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得很,疯了的是你们这些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东西!”
话声中,两人已有若急风骤雨似的,互折了五招。
青衣少妇使的是柳叶双刀,她,双刃翻飞,截住有若一头疯虎似的杜少彬,居然显得毫不逊色。
两人又互折了五招之后,青衣少妇才大喝一声:“住手!”
喝声中,人已虚晃一招,纵出战圈。
杜少彬手横长剑,注目问道:“胜负未分,为何叫停?”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你可以发疯,我却不能不遵守自己的诺言。”
杜少彬一怔道:“什么诺言啊?”
青衣少妇道:“现在还不到子正,你已冲出剑阵包围,不论你是接受哪一位高人的暗中指点,都算是你自己的力且里,我遵守诺言,不再难为你。”
杜少彬这才“哦”了一声道:“你不再难为我,我可不一定不难为你哩!”
吴伯同扬声笑道:“少彬,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衣少妇冷笑一声道:“说得可真好听。”
接着,又一挑黛眉:“别以为你们暗中有人撑腰,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必要时,我这边还有三位护法,可以情商助阵。”
吴伯同笑道:“堂主大人,请别忘了,这三位护法,在一位佛门神尼面前,有过承诺的。”
青衣少妇道:“这情形,我知道,所以我才说是情商,经过我的情商,就不能算他们三位食言背信了。”
吴伯同蹙眉说道:“真是,所有的道理,都被你占尽了。少彬,看情形,我们也只好暂时罢手啦!”
杜少彬也蹙眉说道:“至少也得教他们说出来历来才行。”
青衣少妇娇笑道:“真是笑话,你居然把我们当成了你的阶下之四。”
吴伯同却同时淡然一笑道:“算了,少彬,他们的狐狸尾巴,迟早会自行露出来的。”
杜少彬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听您的。”
吴伯同目注青衣少妇笑了笑道:“堂主大人,事情就这么说定,咱们三个,还得回客栈中去歇息,希望别再打扰我们。”
青衣少妇冷然接道:“本堂主说话,一定算数,不但今宵没人打扰你们,这一路下去,一直到百灵城,都不会有人阻挠你们。”
吴伯同笑问道:“你断定我们会去百灵城?”
青衣少妇冷冷地一笑道:“我姑妄言之,你就妨妄听之吧!”
吴伯同含笑接道:“堂主大人,我不能不提醒你,往百灵城,可不是走这条路。”
青衣少妇笑了笑道:“我也提醒你一声:百灵城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接着,又俏脸一沉道:“本堂主还得办理善后,不论你们是去哪儿,现在都该上路了。”
吴伯同笑道:“堂主说得是,老朽就此告辞!”
接着,扭头向杜少彬、彭立人二人说道:“少彬、立人,咱们回客栈去。”
当他们离开那经过一场恶斗的溪滩,约莫箭远之后,杜少彬才向吴伯同低声问道:“吴爷爷,方才是您在暗中指点?”
吴伯同摇摇头道:“没有啊!”杜少彬蹙眉说道:“这就怪了!”
吴伯同扭头笑问道:“方才,你听到的,是不是女人的传音?”
杜少彬道:“好像是女人的语声,但因真气传音,不易分辨,我却不敢断定。”
吴伯同蹙眉说道:“如果是女人的传音,那必然是那位神秘的神尼,否则,那就令人费解了。”
杜少彬蹙眉问道:“吴爷爷,对于方才那剑阵,您真的是一点都不懂?”
吴伯同笑道:“怎么?你竟然怀疑是我在暗中指示你?”
杜少彬也微笑地道:“谁教您要那么神秘呢!”
吴伯同苦笑道:“这问题,咱们暂时不谈,且先说方才那位神秘人物,是如何指示你的?”
杜少彬笑了笑道:“其实,他只告诉我一句话,那就是方才那‘小周天六合剑阵’之中,渗杂了‘八卦’、‘九官’的变化,因而实际上是一个披着‘小周天六合剑阵’的‘八阵图’。”
吴伯同“喻”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这一宵,倒委实是平静地渡过。而且,一直到第二天走出这一道漫长的山沟,中途也并未受到一丝阻挠。
这时,已是中午之交,杜少彬不知是感到轻松,还是感到失望地,发出一声长吁道:
“吴爷爷,前面这个小镇甸,好像很热闹的啊?”
吴伯同“晤”了一声道:“不错!我们就在这镇上打尖,然后又要入山了。”
杜少彬苦笑道:“又要入山?”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而且咱们的坐骑,也得寄存在这儿,因为,那是一段没有路径可循的险峻行程。”
不错,那委实是一段没有路径可循的险峻行程,如非是在轻功方面有极高造诣的人,可根本没法通行。
目前,杜少彬这行人中,自然以彭立人的功力较低,他虽然也算是勉强地跟上了,但却是提心吊胆地,累出一身臭汗哩!
这一段险峻的行程,约莫有三十里光景,拿他们到建目的地时,已路是黄昏时分了。
那是位于离地十来丈的峭壁上,一个颇为隐蔽的天然石洞。
可是,当他们步尽艰辛地,到难这个天然石洞中时,吴伯同却脸色一变地,喟然长叹道:
“少彬,我们来晚了!”
这天然石洞是朝西的,虽然时近黄昏,但在西天那绚烂晚霞的照映之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石洞的面积,约莫有五丈方圆,裹面有简单的炊具,有炼制丹药用的炉鼎,最使人触目心惊的,是一具没有头颅的骷髅。
杜少彬目光一扫之下,也叹一声道:“这儿,至少有两年以上没人住了。”
吴伯同显然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是轻轻地“唔”了一声,并没接腔。
彭立人蹙眉说道:“吴爷,上官大侠的身手,绝不在掌门人之下,怎么也会遭了人家的毒手呢?”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武功高有什么用,须知明枪易躲,暗器难防呀!”
杜少彬怔了怔道:“吴爷爷,原来这儿本来是‘千面鬼医’上官大侠的住处?”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按辈份来说,你该称他为上官爷爷才对。”
杜少彬蹙眉说道:“吴爷爷,你这个闷葫芦,是否也该打开来,让它透透气了?”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好的,今宵,咱们暂时住在这儿,乘这机会,将往事说个明白也好。”
接着,目注彭立人笑了笑道:“立人,将干粮解开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他们在小镇上,不但购买了干粮、卤菜,而且还买了一大竹筒的美酒。所以,这一顿晚餐,倒是相当丰盛的,只是气氛方面,有点不太调和而已。
三人就地盘股坐下之后,吴伯同首先捧起竹筒“咕噜、咕噜”地灌了一阵子酒,然后一蹙眉峰,长叹一声道:“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我真不知由何处说起才好。”
杜少彬笑道:“先从我的身世说起吧!”
