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我应该要负一部分的责任。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再来,我不会再管什么宫规、什么血统问题,只要他快乐,他想要的我都会成全可是现在说再多都没用了,一身尊荣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个年事已高,思子心切的女人,连想见自己儿子一面,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都做不到”
兰熏岑寂了。
从没想过,她心目中雍容高贵的太皇太后,内心深处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酸楚心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如果能够的话
等等!
一道念头闪入,她迫切道:“皇奶奶,我去请回顺治爷见您一面,好不好?”
“胡闹!这事怎能声张?会引起大风波的!”当初以国丧瞒人耳目,如今玄烨即位,治理出太平盛世,就更不可能再把事情闹大,一朝岂容二帝?
“那就别声张啊!就以为太皇太后、为万民祈福的名义,代您上五台山去探访,如果找到人,我一定说服他回宫来见您一面。”
“可是,你一个女孩家”太皇太后皱眉,总觉不妥,何况福临当初走得决然,如今又怎可能轻易被说动?
“没问题的,皇上文武双全,我打小便看着他习武,看久了多少也懂些花拳绣腿的,自保不成问题,皇奶奶要是不放心的话”一道念头来得太快,不及深想便冲口而出。“那不然找个人负责一路护送我不就成了?”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太皇太后斜睇她。老归老,她的心可还是雪亮的。
兰熏勾唇。“听说安阳县令机智过人,精文韬擅武略,似乎是不错的人选。”
这丫头
太皇太后颇感兴趣地研究她的表情。“怎么?这安阳县令犯着你了?”提到“安阳县令”四字时,简直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之前是有点小交集,不打紧的,我会处理。”
瞧她说话的样子,这“处理”的方式应该会很有趣。
兰熏一向心高气傲,从未见她专注过什么,尤甚是男人。头一遭见她为个男人投注过多的注意,也不晓得是福是祸呢!
看来,这世上将有个男人要遭殃了。
她了解兰熏的个性,就算要报仇,她也有自己的方式,并不需要旁人干预太多。
“好,皇奶奶就依你,明儿个就请皇上下旨,让你出口气去。”
后来,她陪太皇太后用了晚膳,又聊了许多关于先帝的事,那段与董鄂妃生死缠绵的爱情
太皇太后留她在宫里多待两日,而她也没打算急着回去,让人当邪灵附身的怪物看待。
入了夜,她令宫女在寝宫内备了热水净身,沐浴在洒了花瓣的浴桶中,满室缭绕着氤氲热气,以及浅浅幽香。
她解下长发,任一头云丝飘浮在水面上,心思还沉浸在方才与太皇太后的谈话当中。
这是一段什么样的爱情呢?能够让人不顾一切,豁出性命的抵死痴狂
皇奶奶说,董鄂妃辞世时,先帝几度轻生,追随意念坚决,所以后来,他会看破红尘,万念俱灰的求去,其实是不意外的。
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想象世上竟存有这样的感情?一名位处极权的男子,可以为了一名女子,舍下一身繁华,就连千古绝唱的长恨歌,不论把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歌颂得如何凄美,在面临山河与美人的抉择之下,也只能“君王掩面救不得”可是顺治皇帝,他真的做到了生死相许
她羡慕董鄂妃,今生能得一挚情相对的男子,死有何憾?不晓得有生之年,她能不能也领略这种滋味
想得正入神,一阵细微声响将她由沉思中拉回,她正准备查探究竟,才刚由浴桶中起身,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一道暗影由眼前晃过,她本能地脱口惊叫“啊!”来者动作更快,迅速掩住她的嘴。
“唔嗯”她双手慌乱地挥舞。
“闭嘴!”
听你的才有鬼!
“唔唔唔嗯嗯嗯”双手挥舞得更用力,嘴巴也嗯嗯啊啊得更用力。
“你想让整个禁宫侍卫都见识到你这副活色生香的模样,尽管扯开喉咙把所有人都叫来没关系。”
她动作一顿。
对哦!她现在没穿衣服。
“唔唔”右手努力朝后头勾啊勾的,因为衣服就放在浴桶旁的屏风上。
“要这个吗?”蒙面的黑衣人轻易捞起衣服。
“嗯嗯嗯!”她用力点头。
“小事一桩。”手腕一翻,正欲递去的衣物硬是转了个弯,远远丢在身后。
会让她如愿吗?又不是找死!
这要让她穿回衣服,他就别想活着离开宫中了。
“你”她眼睛简直要冒火了。
“别这样看我,我也没得选择,那可是我的保命符。”不然他也是很挑食的。
就在同时,一阵杂杳的步伐声朝这里而来。
“格格!”
男子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盯住她,她甚至猜得到蒙面之下的嘴角也是勾着笑的。
这混帐!摆明就是吃定她。
“格格?您没事吧?属下要闯进去了!”
什么?这还得了?
她瞪大了眼,惊慌地指了指被捂住的嘴。
蒙面人耸耸肩。“你保证不乱来?”
现在会乱来的是谁啊!
她急忙点头,不敢造次。
就在侍卫准备要破门而入时
“大胆!本格格正在入浴,谁敢进来,我挖了他的狗眼!”
