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她迈开步伐,白牙如此灿烂。
“霍希克”可人的脸上略显苍白。
他双臂负在胸前,一头淡发桀骜不驯地飞扬,双目炯炯,情意深含。
“你没听我的话。”
“谁教你踢我的马。”她气弱地答。
“往后不可再冒此险,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懂不懂?”
她瞪住他不说话。
“笑眉?”他要她承诺。
马背上的姑娘迷蒙地眨了眨眼,身子忽尔一软,长剑由手中脱离。
“笑眉!”冷静的声音变调,他连忙张臂抱住跌下马背的软躯,紧紧又唤:“笑眉,怎么了,笑眉、醒醒,别吓我”
由险境转回,硬撑的勇气在此刻尽泄,她容色雪白,勉力地瞠开一条细缝,瞧见霍希克紧张的神情,心一动,唇嚅了嚅“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眼合著,她感觉到,他的双臂将她抱得好紧。
掌心好痒,好似琥珀贪食精糖,湿润的舌舔过一遍又一遍。
“别闹呵”她下意识轻喃著,咯咯低笑,迷迷糊糊睁开眸于,在火光中瞧见男子深刻的面容。“霍希克”
“是。”他回应,俯首亲吻她的掌心,长指画过她的颊。“觉得如何了?”
她眨眼打量所处环境。“我没事这是哪里?”
“齐哈思帮我们安排的一处平房。”微微停顿,继而又道:“我杀死巴里,把弟兄的仇报了,还是不回哈萨克族较好,我找来齐哈思,他愿意帮我。”这里离哈萨克部落其实不远,但十分隐密,他想,萨尔钦得知巴里死在他手中定会难过,但不至于派人同他为难,该提防的是博雅,她虽嫁于哈萨克族,仍有一支效命的蒙古勇士,直接听其命令。
“好乱好多事,我不太懂。”她皱眉,躺在他的臂弯中睨著。
他低沉的笑音如歌“不懂就别去想了,没事了。”
等笑眉精神转好,他们便可离开此地。霍希克自是清楚,虽然巴里是哈萨克族的叛徒,毕竟是萨尔钦的骨肉,他取走他亲儿的性命,两人已生嫌隙,将来亦毋需再见。
“好多事你都不说,连有人要杀你、取你性命,你也不告诉我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为什么会喜爱你”那小脸苦恼,眼神迷蒙。“霍希克,我手痛。”
他忍不住收缩大掌握紧那只柔荑,因心中激动,见她神智昏沉,又不确定那小口中吐出的话语是否真心,胸膛已剧跳加鼓鸣,就盼望她睁开明眸,一字一字对他说分明。
“笑眉,你喜爱我吗?”他诱著,语调如魔。
好半晌,她望住他什么话也不说,眼神依替迷蒙,不知是梦著还是醒著。
他叹了一口气“我叫你走,你不听。见你冲回我身边,你不知那时我心中起伏,又喜又惊,直要难以把持。”稍顿了会儿,他继而又开口,眉心似有苦恼“你问我是不是生气姑娘,我不是生气,只是心中郁闷,我的感情教你困扰,可我又想不出解决的方法。”
她还是望着他,没被他握住的小手缓缓抬起,触著他的面颊。
“你的虎口震裂了,别动。”他迅速扣住伸来的手,上头包里著布条,微微渗出血来,是她今日以那把长剑挡架流星锤,反弹力道太强,将握剑处的虎口震伤了,接著地跌下马背,手跟著松开长剑,血便冒了出来。
“我替你裹上藥了,是苦大娘留给我的生肌班,你别怕。”
“我不怕。”她吐出一句,仍望着他。
他对她咧嘴笑开,颊边的酒窝迷人地跳跃。
“霍希克,我有话要告诉你,你听不听?”
“你说,我听。”他眼眸中金褐色的光又在流窜。
“是很重要的话,你不听不可你不听,我也要说。”
他唇角勾勒,静静又道:“你说,我听。”
她反倒抿起唇,一会儿才幽幽启口。
“那一晚,喀绮丝和你在一起,我见了心里好难过,我说了很多赌气的话,霍希克那些话不是真的,我、我不要你去追求谁,也不要你和哪个姑娘要好,你对我好冷漠,故意不理睬人,我、我心里好难过、好想哭,我不要你这个样子。霍希克”她又唤,语气轻轻哑哑,房中的油灯摇曳著火光,气氛温暖。
“你知道的,有时我很任性,总弄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可是我已经认真地想了好久好久,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到现在,我想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我知道我真是喜爱你的,不知哪个时候开始,我就喜爱著你了,我、我是不是很迟钝?”