“也好。”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你已经知道,你是以往无极派掌门人的嫡孙了?”
杜少彬苦笑如故地道:“是的,但我所知也仅仅是这一点儿。”
吴伯同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道:“想当年,无极派在江湖上的声望,是何等崇高,可是,会几何时,却是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你这一根幼苗了。”
彭立人苦笑道:“这一根幼苗,还是吴爷您,由死神手中抢回来的哩!”
吴伯同正容说道:“这情事,严格说来,还是你的功劳最大,当时,如非你告诉我,你这小子,纵然有十条命也早就完蛋大吉啦!”
后面这两句话,是向杜少彬说的,接着,又不胜感慨地一叹道:“当时,你这位彭叔叔,也同你现在的年纪,大不了几岁哩!”
杜少彬向彭立人投过感激的一瞥后,又目光移注吴伯同问道:“吴爷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吴伯同轻叹一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吴爷爷我,到现在也还是一知半解地,正在暗中摸索之中。”
杜少彬苦笑道:“那么,就您所知道的,先说明白吧!”
吴伯同道:“其实,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种猜想而已,不过,这种猜想,我自信不会错到那里去。”
语音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那就是:当年无极派的灭门惨案,一半是外敌,一半是内奸。”
杜少彬接问道:“外敌是谁?内奸又是些什么人?”
吴伯同苦笑道:“我要是知道这些,还用得着如今暗中摸索么!”
彭立人长叹一声道:“可惜我当时年纪太轻,根本不懂本门中人,那种暗中勾心斗角的情况,否则,多少也该对吴爷的思考有点儿帮助。”
吴伯同苦笑道:“更绝的是,惨案的发生,是当我被迫而离开本门五年之后,要不然,我即使不敢侈言能防患于未然,至少也该能了解一部份情况。”
杜少彬注目问道:“吴爷爷,前几天在‘太原’郊外,您与那个任民山会说过,您是被人栽赃,冠以叛逆的罪名,被逐出无极派的?”
吴伯同点首接道:“是的,那种罪名,按律当处死刑,但因我是帮你祖父闯天下的元勋,令祖父赐有免死铁券,当时才能幸逃一死。”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对帮助自己打天下的老同事,竟然会不信任,看来,先祖父可并非一位精明的领导人物。”
“不!”吴伯同含笑接道:“他是够精明的,而且是精明得过了份”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过犹不及,过份的精明,也就等于是糊涂虫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爷,先祖父叫什么名字?当时,寒家还有些什么人?”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令祖父绰号‘及时雨’,单名一个行字”
杜少彬截口笑道:“由这‘及时雨’的绰号推测,他老人家平日之为人,想必还不错?”
吴伯同笑道:“应该说是很好才对,唯一的缺点就是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加上精明过份,耳朵又软,在创业的艰苦阶段中,还能同舟共济,一旦大功告成,人性的弱点完全暴露,于是君子退、小人进,由‘自腐’而‘虫生’,终于引发那灭门惨祸。”
杜少彬长叹一声道:“吴爷爷,你才是真够伟大,先祖父那么对不起您,您却还为他尽心尽力地,抚育他的孙儿。”
吴伯同苦笑道:“孩子,你这‘伟大’二字,我可不敢当,当然,我之所以这么作,可以美其名曰‘心念故主、义薄云天’,但实际上我是有私心存在的,因为,我不是圣人,而事实上,人世间也决不会有圣人?”
杜少彬正容说道:“正因为您胸怀坦荡,诚朴纯真,才使我更感到你的伟大啊!”吴伯同笑道:“小子,吴爷爷酒没喝醉,却被你这顶高帽子压得有点浑陶陶了哩!”
杜少彬正容如故地道:“吴爷爷,少彬可是言出由衷。”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好!算我生受了啦!现在说正经的。”
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当时,你家中除了你祖父的两位如夫人外,就是你父亲杜文彬、母亲左映红、叔叔杜文龙、姑姑杜文文。连你在内,一共是八口。”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些人,都在那一场浩劫中遇难了?”
吴伯同道:“当时,我所看到的无极派,已经是烈焰冲霄,现场惨不忍睹,所以,其余的人,能逃出生命的,恐怕不会有了。”
杜少彬接问道:“我又是怎能幸逃不死的?”
吴伯同道:“这就是你这位彭叔叔的功劳了。”
接着,又苦笑道:“你彭叔叔本来是抱着你,躲在水沟中的,当我赶到时,你们两人刚好被人家搜了出来,当时,彭立人一手抱着你,一手持刀奋战,当他看到我时,你猜他是怎么叫的?”
杜少彬苦笑道:“我怎能猜得着哩!可能当时我年纪太小,脑子里又没一点印象,哦!
吴爷爷,当时我已有多大岁数啊?”
彭立人抢先答道:“当时,你才一岁半光景。”
吴伯同苦笑道:“当时,他第一句话是说‘吴爷,请行行好,饶了杜家这一根幼苗吧!’”
杜少彬也苦笑道:“彭叔叔把您看成是杀人放火的歹徒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这也难怪,因为在名义上,我是无极派的叛徒,他当时把我当成敌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啊!”彭立人苦笑道:“吴爷,你饶了我吧!事后,我不知向您陪过多少不是了啊!”吴伯同拈须微笑道:“提起往事,不但令人感慨万千,也令人发指,如今,在其中加点笑料,不也可收调剂精神的妙用么!”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照我现在的年龄推算,这一幕惨剧,是发生在十七年之前?”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十七年的岁月不算短,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又历历在目,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似的。”
彭立人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当时,吴爷不过是三十五六的壮年,如今却”
吴伯同含笑接道:“如今却是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子啦!”
杜少彬钢牙紧咬,嘴唇紧闭,沉思少顷之后,才凄然一笑道:“吴爷爷一直说我是路边捡来的孤儿,想不到我却有这么一个辉煌而又悲怆的身世。”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孩子,我是怕影响你用功,才不得不故意隐瞒着你啊!”杜少彬苦笑道:“这一点,我自然明白。”
接着,又注目问道:“吴爷爷,怎会那么巧,您刚好于惨案发生时,赶到现场的呢?”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这个,就回到我方才所说的私心上来了。”
彭立人含笑接道:“少彬,你这位吴爷爷,在无极派中,还有过一段情哩!”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对象是什么人呢?”
彭立人道:“就是你的姑姑杜文文姑娘。”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目注吴伯同笑问道:“是真的么?”
吴伯同已完全沉缅于回忆之中,闻言之后,微微点首道:“是真的。”
杜少彬接问道:“以后,就是为了您的‘叛逆’罪名,使得这一宗好事也告吹了?”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笑了笑道:“吴爷爷能否请道其详?”
