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是羽林军校尉,所部就驻扎在宛城北郊,两人年纪相当,都不过三十上下,一文一武,却同是风流享乐之人,关系相当不错,但是,再如何交好,周淳仍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回过神。
“周贤弟文谦贤弟!周文谦!周淳!”陈延见他一直出神,完全没听到自己唤他,不由着急,最后大声在他耳边吼了一嗓子。周淳的耳朵被他的声音震得一痛,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没好气地道:“吼什么?我耳朵没聋,你今天怎么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陈延连连作揖,伸手将他按回椅子上“我真的没主意了!”
“到底什么事啊?”周淳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认真地问他,心中也明白事情恐怕是相当棘手,否则,亦非等闲的陈延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陈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周淳接过后,入手的轻薄感觉便让他一惊——竟是用纸书写的信。
“什么?”小心地取出菲薄的纸张,展开刚看了一眼,周淳便大惊起身“这是谋逆!”虽然大惊失色,周淳仍然压低了声音,避免让别人知道。
“我何尝不知道?”陈延也急“所以才没主意啊!”周淳这时反而冷静下来了,连连冷笑:“最近根本没有急报经过宛城,首相大人居然说收到急报!陈延,你是昏头了?这种书信,要么就当没收到,要么就直接呈给王,有什么可没主意的?”
“你说的轻松!”陈延压低声音“我和柳家什么关系?当今是什么性子?我便是呈了,只怕也逃过株连!”
周淳不吭声了,易洛的性情阴沉,陈延的担忧并非虚言,不禁也开始为好友担心了。不过片刻,周淳便恍然大悟,手一抬,差点就直指陈延的鼻子痛斥:“你竟然打我的主意!”
“呸!”纵然在焦急中,陈延仍为这句充满歧义的话气得跳脚“什么叫打你的主意?不过是请你帮个忙!”
“好!”周淳从善如流,接下来的话却更让陈延吐血“你是在打君上的主意!”
“我敢吗?”陈延被他的话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你饶了我吧!我知道紫华君素来照拂属下,你又曾是她的直属部将,一定能说上话的!”
周淳却只是上下打量他,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啊!”陈延催促他。
“子长,你不知道君上与王闹僵了吗?”周淳轻声问他,神色有些古怪。
陈延这才明白他的心思,心中一松,拍拍他的肩道:“那又如何?只要紫华君答应保我,想来我与陈家便是安全的,毕竟,再如何闹僵,军权在紫华君手上,不是吗?”
周淳默默点头,算是应下了,却没有说话。
“文谦?”陈延不解“怎么了?”
周淳转过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语气复杂地叹息:“我真不想麻烦君上!我真的想像不出王到底对君上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竟能让君上那样决绝离开!”
他曾经亲眼看过那两人是如何信赖着彼此,无声一笑便可默契执手,所以,他实在想像不出,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那个总是对易洛微笑的女孩冷漠地挥剑相向,拒绝易洛靠近。
那一天,当然王与群臣的面,紫华君用染血的长剑宣告,她再不是王长子身后的支持。
他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否会让君上为难呢?
周淳实在不愿让她为难,但是,难道他就能看着好友步入绝境而不加援手吗?
他自己同样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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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岚军律禁止大军在行进中进城,除非有特旨,必须沿官道行进,但是,宛城是个例外,因为,官道就是从宛城城中穿过的。
因为说了要入城休整,王驾又在军中,早有先行官至宛城通报,因此,看到城门两侧列队的羽林军与站在最前面的县令与羽林校尉,易洛与白初宜等人都没有一丝惊讶。
等到两人跟前,易洛认出出周淳,不禁有些惊喜。
“周淳?”易洛停马笑道“你不是在卢津驻防吗?”
周淳执礼如仪,恭敬地回答:“半年前,先王诏命,羽林各营调防,之后臣就被袁将军派到这儿驻防了!”
“原来如此。”易洛点头,羽林军虽然不及宫卫离王驾近,但是调命同样都直接出自王命,他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
白初宜跟着易洛身后,只是对周淳点了一下头,并无什么惊喜之色。她执掌兵符一年多了,羽林军在名义上同样也归她麾下,调命自然是知道,再说,出征明河谷地,每一次都从宛城经过,她早已见过周淳多次。
“末将参见君上。”周淳回答易洛之后,便转身向白初宜行礼,白初宜随口答道:“免礼。”
陈延这时才上前见礼,随后道:“王上,宛城狭小,安置大军有困难,臣与周校尉商议,是否能让一部分兵马至羽林驻地休整,请王上示下!”
易洛了了解宛城情况,并不在意地点头,陈延正想再说什么,就听紫华君淡漠的声音响起:“王在宛城休息,臣去羽林驻地,请王准允。”
陈延心中暗喜,却听易洛凌空甩了一下鞭子,冷言:“准!”随即驱马入城。
陈延一凛,下意识地看向周淳,却正对上白初宜若有所思的冷淡目光,而周淳则一脸不安地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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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华君到驻地休息,周淳自然将中军帐让了出来,帐内全套东西都是新的,白初宜轻点了一下头,以示赞许。
看了一下,白初宜便坐到床铺上,盯着一直跟着自己的周淳,淡淡地问:“有什么话要说吗?”
周淳跪下,双手捧着一只锦封,低着头,声音含混地道:“首相传信宛城令,要其以防范疫症为由,拒绝大军过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