霍希克屏息听著,唇上的笑纹愈来愈深,眸光愈来愈柔和,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是一声满足、欣慰,而充满热情的叹息,他猛地合上双目,炽热的唇瓣印在她的掌心和皓腕。
突眉轻抚他脸庞的轮廓,细细地端详著他“霍希克,我想吻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教他传染了,学会吻人之前先行宣告。然后,那只藕臂滑向他的颈项,将他按下,她的唇得偿所愿地贴住他的,轻轻啃咬。
男子稍稍一怔,发出低声哑吼,改被动为主动,他加深两人的接触,热切无比地探索,吻得笑眉脚心又发痒起来,可爱的脚趾一会儿蜷曲一会儿放开,整颗心轻飘飘,似在一望无际的海上飘荡。
“笑眉、笑眉我的姑娘”他唤著,醉意醺然。
臂弯中的姑娘双颊艳如霞红,呼吸急促。他瞧着她,见到她桃红般的脸蛋,水汪汪的明眸,还有刚教自己吮吻过、显得更为红艳的唇他再难克制,俯下身去,无数的吻落在她的脸、她的嘴,落在她柔腻的颈项和小巧的耳垂。
“唉”笑眉叹了一声却不反抗,仿佛心底深处早等著此刻的降临,她双臂下意识揽住他,沿著男子强壮的肩胛滑下,在肌里分明的虎背上游移眷恋。
“霍希克,我、我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又不确定到底要说什么,她星眸半合轻摇螓首,只觉肚腹中升起一股热气,流窜到四肢百骸,把体内所有的力气都抽走了,全身软绵绵,直想依靠住他。
“笑眉我只想要你快乐。”他在她耳边低喃,大掌探入她袍衣的襟口,抚触那柔软滑腻的肌肤,两人的体温在瞬间高张,气息愈见沉混。
她身子颤抖起来,喉间发出细碎的娇吟,慌乱不安的心因他的话而坚定。
他待她好,千方百计要她快乐;他将她带离关中,从煜哥的身边走开,带著她去看山、看水,走过平沙大漠和青青高原,教会她许多的事,让她体会了珍贵的情感,他只要她快乐,而她相信他,不再怀疑。
“我不怕”他在身边,她不怕的,知道他会护著她,绝不会伤害她。
霍希克低笑,脱去衣抱,精壮的双臂再度拥她入怀。
“笑眉,你是我的了,永远是银毛虎的姑娘”
夜深沉,在遥远寂静的天山脚下,这一处隐密的小小的平房中,微弱的火光将缠绵的人影投射在木墙上,一个姑娘在男子身下初尝云雨,此时此际,销魂万千,她心里清清楚楚,只有他一个男人。
经这一夜,所有的事都不同了。
霍希克开放了姑娘心中另一扇门,在她方寸中立定生根。
至于笑眉,这段感情由懵懂渐至体认,学会女儿家柔软婉转的心思,她将自己交付给他,是自然而然认定了他,而心中原有的那个男子形象仍深煜哥她以纯然的亲情思念著,不曾忘怀。
在山脚下的这处平房,齐哈思又秘密地来过一次,两个男子谈了许多,有些话题笑眉不十分懂,她怕霍希克有危险,私底下询问,却让吻弄得晕头转向,他豪气爽朗的笑容印在她的心田,酒窝该死的迷人,如今两人亲密,感情不再矜持、不再模糊不定,她感受著他深刻的情意,才知自己以往如何辜负他。
“我要带著你游遍千山万水。”他这么对她说。
从关中到兰州,由兰州至新疆,笑眉一直就是追随著他。如今,他要带著她踏遍西北山川,领略万物风情,笑眉欣然相随,他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自此,两人行踪由北至南,天山上镜似的澄池,映照天空的蔚蓝和棉絮般的云朵,也映照著一对男女容颜;草原上与风追逐,骏马一灰一栗,马背上的姑娘撒落无数银铃般的笑音,引领著男子满腔柔情;沙漠隐泉,他们来到呜沙山的月牙池旁,沙丘层叠起伏,风暴来时,听见沙砾在狂风中相互摩擦的猎猎鸣声,如千军万马杂沓纷争。那一晚,在遮蔽的沙丘下,姑娘躲在男子怀中,风沙狂妄,触肤如割,她埋进他的胸怀,脸颊紧紧贴住他强壮的胸肌,天地中,只有他的气息和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鼓。
又然后,他带著他的姑娘,在敦煌千百个石窟中穿走,来到那面壁墙之前。
石壁上,观音依然慈眉善目,轻拈一朵红花,花颜如昔,多少的岁月过去,那头白虎的目光渴求不变,像是要用尽全部的气力,只为一闻香气。
黄昏日照,斜斜由洞口迤逦进来,笑眉立在那面石壁前,乍见时的悸动缓缓平复下来,引发出心底更深更重的感情,所有的潇洒率性转为善感多情,她幽幽叹息,将身子倚向男子,轻轻靠著他的肩头。
“你是因这幅壁画而喜爱上我?”
男子低笑,大掌揽住她小巧的肩,吻了吻她的发。
“我第一次见到你,脑中想起的就是这面画壁,是观音手中的红花,和一头白底黑纹的大虎。”
笑眉笑声清脆,下一刻却侧过眼睛瞪住他,板起脸蛋,轻哼地道:“你说,你到底是喜欢石壁上的红花,还是喜欢我?”
他恍若未闻,也不回答,薄唇弯著一个捉弄人的弧度,双目迳自打量壁画。
“霍希克!”她捶著他的胸,鼓著腮帮子,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恶透了,就爱捉弄她,撩拨她,把她的心高高悬著。
他哈哈大笑,笑声在石窟中低低回旋,握住她抡著的小拳头,目光认真。
“对你、对红花,我都是一见钟情。只是,我比石壁上的白虎幸运,我把我的姑娘抱在怀里了,一辈子也不教她跑开。”
又是那种心痛的感觉,笑眉轻轻战栗,她踮高脚,双唇印上了他。
缠绵的身影稍稍分离,她望住他,双颊嫣红如霞,眼瞳盈盈如水。
“霍希克,我想吃一种东西,好想好想,想得心痛。”
“什么?”他的额只住她的,语气夹著笑意,猜她小脑袋中想着啥怪主意。
“我好想吃甜瓜,好想好想,想得心痛呵”离开兰州时正值甜瓜丰收的夏季,后来前往哈萨克族,解决了恩怨,他带著他的姑娘游山玩水,偶尔在绿洲集和几名前来的弟兄会聚。
四季轮替,兰州那片瓜田又栽新苗,一颗颗的白兰瓜、李香瓜、蛇瓜、醉瓜慢慢长成浑圆,这一年的夏已经来临。
他朗声笑道:“好,我们回兰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