“好的。”吴伯同沉思少顷之后,才喟然一叹道:“事情是这样的,你原先的吴奶奶是不会武功的人,当我帮你祖父打天下时,你吴奶奶就留在故乡,不幸在一次瘟疫中,你吴奶奶去世了,留下一个独子吴世玉,也就是现在的‘太原’府知府。”
他,略为一顿话锋,才又娓娓地接道:“当时,跟着你祖父,走南闯北的,自然没法顾及家小,因而一直到无极派正式成为事实上的武林盟主时,我还不曾续弦。”
杜少彬笑道:“这时,天下大定,身心都安定下来,于是,您才想到续弦,同时也看中了我的姑姑?”
吴伯同苦笑道:“你姑姑冰肌玉骨,美如天仙,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为之魂萦梦牵,吴爷爷当时看上了她,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过”
他,苦笑了一下,才讪然地接道:“有一首因猫叫春,由一位老僧所写的打油诗,我以前对你说过么?!”
杜少彬摇摇头道:“没有啊!”吴伯同笑了笑,低声曼吟着:
春叫猫儿猫叫春,
听它越叫越精神,
老僧也有猫儿意,
不敢人前叫一声。
杜少彬笑道:“吴爷爷取瑟而歌,是表示当时,虽然对我姑姑魂萦梦牵,却是不敢形诸神色?”
吴伯同讪然一笑道:“不错,因为,我比你姑姑大了十七岁,她又是一向叫我吴叔叔的,这情形,你教我怎敢把爱慕之情,在人前随便形诸神色哩?”
“那么。”杜少彬笑问道:“以后,你们这段情,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吴伯同道:“这事情,又该说到你祖父了。”
杜少彬接问道:“是我祖父自动提出的?”
“是的。”吴伯同点首接道:“当时,他同情我中馈乏人,也算是酬庸我帮他创业的辛劳,当然,其中也含有拢络之意,总而言之,不论如何说法,你祖父的一番好意,那是毋庸置疑的。”
杜少彬笑问道:“当时,我姑姑的态度如何?”
吴伯同笑了笑道:“据我事后所知,她并没反对过,而且,事实证明,以后我们的感情,也日益增进,要不然,我不会于被逐出无极派五年之后,还去看她,而你也就不会活到今天了。”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原来您当时是去看我姑姑的?”
彭立人含笑代答道:“是的,少彬,你吴爷爷不但是多情种子,而且,当时也是标准美男子哩!要不然,他比你姑姑大了十七岁,你姑姑又怎会爱他。”
杜少彬笑道:“事实上,他老人家现在还是标准美男子啊!”吴伯同拈须微笑道:“是的,现在更富成熟美。”
杜少彬问道:“吴爷爷,您离开无极派五年之后,我姑姑还没改嫁?”
“不错。”吴伯同轻轻一叹道:“虽然你祖父一再逼她改嫁,但她却坚决表示,情愿当尼姑,也不再嫁人。”
杜少彬心头一动道:“吴爷爷,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位在暗中帮助我们的神尼,不是也很美么!”
吴伯同笑门道:“很美又怎样?”
杜少彬道:“我想,那很可能是我姑姑。”
吴伯同笑道:“你真算得上是想入非非。”
杜少彬正容说道:“吴爷爷,在茫无头绪中,我们暂时这么假定一下,又何尝不可以呢!”
吴伯同苦笑道:“这种构想,会使我们误入岐途,而自乱步骤,所以,绝对不容许存在!”
接着,又正容说道:“你想想看,如果你姑姑果然还健在,现在应该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会还被人家称为‘妙龄’和‘俏尼姑’哩!”
杜少彬仍然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吴爷爷,您别忘了,那位神尼究竟已有多大年纪,我们都还不曾见过。”
吴伯同道:“不论如何说法,一位四十岁的老尼姑,决不可能被人家称为妙龄俏尼姑的。”
杜少彬一蹙剑眉道:“吴爷爷,寒家惨案发生之后,您是否也找过我姑姑?”
吴伯同点点头道:“找过,但却有如大海捞针,毫无收获。”
杜少彬接问道:“以后,您也没在江湖上,公开露过面?”
吴伯同轻轻一叹道:“是的。”
杜少彬正容接道:“如今,吴爷爷已正式重出江湖,如果我姑姑还健在,并已遁入空门,她老人家闻风前来,暗中相助,不也是很合情理的事么!”
吴伯同禁不住苦笑道:“你怎么老是想得那么一厢情愿呢!”
接着,又长叹一声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如今,不谈也罢!”
石洞内沉寂了少顷之后,杜少彬也轻叹一声道:“我祖父也真是的,对自己的创业功臣,又是身兼准女婿的人,也那么不信任!”
吴伯同又长叹一声道:“事关权位,即使亲如父子,也会骨肉相残,像我这样的情形,又算得了什么呢!”
杜少彬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吴爷爷,有关上官爷爷的情形,能否也作一个简略的说明?”
吴伯同苦笑道:“当然可以,何况,咱们此行历尽艰辛,还是专程前来找他的。”
接着,又笑了笑道:“如果由我自已主动说来,真是千头万绪,不知由何处说起,我看,还是由你发问吧!你想知道一些什么,就问什么。”
杜少彬微一沉思道:“上官爷爷与您的交情怎么样,武功如何?平常为人又如何?”
吴伯同道:“上官伦武功比我高明,医道更是江湖一绝,与我的交情算得上是莫逆,至于他的为人,除了精于易容术,而获得‘千面鬼医’之绰号,因而显得有点神秘之外,倒是一位十足的君子。”
杜少彬接问道:“寒家惨变发生之日,上官爷爷是否也在现场?”
吴伯同道:“他早于惨变发生之前四年多,就因我的无辜受到迫害,而愤而辞职了。”
杜少彬道:“以后,二位老人家是否经常在一起?”
“不!”吴伯同接道:“但我们每隔一年半载,总得叙一叙,交换一下彼此间的近况和所获消息,因为我们都在暗中探查你们杜家的灭门仇人。”
杜少彬接问道:“二位老人家,都是始终不曾获得任何消息?”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上官爷爷离开无极派之后,一直都住在这儿?”
吴伯同道:“这倒不一定,不过他住在这儿的时间,比较多一点而已。”
杜少彬注目问道:“上官爷爷一直都是独身?”
“是的。”吴伯同含笑反问道:“你小子像问案的官大人一样,当不是没有作用的吧?”
杜少彬正容说道:“当然有作用,但这原因,得压后再说,现在,我还要问一件事,吴爷爷此行专程前来找他老人家,是否有特别任务呢?”
吴伯同点首说道:“不错,事实上,你纵然不问,我也要说到这一个问题了。”
顿住话锋,沉思了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道:“当五年之前,我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曾说过,要我五年之后,将你带到这儿个,可以成全你,至少增加你半甲子功力。同时,还可能会告诉我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杜少彬蹙眉说道:“是什么消息,您当时没问过?”
