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是把自己的手放在欣雅的肩膀上，给她属于朋友的一丝温暖。

    洗手间里的水声，一直响了很久。伏在洗手台边的两个女孩，也站了很久

    枫树下。

    车俊熙靠在树干上，微微地闭着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元珍坐在他身边，一会儿看看他的表情，一会儿又看看四周的风景。

    “真好，又可以和你这样坐在一起了。”元珍抬起头来，看着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高大枫树“我在中国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梦都想要回到这里来，想再和你这样并肩坐在一起俊熙，你还记得以前在这里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车俊熙微微地张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元珍。

    她还是那样漂亮，那样可爱，跟她离开之前没有任何改变；他也没有变，他还是那个等着她回来的车俊熙；但，时间变了。它悄悄地流逝，它悄悄地把一切都改变了。金元珍整整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年，如果再把时间提早五个月，不，就三个月好了，也许今天，就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你都忘记了吗，俊熙？”金元珍抬起头来看着他。

    俊熙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你说会保护我一辈子。”元珍郑重地说“记得那次我被别的男孩子纠缠，你冲过去在五个人当中救了我。那次你为我受了伤，但却对我说了这句话。你说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俊熙。”

    车俊熙的眉尖微微地皱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这句话，他也当然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虽然与元珍高中时就认识了，但直到上了大学，他才有勇气慢慢地靠近她。她是富家的千金大小姐，而他却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他一直不敢向元珍表白，但却从那一次之后，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俊熙，我现在就需要你的保护，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对吧？”元珍抬起头来直盯着他的眼睛。

    俊熙的眉尖微微一挑。

    他不知道元珍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难道她也预感到了什么？

    “元珍”车俊熙有些迟疑地开口“你不能一直这样，找个时间我送你回家吧。”

    “什么？！”元珍突然在车俊熙的身边弹了起来，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直盯着他“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我妈会把我再抓回中国的！我绝——对——不要回去！”她加重语气，似乎为了说明她的决心。

    “那你想要怎样？你的休学手续也不在，不能复学，而且总不能一直借住在欣雅那里”

    “我可以付钱给她！我去打工！”元珍坚定地说。

    “不是的，元珍，不是钱的问题，是你的人生。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俊熙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元珍反问俊熙“我已经想过了，等春天来了，我就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等你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然后生很多小孩儿，永远在一起”

    “元珍！”俊熙真的很不想打断她的梦想，但是现在重要的是要面对现实。

    “俊熙，你不想要我了吗？你不想和我结婚，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了？”金元珍盯着俊熙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已经升起了水汪汪的雾气。

    俊熙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心头立刻一软。

    “元珍，你听我说，生活是很现实的，不是只有爱情就可以的。我们要面对很多问题，而且我也不能就这样把你留在身边。你妈妈她虽然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你逃出来了，她一定会很担心”

    “不！她不会的！她根本就没有关心过我，也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绝对不想再回到那个家里去，绝对不要！”金元珍突然站起身来，一下子拉住了俊熙的手“俊熙，我们逃走吧！”

    “呃？”车俊熙很吃惊。

    “无论去哪里，美国也好，法国也好，即使去南非也好，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俊熙，和我逃走吧！把韩国的所有一切都忘记！”元珍紧紧地握着俊熙的手，非常非常郑重地说出这些话。

    她闪着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好像一定要看到他重重地点头答应。可是她没有等到，车俊熙望着她那双渴盼的眼睛，却只能把自己的手指从她的掌心里慢慢地抽出来

    “对不起元珍我”俊熙开口想要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元珍重重地打断他“我不要听！不要听！俊熙，我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你不要对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听！离开你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求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求求你！”

    眼泪从元珍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抱住车俊熙，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她知道俊熙要说什么，她也能感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想要骗自己，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俊熙不说出口，那么她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俊熙还是她的俊熙，他们还是那样的相爱。

