧的肩线,但最终严大公子还是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场。

    段亦轩不得不承认严璟琥的选择是理智的,因为这场比赛最后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毫无观赏性可言。一边倒的局势和狼狈的应战姿态一下子摘掉了天才头上的光环。他看着她屡屡地挥空,下网,脱拍,跪倒在地,起来回到底线继续着差之毫厘的轮回,覆着纱布的左眼看上去那样刺眼,她就像个残缺者,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对抗。那份坚持纵然让人感动,但姿态却是如此难看。

    她没有放弃这场比赛,只是这个球场已经放弃了她。

    6:3。

    人群散场。热闹的球场很快变得冷冷清清。

    夏君阳静静地坐在长凳上,黄芹香替她拆掉被汗水和血浸湿的纱布。

    “眼睛好红啊”女孩看着那只充血的眼睛,不无担心地说。

    “结果还是输了。”低垂着额头,凝着汗珠的刘海遮住了夏君阳的眼睛,声音虚脱又失落。

    “别在意!在我心里面你才是赢家!”黄芹香鼓励地拍拍好友的肩“谁叫那个方佳韵和严璟琥这么卑鄙!换了谁都得输!”

    夏君阳抬头勉强一笑。可是,输掉了比赛,她突然开始迷惑动摇,努力和心血,许下的承诺,坚定不移的信念,到头什么也没换来。目光空洞地对着空荡荡的球场,仿佛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竹篮打水。

    “可惜啊可惜”

    朋克头的青年一面叹息着一面从对面看台上慢步走下来。

    夏君阳望着慢慢走近视野中的桀骜男生,蹙眉,又是他?

    黄芹香一脸莫名地打量着来人,青年英俊的脸上挂着万分同情的笑脸,却还是盖不住那股天生的邪气,还有一身跳脱随性与集英的严谨贵族气格格不入的穿着,总之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让我失望了,夏学姐。”青年弯下腰来,扯出一个妖冶的笑“其实你明明可以打败她的,不过看来你并不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见夏君阳颔首不置可否,他直起身来,眼角瞥见段亦轩和童韶华朝这边走来,耸耸肩“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向家里的小朋友转达你惨败的消息。”

    走过来的童韶华长久地凝视着摇滚青年远去的背影:“夏同学,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怎么了?”会长眼中的焦虑令夏君阳有些不解。

    童韶华若有所思:“其实也没什么,不过,那次图书馆事件发生前十分钟,我好像看见他和苗可在一起。”

    夏君阳惊愕。

    童韶华才发现自己无意间透露了太多,摆摆手:“没什么,那次的事件已经有结果了,和他们无关,”又打哈哈道“也许苗可同学私底下在和他交往也说不定呵呵”夏君阳却难以释怀。她就是在命案那日同苗可约定在山坡上的凉亭里见面的,可是等了许久对方也没来,这之后无论她怎么打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已关机。那天之后她还打过两次电话,给苗可的依旧无法打通,后来她实在不放心打电话到了苗可家里,却听她的父母说她临时参加了一个山地夏令营,因为害怕被家人阻止所以瞒着他们走得很仓促,还在途中摔坏了手机,他们也是三天后才收到她借别人的手机打来报平安的电话。女孩的家人虽然埋怨着女儿的不懂事,听上去倒是并不十分担心,她这才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是童韶华的只言片语却让她升出不好的预感。再联想方才朋克青年模棱两可的话语,愈加惴惴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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