“问过。”吴伯同笑了笑道。“但他却说,必须到时候才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而当时时机也还没成熟。”
杜少彬接问道:“您会想到过,那是属于哪一方面,消息么?”
吴伯同苦笑道:“他当时曾忠告我,别枉费心思去胡猜,所以我也懒得多用脑筋,一直都不去想它。”
“那么。”杜少彬注目问道:“他老人家打算用什么方法,使我至少增加半甲子以上的功力,您老人家是否也问过?”
吴伯同道:“这个,我当时是问过,他也解释得很清楚,他说,就在这洞口旁,长着一株‘剑芝’,上面还结着一颗淡黄色的果实。据说,必须等那颗果实变成朱红时,才算完全成熟。”
杜少彬蹙眉说道:“‘剑芝’这名称,我好像还没听说过?”
吴伯同失笑道:“你小子才吃过几天老米饭,没听过的事情,可多着哩!”
杜少彬苦笑道:“又被您抓住不是了。”
一直在静听着的彭立人插口笑道:“吴爷,快点说下去吧!”
吴伯同这才一整神色道:“所谓‘剑芝’,就是秉承宝剑灵气而生的一种灵芝,所以,有‘剑芝’的地方,地下必然埋有非常名贵的宝剑,也因为如此,使得‘剑芝’成为所有灵芝中的无上珍品。”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我想通了,上官爷爷是因发现这株罕见的‘剑芝’,才在这儿定居的了?”
“是的。”吴伯同点首接道:“据他当时说,那株‘剑芝’上的果实,至少还得四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完全成熟。”
杜少彬接道:“所以,他老人家才要您于五年之后去看他?”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看情形,他老人家所说,要使我增加功力之事,也与这株‘剑芝’有关了?”
“不错!”吴伯同正容接道:“他当时正在筹备炼制一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太乙返魂丹’,所有的药材都已采齐,就等着‘剑芝’这一味主药。”
接着,他又长叹一声道:“有道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风萍偶聚,总是前缘,看情形,是你小子没有这个福缘,才使那本已预定送给你的罕见灵药,和前古仙兵落了空。”
杜少彬蹙眉沉思之间,吴伯同又轻轻一叹道:“说来,这位上官伦,也是造就你目前这一身功力的功臣之一哩!”
杜少彬说问道:“此话怎讲?”
吴伯同道:“因为,你从小洗炼筋骨,以及助长内家真力所须的灵药,也都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千面鬼医’所赐哩!”
“哦,”杜少彬蹙眉接道:“那些灵药,不都是我师傅所赐的么,怎么又变成是上官爷爷”
吴伯同截口说道:“这个你师傅就是获自上官伦手中的嘛!”
“哦!原来如此。”杜少彬居然也神秘地一笑之后,才注目问道:“吴爷爷,像目前这情形,咱们是否该通知我师傅一声呢?”
吴伯同笑道:“你师傅,一向有如闲云野鹤地,侠踪无定,除非他自己主动来找你,你想找他,可就大不容易啦!”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立即接道:“这些,暂时不谈,且先说你方才像官老爷问案似的,查问上官伦过去情况的原因吧!”
杜少彬向着他投过深深的一瞥之后,才蹙眉沉思着说道:“我是因为那‘无影之毒’的问题,才想对他老人家多加了解,如今,再加上目前的情况,足证此中内情,可更加复杂了。”
吴伯同正容接道:“就你所能想到的,说说看?”
杜少彬蹙眉如故地道:“按目前这石洞中的情形来说,上官爷爷显然已遭了敌人的毒手,可是,如果就昨天在‘王家村’所发生的一切,加以推测,他老家又人好像还健在,并且同那些人颇有渊源?”
吴伯同苦笑道:“你是就那位‘冷堂主’因手下人泄漏‘无影之毒’的秘密,而将其处死的一点而言?”
杜少彬点点头道:“正是。”
吴伯同也蹙眉说道:“这倒委实是一件使人费解的事?”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您是否认为目前的碧云山庄,是一个假想敌人?”
吴伯同正容说道:“是的,我是这么假想,但对于这种灭门血案,仅凭假想是可能会误入岐途的,所以,我们必须先行获得有力的证据,来支持这种假想,才是正确而可靠的办法。”
杜少彬苦笑道:“可是,碧云山庄那位银衫令主东方明,却是偏偏打的‘兴继灭绝’的旗号。”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也就是因为这世间,技着羊皮的恶狼太多了,我才不得不对这些人特别提高警觉,也特别于暗中多方查证。”
杜少彬蹙眉接道:“根据此一假说,那么,昨天沿途拦截我们的人,也姑且算他是碧云山庄的人,可是,他们所唱的山歌,又是影射一些什么人呢?”
吴伯同问道:“你曾经深入想过没有?”
“我想过。”杜少彬接道:“就那‘老母要嫁人,儿女穷张罗’的歌词,以及当时的对话而言,好像是影射着百灵城?”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你小子毕竟是长大了,知道用脑筋起来。”
杜少彬蹙眉接道:“还有,那‘尼姑生儿子,和尚娶老婆’的那两句,也显然是影射百灵城,难道说,百灵城的城主,竟然是空门中人么?”
吴伯同笑了笑道:“是空门中人,也没甚稀奇,堂堂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不也是当过和尚的么,当过和尚的人,既然能作皇帝,那么,作作什么武林组织的首脑人物,就更不足为奇啦!”
杜少彬苦笑道:“我的意思,指的可不是这个。”
吴伯同笑道:“不是指的这个,那指的又是什么呢?”
杜少彬道:“凭你这位‘无不通’先生,都不知道百灵城的内幕,如果那词中所影射的,确为事实,那么,那些人又怎会知道的呢?”
吴伯同神色一整道:“孩子,江湖中事,虚虚实实,有时连当事人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目前,一切都在混沌状态之中,我们只能抱定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等到尘埃落定,一切魑魅魍魉,自然就会原形毕露的了。”
杜少彬接问道:“吴爷爷之意,是要静以待变?”
吴伯同正容接道:“不错!但静以待变,决非睡在床上,等候天下太平,事实上,在我们业已公开身份之情况下,人家也决不会让我们静下来的。”
他略为一顿话锋,才轻叹一声道:“所以,我们于静以待变之同时,还得稳扎稳打地,自己去查证。”
“那么。”杜少彬注目接问道:“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
吴伯同毅然接道:“去百灵城。”
杜少彬目光一亮道:“好!咱们去见识一下那神秘的百灵城也好。”
“不!”吴伯同沉声说道:“暂时是我一个人去。”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为什么?”