    俊熙被她用力地抱住，话到唇边只能咽下。

    元珍的眼泪让他的心痛楚万分，但欣雅的眼泪同样让他不能释怀。天啊，这到底是谁的错，这到底是谁的捉弄。

    远远地，在另一棵大树的背后，有个娇小的身影，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肯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背包跌落在她的脚下，信件散落在草地上，她扶着树干，压抑地喘息着。那抱在一起的身影，清楚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连这里也不再属于她了，那间小屋，这棵枫树，还有那些信，全是属于元珍的，全是属于他怀里的那个女孩。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种沉重的压迫，有种剧烈的疼痛。真的是她的错吗？是她根本就不应该从中国到这里来，根本就不应该去招惹车俊熙，更不应该在明知他有喜欢的人，还偷偷地爱上了他！

    “不要喜欢我。”

    “那会让你受伤的。”

    俊熙的话还响在耳边，但却止不住她的眼泪。她真的爱上他了，她真的受伤了，而且是很重很重的伤，很痛很痛的伤。也许再也无法愈合

    不想回家看到元珍才是那个家的主人，也不想留在校园里看到她和俊熙亲亲热热的模样。但自从来了韩国就一直在学校和小家中来回的欣雅，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背着沉甸甸的背包，任由自己没有目的地在陌生的韩国街头流浪。身边来来回回走着各种各样的韩国人，说着那些她听得懂却不想听到的话心忘记丢弃到哪里了，但就是不在她的胸膛里。漫无目的没有终点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走到脚都肿痛，腿也发软，手臂也没有了力气，连自己的背包都快要承受不了了

    吧嗒！有什么东西湿湿地滑落在她的脸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欣雅抬起头来，黑色的天空中，压着浓重的乌云，把这个本来就看不清的黑夜，渲染得更加沉重

    吧嗒！吧嗒！哗啦啦

    “下雨了！下雨了快走！”

    路边的行人叫嚷着，纷纷朝自己的目的地奔去。只有呆呆傻傻的苏欣雅盯着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雨滴，丝毫不知道挪动自己的脚步。

    下雨了吗？下雨了。该去躲雨吗？好像应该的。可是真的不想动，就想站在这里，让那些冷冷的雨水滴在自己的身上。

    欣雅闭上眼睛，抱紧自己的双肩，倚靠着街边的一个小小的屋檐蹲下了自己的身子。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敲在她面前的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她在风雨中微微地发着抖，但却咬着嘴唇把自己的眼泪狠狠地忍住。

    没关系的，苏欣雅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不是吗？你不可以哭不可以再哭出来你很坚强的，不是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有改变你还是你，他还是他啊可是元珍金元珍

    真的可以自己骗自己吗？骗自己她没有回来，骗自己不知道金元珍。苏欣雅，你怎么学不会自己骗自己！

    欣雅拼命地忍着，拼命地忍，咬得自己的嘴唇都在痛，咬得自己的心在流血。

    车俊熙撑着伞，刚刚跑进这条小街，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她。

    那个蜷缩在别人屋檐下面，抱紧了双肩，还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她，像是一只被抛弃在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熊熊，他的心猛地缩了起来，眼泪立刻涌上了他的眼眶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把欣雅弄得这么惨？她曾经给予了他“宠爱”但他却把她弄到如此的地步！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步就冲到了她的面前。

    欣雅听到有脚步在她面前停住，有些奇怪地张开眼睛，抬起头来。

    黑夜中，他擎着一把墨色的大伞，像是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昏暗的路灯下，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庞，但却能看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她的面前晶莹地闪烁。有异样的东西在他的眸子中颤动着，那是欣雅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

    “哥哥？”欣雅惊讶地开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对了，你是不是也来逛街的？我自己也想来逛逛的，不过地铁的出站口太多了，我常常迷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好巧哦，居然在这里遇到哥哥，太好了！这下我就不用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吱吱呀呀地说着，语速非常地快，像是在掩饰着什么，甚至还非常勉强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她真的是哭得太累了，连脸上的肌肉都不听从她的指挥，那笑容看在车俊熙的眼里，根本比哭还要难看。

    俊熙看着她那张还在故作坚强的小脸，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把拉起了她，一手甩开擎着的雨伞，重重地就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哥哥”欣雅跌入他的怀中，还停不下她的小嘴。

    但车俊熙却再也管不了许多，他把自己埋进她的颈窝，有一抹热热的液体，立刻就随着那些冰冷的雨水，慢慢地灌进她的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