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超市回到学校之后我也难得的安分了几天。每天准时上课,准时交作业,甚至连学院里一些枯燥的思想教育大会,也去参加了。
郑燕林对我这样过分“积极”的状态有些不适应,但她也并没有过分注意,因为她已经自认为找到了答案:“就算这个礼拜江一原都不在学校里,陶陶,你也不要这么哀怨和没精神嘛。生活里少了江一原,是不是好像突然少了一个目标?”
我朝郑燕林安抚地笑笑:“没什么啦,走吧,去吃饭吧。”
江一原已经走了四天,他被他们建筑系的教授带去T市附近一个乡镇远郊一个湖心岛上写生了,那个岛上有不少明末清初的建筑物。而因为那个湖心岛过于偏远,外加实在太小,不具有什么开发价值,文物保护协会又各种反对市政开发,倒是把湖心岛的原始给保留了下来,这个小岛与T市陆面之间也甚至没有现代化的大桥,而是只是一座木桥,这座木桥追溯起来历史更加悠久,据说是宋代时候建的,虽然有些破旧,但因为湖心岛没有开发项目,因而也一直并没有人去修葺,倒是吸引了不少写生和摄影的去。
他不在校园,我就不用每天早起给他打水了,但我仍旧按照惯例的每天给他写情书,这已经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然后我用漂亮的信封把情书装好,塞进他们宿舍的信箱里。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江一原去写生后,除了第一天天气还算勉强看得见太阳,之后都开始了强降雨,今天更是公布了暴雨警报。要不是正好顺路去食堂,我都懒得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撑伞去建筑系的宿舍楼。
一路的雨点很大,外加有大风,雨伞又不够大,根本遮不住斜飞的雨珠撞进怀里,等走到建筑系,我的鞋子进了水,裙子也都湿掉了。
我原本准备塞完情书就走,却看到不远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她没有穿雨衣,也没有打伞,穿着红色的及膝长裙,却毫不在意地坐在完全被雨水打湿的台阶上,黑色的头发上垂着水,坐着哭泣。
我走过去,发现竟然是徐妍。
我把伞举到她头顶:“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徐妍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和雨水,她没说话,只是继续哭。
“怎么回事了?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徐妍这次终于开了口,声音是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地看着我:“江一原他出事了。”
我有些顿住,在我的安抚下,徐妍才哽咽着把江一原的事给说明白了。
这几天大暴雨,湖水涨潮,他所在的岛上的木桥都被冲散了,可是江一原在前几天的写生里淋了大雨,结果重感冒,那个湖心岛上又没有任何医疗设施,甚至连个像样的休息的旅馆也没有,他们一行人都住在当地岛民家里,条件设施都相当破旧,他这么折腾下来,也没法好好休息,复发了哮喘,现在因为木桥被冲走了,根本没法过去送急救药,情况非常危急,他现在已经出现了胸闷和呼吸困难。而湖心岛地处偏远,附近根本没有什么船只也没有摩托艇,即便江家已经动手调用T市内距离最近的可用摩托艇和船只,甚至也着手调动了直升飞机,正在联系愿意前往救援的蛙人,可等这些交通工具和专业人士就位还需要时间。
“江一原要是等不到那个时候怎么办?陶芊,你说他会出事吗?”徐妍是真的很关心江一原,她此时不修边幅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怎么帮他,江阿姨听到这个消息都昏了过去,现在还住在医院里,本来只是一个写生,怎么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怎么会引起他哮喘复发。一原哥哥还这么年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徐妍抓着我的手:“他会死吗?陶芊,一原哥哥会死吗?”
她的手是冰冷的。我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没顾及台阶上的雨水,坐到了徐妍的身边,一遍遍拍着她的背,才终于稳定了她的情绪,把她送回了音乐学院,让她舍友好好陪着她。
然而再回我自己宿舍的路上,我却心里混沌一片。
死。
我见证了很多死亡,但从来没把死这个字和江一原联系在一起。他还这么年轻,除了这样一场复发的哮喘,他身体健康,家世良好,他应该有更广阔的人生。命运对他来说刚刚开始。
我没法接受他会死,就这么年轻的死掉。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我往宿舍走翻出了我的泳镜泳衣,换上泳衣后套上外套,然后转身去了医院,我配了所有适用的哮喘急救喷雾,再去超市买了个防水的袋子,把药水一咕噜装进去,又去体育用品超市买了个救生衣。
然后我径直打车到了湖心岛所在的那片郊区。
雨还在下,但已经不是之前那样的暴雨,我打了伞,站在湖边看着湖心被冲垮的桥,湖水因为涨潮非常湍急,此时湖面上连桥的木板都早就冲走了,倒是显得干干净净一片。我目测了一下陆地到湖心岛的距离,觉得并不十分遥远。
我掏出手机用江一原没拖黑的那个匿名号给他打电话,事情紧急,大不了只能再被拖黑一个号码。
意外的,接电话的不是江一原。
“喂?请问你是?抱歉现在江一原没法接电话。”接电话的人声音很疲惫,也很熟悉,他继续道,“如果你有什么要紧事,他身体好了我会转告。”
“周雅文?”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愣:“是的,你是谁?”
“你们还在湖心岛吧?江一原的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会儿吗?我马上送哮喘的急救喷雾过来,你们再撑会儿。你到湖心岛被冲垮的那个桥头等我。”我顿了顿,“我是陶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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