吴伯同神色一整道:“因为,那是一个神秘而吉凶莫测的所在,咱们不能不防着一点,以免被人家一网打尽”
杜少彬截口接道:“那也该让我去才对。”
吴伯同神秘地一笑道:“不!你另有任务,由明天开始咱们三个人,得暂时分道扬镳了。”
杜少彬,彭立人二人同时一怔之间,吴伯同又神秘地一笑道:“来,你们两个坐近一点,咱们好好地商量一下”
接着,这三位即以一种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语声,喁喁地交谈起来。
约莫是顿饭工夫之后,吴伯同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咱们就这么决定,今宵,就只好将就一点,在这儿挨过一宵了。”
杜少彬忽然低声说道:“有人来。”
吴伯同似乎是怔了一下,凝神倾听少顷之后,才低声笑道:“你小子是行,直到现在,我才听到一点点声息,好像是七个人!”
杜少彬道:“不!是十个。”
吴伯同向他们打了一个手势,悄然移向洞口,向峭壁下探望着。
不错!淡月凄迷之下,不多不少地,一共是十道人影,像幽灵似地,向峭壁下欺近,一直到距峭壁十丈左右,才一字横排停了下来。
杜少彬视力最锐利,他目光一扫之下,首先低声说道:“又是那个叫什么‘冷堂主’的领头。”
彭立人也低声说道:“吴爷,咱们只要在这些人当中,抓住一个,就不难揭开一部份谜底了。”
吴伯同低声笑道:“没用的,过去,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活人一到我们手中,都是逼不出半句话来,就神秘地死去。”
杜少彬接道:“咱们不妨再试一次。”
吴伯同道:“且看看情形再说”
这时,那位被叫作“冷堂主”的青衣少妇,已仰首扬声说道:“冷雪梅请吴大侠答话。”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原来冷堂主的芳名叫雪梅,倒真是名如其人,既冷且艳”
冷雪梅截口一哼道:“少打哈哈,说正经的。”
吴伯同朗笑如故地道:“说正经的,你就不该来呀!”
冷雪梅道:“为什么不该来?”
吴伯同道:“在‘王家村’,你堂主大人说过些什么来着,还记得么?”
冷雪梅“哦”了一声道:“原来吴大侠指的是这个。”
接着,又笑了笑道:“咱们隔着十来丈的距离,提气扬声说话,多不方便啊!”吴伯同笑道:“依你之见哩?”
冷雪梅笑一声道:“依我之见,你吴大侠应该有勇气下来。”
吴伯同纵声大笑道:“堂主大人不用使激将法,吴伯同不妨请句海口,别说目前你们只有这十个人,纵然再多上十倍,又能奈我何!”
话落,已首先由洞口飞身而下,一式“雁落平沙”飘落对方身前,一丈之外,紧接着,杜少彬、彭立人二人也相继飘落。
冷雪梅一翘拇指,娇声笑道:“吴大侠豪气干云,佩服!佩服!”
吴伯同笑了笑道:“堂主大人谬奖了!其实,我是抱着‘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心情,才硬着头皮下来的,因为”
接着,精目一扫对方十人,含笑接道:“像目前这阵仗,我躲在岩洞中,也未必能保得住性命呀!”
冷云梅笑道:“吴大侠真会说笑,其实,冷云梅此行,可并非与诸位厮杀而来。”
吴伯同又是呵呵一笑道:“这就奇了,堂主大人不是为了厮杀而来,难道我吴伯同年近花甲,反而交上桃花运了不成?”
冷云梅俏脸一沉道“阁下一代大侠,说话请多加检点!”
吴伯同笑了笑道:“吴某人生就这张贱嘴,改是改不了的,尚请冷姑娘多多包涵!”
他一顿话锋,才神色一整道:“堂主大人既然不是为了厮杀而来,像如此堂堂阵容,兼程赶来,想必有重大事故?”
冷云梅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有重大事故而来。”
吴伯同接道:“那么,在下洗耳恭聆?”
冷云梅道:“本堂此行任务,是替吴大侠送信而来。”
吴伯同笑道:“这信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那要看你吴大侠,是站在什么角度上去看它了。”冷云梅冷然接道:“我先问你一件事,‘太原府’知府吴绍裘吴大人,是否为吴大侠的令郎?”
“不错。”吴伯同长叹一声道:“孽子虽然名为绍裘,但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能克绍箕裘,完全与我背道而驰。”
冷雪梅笑道:“虎父自有虎子,吴大侠未免太谦了!”
吴伯同笑了笑道:“我也但愿能如堂主大人所言。”
接着,又注目问道:“冷堂主突然提及犬子,不知有何见教?”
冷雪梅道:“见教是不敢当,冷雪梅此行任务,是专门替令郎送信而来。”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犬子居然请上一位武林奇人替他送信,不但是对冷堂主大人的不敬,也未免太以荒唐了!”
冷雪梅道:“那也算不了什么,一方面是我自愿效劳,另一方面,我又是上命所差。”
吴伯同苦笑了一下道:“好,吴某人先谢了!请将小犬的信件交出来吧!”
“呶!”冷雪梅含笑接道:“就是这个。”
随手一甩,一线白影,向吴伯同身前疾射而来。
吴伯同徐伸两指,将那道白影挟住,原来是一个用白色便笺揉成的纸团。
他微蹙双眉,将纸团打开,向那便笺上匆匆地扫视着。
一旁的杜少彬低声问道:“吴爷爷,是怎么回事?”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绍裘叔叔,作了人家的贵宾了。”
彭立人一惊道:“您是说,绍裘弟被他们劫持了?”
吴伯同笑道:“‘劫持’二字,用得多难听啊!”杜少彬蹙眉接道:“他们为何要劫持绍裘叔叔呢?”
吴伯同抬手一指冷雪梅道:“傻小子,你该问人家正主儿才对啊!问我等于是问道于盲呀!”
冷雪梅注目笑道:“吴大侠已经看过了?”
吴伯同点点头道:“已经看过了?”
冷雪梅接问道:“那是否是令郎的亲笔?”
吴伯同又点点头道:“不错!”
冷雪梅媚然一笑道:“看情形,吴大侠好像很不在乎?”
吴伯同笑道:“我‘很在乎’你就能将我儿子放回来么?”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说实在的,我对我那个不成器的不肖子,自已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能假手贵上,好好地代我管教一下,那我真是感激不尽哩!”
冷雪梅抿唇微笑道:“好的,我一定将吴大侠的话,转达敝上。”
吴伯同笑问道:“贵上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须知劫持我吴伯同的儿子不要紧,但劫持朝廷命官,这罪名可就非同小可哩!”