啧啧!男子夸张地挑高了眉,很故意地揉了揉眼,作势要往下看
“你敢!”她胀红了脸,咬牙低斥。
不看就不看嘛,稀罕。
黑衣男子好商量地将眼珠子移往他处,真巧,竟然很有眼福的看到挂在一旁的肚兜,干脆就研究起兜衣的花色和绣工。
她满腹羞恼,又不敢发作,她可不想让更多人目睹她肚兜的花色。
门外禁卫军在这时应答:“格格息怒,属下无意冒犯,方才有刺客闯入,唯恐惊扰格格,属下正在追查,还请格格当心。”
不用当心了,人正在她房里。
她简直有口难言。“都给我退下,有事我会喊一声。”
“可是”
“难不成想搜我的房,看我入浴?谁给了你这个胆!”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告退。”纷杂的脚步声再一次远去。
“你现在可以把衣服还我了吧?”她咬牙进出话来。
“嗯这个”谁晓得她讲不讲信用?孔老夫子都说了,女人是很难养的,真相信她们,明年今天谁来给他拈香?
她其实可以自己去捡的,他箝制在她肩颈的手劲并不大,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抓疼了她,可是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她怎么去捡?不全被他给看光了?
“你的肚兜挺好看的,不过我能不能问一下,上头那朵花谁绣的?”他像个没事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扯开话题。
有没有搞错?居然话家常似的口气,就这样和她聊开来了?
“我、绣、的!你有意见吗?”
“意见是不敢,不过建议你,下回可以改绣绣红梅、鸟儿什么的,大红牡丹挺俗艳的。”
还挑剔得煞有其事!
“关、你、什、么、事!”牙咬得都快碎了!
“是不关我的事啦,可是我觉得”他稍稍松手,正打算退开审视一番,她大惊失色,却又没处可躲,那瞬间,直觉地拉回他,遮掩身子。
他受宠若惊地挑高眉,睇视贴在他身上的光裸娇躯。“这算邀请?”
啧啧啧!真热情,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给我闭嘴!”她简直羞愤交织,进退不得之余,脑海忽然闪过一线灵光,迅速推倒屏风,顺着屏风倒落的方向撞倒油灯,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慌乱地退开,依着记忆中衣服的所在位置摸索而去,因为太过仓皇,黑暗中不慎踢倒了浴桶,她挥舞着双手胡乱抓着,却还是稳不住身子,跌在一片水渍中。
最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压在他身上的男子身躯,以及唇上的触感。
虽然隔着蒙面巾,但是撞在一起的瞬间,她完全能够确定,那是他的唇!
“堂堂大清格格,这样不好吧?”被拉扯下来的男子,口气十足为难。
先是熄灯,再是豪放地直接拉下他,这虽然他是男人,可也是有原则的,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交配。
“什么好不好!”大受打击的她简直要崩溃了,他在说什么浑话?
“姑娘有意可以直说,我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只是”他迟疑地顿了顿。“我不习惯被人用强的。”
兰熏本就已经懊恼下已,再听他这么说,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谁、谁给你用强的,滚开!”她奸想哭
“一下拉我下来,一下又要我滚,你以为,男人是这么好打发的?”闲来没事的手,在光滑玉肤上游移,似乎存心要挑战她崩溃的极限
“你”她被吓到了,这才真正有危机感。“你、你不要乱来,我会叫,我真的会叫哦”她颤抖地威胁,如果不是太过心慌,也许她会发现,男子并无狂肆,而是带点戏弄玩味。
“叫?噢,好啊,这是正常现象,请尽情发挥,我不介意。”往上移的手正要造访酥胸
“不要!”她闭上眼,两颗清泪夺眶而出。
男子动作一顿,听出她微带颤抖的泣音,心知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干脆地收手,翻身一跃而起。
“看来今晚并不适合成就美事。”
她愣愣地,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势转变,一时还无法反应。
他为什么?
深宫戒备是何等森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足见功夫是深不可测的,所以她刚刚并没有让侍卫闯入,她明白那是没有用的,除非她打算引来大批禁卫军观赏她的身体,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比较干脆。
这等身手,要对付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可以制伏她、可以点她哑穴,甚至可以逼她就范,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摸索到衣服的位置,迅速披上。
“没得玩了?”男子摊摊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回家补眠去。晚安了,嫁不出去的老格格”
推开窗,他掠身而出。
微弱的月光之下,她只隐约捕捉到修挺俊拔的身形消失在眼前。
兰熏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面,后知后觉地想起
他刚刚说什么?嫁不出去的老格格!
这句话很欠打,但是远不及她的意外程度。
这代表他的闯入并非意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那他夜闯禁宫又是为了什么?盗宝?行刺?还是
总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冒着生命危险闯入深宫,就为了调戏她吧?
她并不蠢,自然不会看不透,这名男子其实无意伤害她。
方才情急之中,无法深想,但是如今冷静下来思考,从一开始,他对她就是逗弄成分居多,并无邪念。
下意识里,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感觉到方才被他抚触过的肌肤,莫名地一阵燥热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