“是么!”冷雪梅漫应道:“我的意思,倒是恰恰相反,那就是劫持朝廷命官,算不了一回事,劫持你吴大侠的公子,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也才是非常惊人的消息。”
吴伯同拈须微笑道:“这事情,咱们双方观点不同,想法也自然不一样,我看,暂时不谈这些,还是先说说贵上之所以要劫持犬子的原因吧?”
冷雪梅神色一整道:“这原因很简单,敝上因为请不到吴大侠你这位贵宾,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先将吴公子请过来。”
吴伯同蹙眉接道:“奇怪?既然偌大江湖,都不容许我吴伯同苟安下去,为什么不多派些人,将我杀掉,而偏偏要另费手脚,将我请过去呢?”
冷雪梅笑道:“吴大侠莫朝牛角尖里钻,敝上可并无杀你之意,一切疑问,等你见到敝上之后,就会真相大白,也都迎又而解。”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真相不一定会大白,‘迎刃而解’这四个字,我倒是信得过的。”
冷雪梅沉声说道:“吴大侠请莫横扯,我正等你一句话,好将敝上传信来的飞鸽遣回去哩!”
说着,并向她身边手捧一只灰色健鸽的青衣指了指。
吴伯同笑问道:“堂主大人希望我说些什么呀?”
冷雪梅笑了笑道:“我希望你能说,克日前往。”
吴伯同双手一摊,苦笑着接道:“既不便使美人儿失望,又不能违背我自己的意志,这可如何是好呢?”
冷雪梅居然妩媚一笑道:“自然是不使美人儿失望要紧呀!”
吴伯同毅然点首道:“好!冲着你这倾城一笑,我答应了。”
冷雪梅笑问道:“什么时间?”
吴伯同扭头向杜少彬问道:“少彬,百灵城那一喜酒,是什么日期呀?”
杜少彬朗声答道:“是八月十五日。”
吴伯同微一沉思之后,才目注冷雪梅,含笑说道:“我虽然冲着你那倾城一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但此去吉凶难卜,生死在两可之间,所以,我必须先行了却一桩心愿才去,以免万一有去无回,死不瞑目。”
冷雪梅笑意盎然地道:“吴大侠真会说笑,其实,凭吴大侠你的绝代身手,纵然有人要不利于你,也未必能够得手呀!”
吴伯同呵呵大笑道:“冷堂主才是真会说笑哩,如果像我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也能算是‘绝代身手’那么,‘绝代身手’这四个字,也就不值钱啦!”
接着,他神色一整道:“冷堂主,咱们闲话到此为止,请上覆贵上,吴伯同一俟参加过百灵城的大婚盛典之后,一定会专程拜候。”
冷雪梅一蹙眉道:“那是说,要到八月十五日之后?”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八月十五日后,一个月之内。”
冷雪梅道:“好的,到时候,也就是从八月十六日那天起,一个月之内,我会就现在在场的九位同仁中,派出一位,在太原城中的悦来客栈等你。”
吴伯同笑道:“堂主大人顾虑周到,吴某人先谢了!”
冷雪梅微微点首道:“好!冷雪梅就此告辞。”
扭头沉喝一声:“咱们走!”
但见十道人影,斜射而起,刹时之间,即消逝于沉沉夜色之中。
三天之后,杜少彬独个儿又回到“太原”城中。
不过,此番他不再是一位丰神如玉的佳公子,而是经过精密的改装易容,变成了一位有若游方秀士的落拓书生。
眼前的“太原”城,因为接连的出事,甚至于连知府大人也平空失踪了,以致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当然,那四道城门的盘查,也严密得无以复加的。
杜少彬好容易应付过守城官兵的盘查,进得城来,方自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却有一位中年汉子迎着他深深一躬道:“相公,您怎么现在才来?”
杜少彬刚进城门,还是牵着马匹徐行着的,那中年汉子话一说完,立即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并顺手向十来丈外的一家“成记客栈”一指道:“相公,房间已经订好了,哟!就是那一家‘成记客栈’。”
杜少彬一蹙眉拳道:“阁下没认错人吧?”
那中年汉子笑道:“不会错,错不了,相公请随我来。”
杜少彬心中冷笑着:“好!我看你们玩些什么花枪?”
但他口中却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中年汉子压低语声笑道:“相公不就是无极派掌门人的令孙,杜少彬杜公子么?”
杜少彬不禁苦笑道:“你们的神通,可算得上是既广且大。”
中年汉子谦笑道:“杜公子谬奖了!”
杜少彬蹙眉问道:“你们是哪一方面的人?”
中年汉子神色一整道:“这个,到达客栈之后,杜公子也许会知道,但请千万放心,我们对杜公子,不会有恶意。”
杜少彬哼了一声,没接腔。
这时,已经走到那家“成记客栈”门口,店小二立即将马匹接了过去,那中年汉子将杜少彬领到一间事先订好的上房之后,才含笑问道:“相公,这房间还满意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很好!很好!多亏你们设想周到。”
中年汉子低声接道:“冷堂主就住在隔壁,我马上去请她过来。”
杜少彬方自微微一怔,一位面障纱巾的青衫文士,已缓步而入。
那中年汉子连忙向着青衫文士躬身一礼道:“属下见过堂主。”
青衫文士挥挥手道:“你出去,将房门带拢。”
“是!”中年汉子又是躬身一礼之后,才倒退着出门,并将房门轻轻带拢。
青衫文士揭下幛面纱巾,赫然就是那位艳如桃李,冷若水霜的冷雪梅,这情形,使得杜少彬一蹙眉宇,披唇微哂道:“果然是你这位堂主大人。”
冷雪梅抬手将左手食指,向自己唇边一竖,低声“嘘”了一声道:“慎防隔墙有耳。”
她因服过变音丸,说起话来男人的嗓音,同时,她也将幛面纱巾又重行戴上了。
杜少彬讶问道:“干吗要如此神秘?”
冷雪梅笑了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杜少彬笑问道:“看情形,我同吴爷爷,彭叔叔等三人的行踪,都在你们暗中监视之中?”
冷雪梅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你是三人中的精神首领,所以才特别由我来亲自对付你。”
“我感到很光荣。”杜少彬笑了笑之后,才神色一整地接道:“现在,小可恭聆教益?”
冷雪梅轻叹一声道:“杜公子,有几句话,我要首先说明,那就是:在公事上我们是敌人,但撇开公事,我们却是朋友。”
杜少彬笑道:“你能撇开‘公事’不谈么?”
冷雪梅点点头道:“暂时是可以的,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冷堂主能否先告诉我,将我引到这儿来的目的何在?”
“这个么!”冷雪梅漫应道:“那就得分两方面来说了。”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我正恭聆着。”
冷雪梅接道:“第一:你,虽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但因你是无极派掌门人的嫡孙,在武林中,具有精神盟主的身份,谁能掌握住你,谁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称霸武林的希望”
杜少彬截口笑道:“我真不敢相信,我自己会有如此重大的影响力?”
冷雪梅道:“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要不然,凭吴伯同大侠一个人的力量,怎敢侈言重整无极派的雄风?”
接着,又笑了笑道:“而且,他事先放出空气,说杜公子已艺成下山,为的就是希望无极派的朋友和旧属们,能够闻风前来,共襄义举呀!”
杜少彬点点头道:“这话,倒是颇有理由,也怪不得碧云山庄的人,也打出了‘兴继灭绝’的旗号。”
“是啊!”冷雪梅笑道:“这下子,你算是想通了。”
杜少彬笑问道:“第二又是如何说法呢?”
冷雪梅那透过幛面纱巾的清澈目光,深深地注视他少顷之后,才沉声说道:“第二,就是我引你到这儿来的主要目的,我不希望你被别人利用,也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走进在死城去。”
杜少彬蹙眉接道:“能否请道其详?”
冷雪梅叹一声:“目前,我没工夫同你解释,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一顿话锋,扭头向门外喝道:“冷大虎,你进来!”
“是!”随着这一声恭暗,方才那中年汉子已推进而入,向着冷雪梅笑问道:“堂主有何吩咐?”
冷雪梅低声问道:“外面都准备好了。”
冷大虎点首答道:“是的,都准备好了。”
冷雪梅向杜少彬欢笑道:“杜公子,我不得不暂时委屈你一下,希望你能与我合作”
杜少彬脸色一沉道:“如何合作法?”
冷雪梅抬手一指冷大虎道:“此人是我的手下,也是我冷家的忠仆,你暂时随他去,听他的安排,他不敢亏待你的。”
杜少彬冷笑一声道:“你竟然把我当成了阶下囚!”
冷雪梅轻叹一声道:“杜公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且,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
杜少彬泰然自若地一笑道:“堂主大人,杜少彬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话间,他已探手握上了剑柄。
但他的宝剑才拔出一半,却忽然身躯一颤地,僵在那儿,像中了邪似地,呆住了。
原来他已感觉到自己的真力已完全消失。这也就是说,这片刻之间,他已成为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了。
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武功是第二生命,所以,目前这情况,对杜少彬精神上打击的严重,局外人是没法体会的。
因此,杜少彬脸色大变之下,戟指怒叱道:“你你好卑鄙的手段。”
冷雪梅却苦笑道:“杜公子,为了你,我乐意背这么黑锅。”
杜少彬冷笑道:“听你这语气,你好像还受了委屈。”
冷雪梅苦笑如故地道:“这个,暂时不提也罢!”
这时,杜少彬却听到有人以真气传音向他说道:“杜少彬,目前的冷雪梅,对你来说,是友非敌,你不妨随遇而安,暂时接受她的安排,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但前途多艰,你要好好珍惜此身”
这位以真气传音开导并勉励他的人是谁呢?
杜少彬虽然年纪轻轻,江湖阁历也不多,但由于他“吴爷爷”吴伯同平日的耳提面命,对于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和人心的险诈,却也早已心领神会。
因此,他对这位不明来历的“好心人”首先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但表面上却是眉峰微蹙地,向冷雪梅冷笑道:“不提这个,又提些什么呢?”
冷雪梅道:“杜公子,我再说一遍,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希望你能跟我合作。”
杜少彬道:“如何合作法?”
冷雪梅道:“暂时让冷大虎护送你去一个比较安全而又很秘密的地方。”
杜少彬苦笑道:“我已经失去了功力”
冷雪梅飞快地截口接道:“你不过是中了‘化功散’,功力随时都可以恢复的。”
杜少彬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目前,你大可不必征求我的同意,要如何使如何好了。”
冷雪梅道:“我这是为了尊重你”杜少彬截口苦笑道:“多说堂主大人的栽培,现在就走吧!”
冷雪梅点点头,向冷大虎沉声说道:“沿途多加小心。”
“是。”冷大虎恭应一声,向杜少彬招招手,道:“杜公子请随我来。”
他们是由客栈的后门走的,后门外早已备好了一辆马车,但上车之后,冷大虎却歉笑道:
“杜公子,很抱歉,我得暂时蒙上你的眼睛。”
杜少彬逆来顺受,苦笑着没接腔。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马车才停了下来,冷大虎牵着他下了马车,并又歉笑道:“杜公子,请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了。”
在杜少彬的感受中,好像是进入了一幢很寂静的巨宅,穿越十多道门户之后,又走进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中。
杜少彬由感受上、嗅觉上察觉到,他已经进入一间地下室中了。
沉思之间,蒙着他双目的黑布条解开了,这地下室中,虽然只有一盏光线微弱的菜子油灯,但杜少彬双目乍启之下,却仍然感到强光刺目,而不得不重行闭上双目。
只听冷大虎歉笑道:“好了!杜公子,在这儿,你拥有充分的自由了。”
杜少彬一面徐睁双目,一面淡淡地一笑道:“多谢冷大总管!”
这时,他的双目已能适应目前这环境了。
他,匆匆一瞥之下,只见这地下室,总共也不过丈许见方,除了一榻、一桌、一椅之外,别无长物。
冷大虎讪然一笑道:“杜公子,在下是奉命行事,您得多多包涵!”
杜少彬笑道:“向一个阶下之囚,说这种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
冷大虎正容说道:“杜公子误会太深了,其实,您是否阶下之囚,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接着,向旁立的一位灰衣老者沉声吩咐着:“老头,好好个侯着杜公子,我走了。”
杜少彬这才向那灰衣老头打量着,只见他须发如银,满脸皱纹堆叠,双目也黯然无神,约略估计,至少当在七旬以上了。
当杜少彬向他打量着时,他却迳自向着他裂嘴一笑道:“杜公子有什么须要,只管吩咐就是。”
冷大虎向着杜少彬抱拳一拱道:“杜公子请好好歇息,在下就此告辞。”
说着,并将杜少彬所带的行囊,向小桌上一放,才点点头,转身离去。
灰衣老头睁着一双昏花老眼,向杜少彬打量了半晌之后,才“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她对你这么好。”
杜少彬一怔道:“老人家说的是谁啊?”
灰衣老头笑道:“自然说的是冷堂主呀!”
杜少彬苦笑道:“她这样对待我,还算好?”
灰衣老头点点头道:“是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儿,好像是一座私邸?”
灰衣老头又点点头道:“是的,就是咱们冷堂主的私邸。”
杜少彬接问道:“老人家贵姓?”
灰衣老头长叹一声道:“年轻人,这些,你最好是不要问,以后,关于称呼方面,客气一点,可以像现在一样,叫我一声老人家,要不然,就像那冷大虎一样,叫我老头也行,叫我掌门人更适合身份”
杜少彬不由一怔道:“您,还是一位掌门人?”
灰次老头笑了笑道:“是的,我现在是这一幢私邸大门的掌门人。”
杜少彬笑道:“老人家真会说笑。”
灰衣老头忽然低声漫吟着:“昔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接着,又幽幽地一声长叹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了的,不提也罢!”
杜少彬歉笑道:“很抱歉,我不一该勾起老人家的伤心往事?”
灰次老头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改天,当我心情平静一点时,咱们好好的聊聊也好。”
杜少彬苦笑道:“要好好地聊聊,最好就是现在。”
灰衣老头露眉微蹙,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也好,我去弄点酒菜来,咱们边吃边谈。”
说完,立即匆匆离去。
约莫是半个更次之后,灰衣老头才端着一些卤菜和一壶陈年佳酿,重回地下室中,眯着一双昏花老眼,歉然地笑道:“杜公子,事先不知道你这位贵宾要来,临时张罗,一切都简慢得很,你得多多包涵!”
杜少彬笑了笑,没接腔。
灰衣老头迳自忙着摆好酒菜,并为双方斟好一杯美酒之后,才含笑举杯道:“来,杜公子,老朽先敬你一杯,算是替你压惊。”
杜少彬也含笑接道:“多谢老人家!”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并注目问道:“老人家,冷堂主究竟是属于哪一个组织?”
灰衣老头苦笑道:“杜公子,这问题,虽然你迟早都会知道,但老朽未获堂主允许之前,老朽还是不便说。”
说到这里,门角落里忽然传出一串急促的警铃声,使得灰衣老头脸色为之大变。
杜少彬注目问道:“这铃声由何处传来?”
灰衣老头道:“这警铃绳索,直通上面门房,可能是堂主回来了,我得赶快上去瞧瞧。”
话没说完,人已起身匆匆离去。
杜少彬不禁心头暗忖着:“莫非是吴爷爷找上门来了?”
沉思之间,不自觉地,又干了一杯。
一阵急促脚步声,由甬道内疾奔而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本来面目的冷雪梅。
冷雪梅一脸肃容,首先递给他一粒白色药九,促声说道:“快将这解药服下去,这儿,马上将有一场生死恶斗。”
杜少彬接过药丸,注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站在杜少彬的立场,冷雪梅的话,可委实使他费解。
因为,依常情而论,能使冷雪梅如此紧张的,必然是身手非常高明的强敌,是冷雪梅的强敌,亦即杜少彬的有力援手,那么,冷雪梅为何反而要给解药与杜少彬的呢?
试想:这情形,岂非是表示冷雪梅神经错乱,有意跟自己过不去么!
当然!目前这情形,也可作为另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一粒白色药丸,并非“化功散”的解药,而是另外一种什么毒药,但仔细想想,这构想,也是不能成立的,因为,目前的杜少彬,一身功力被化解,已形同废人,像冷雪梅这等高身,要想制他于死地,那真是易如吹灰反掌,又何必多费手脚,再这给他一粒什么毒药呢?
也就是为了这些原因,杜少彬才忍不住地,有上述的那么一问。
但冷雪梅却再度促声说道:“先服下解药,迟则不及!”
杜少彬一蹙眉峰,才将手中药丸纳入口中,咽了下去。
冷雪梅这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声道:“唔!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杜少彬蹙眉苦笑道:“现在,你该说明原因了吧?”
冷雪梅沉声接道:“目前,我们必须争取时间,赶快喝一杯酒,以促使药力加速循环。”
杜少彬又遵命喝了一杯酒儿之后,才笑问道:“堂主大人,还有甚吩咐么?”
“有。”冷雪梅嫣然一笑道:“那就是运气调息,促使你的功力提前恢复。”
杜少彬苦笑道:“可是,我心中的疑团不解,又怎能静得下心来。”
冷雪梅无可奈何地一笑道:“好!你问吧!”
杜少彬道:“你口中的强敌是什么人?”
冷雪梅道:“是碧云山庄中的高手。”
杜少彬一怔道:“难道你不是碧云山庄的人?”
冷雪梅道:“我也是的。”
杜少彬苦笑道:“这就使我越听越糊涂啦!”
冷雪梅道:“简单一点说,我已背叛了他们。”
杜少彬一楞道:“为什么?”
“为了你。”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此中经纬,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明,但愿今宵,你我都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再慢慢向你说。”
杜少彬蹙眉接道:“你,好像比我吴爷爷还要神秘。”
冷雪梅笑了笑道:“其实,当你明白个中经纬之后,也就不会有甚神秘感的了。”
她,一顿话锋之后,又含笑问道:“杜公子,你还记得在‘王家村’客栈中,我处置那个手下人的事么?”
杜少彬点点头道:“当然还记得。当时,你冷酷得像一个女阎王。”
冷雪梅又是幽幽地一叹道:“那也是为了你,因为那厮知道了我意图背叛的秘密,我才不得不假公济私,故意加重语气,将其处死。”
杜少彬苦笑道:“那真成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了。”
“还有。”冷雪梅注目笑问道:“在‘王家村’外的沙滩上,是谁传音给你,突破那奇异的剑阵的?”
杜少彬讶问道:“那也是你?”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当时,旁立的剑手中,有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在监视我,所以我才不得不那么作。”
她,一顿话锋之后,又轻叹着接道:“还有,方才在‘成记客栈’中,暗中传音给你鼓励的,也是我。”
杜少彬苦笑道:“你的行动,实在太矛盾了。”
冷雪梅又是一叹道:“当你以后明白全部真相之后,就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了。”
不等对方开口,又苦笑着接道:“方才,我虽然也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却没想到中行老贼已集中数十名高手,到了‘太原’,而且显然是对付你我二人而来。”
杜少彬笑了笑道:“你那位总管和那灰衣老头呢?”
冷雪梅道:“留他们在这儿,是一个累赘,所以,我叫他们先行逃命去了杜公子,你是否已觉得体内真气在开始凝聚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冷雪梅道:“那你好好调息,我到上面去瞧瞧。”
说完,又匆匆走了出去。
杜少彬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自语着:“真是不可思议。”
这,委实是一宗不可思议的事,本来,冷雪梅一再向他说明,她对他完全是一片好意的话,他还不敢的,但目前的情况,却演变到使他不能不相信了,如果要说他心头还有甚疑问的话,那就是冷雪梅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作了。
他,心念电转中,又低声自语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管他哩!且先行恢复好功力后再说。”
说完,他将行囊和随身兵刃,都重行佩带好,以备应变,然后,摒除杂念,认真调息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少彬体内的真象,已完全凝聚,运行无阻了。
当他徐睁双目,欠身而起时,却发现迎面一双黑白分明,澄如秋水的美目,正向着他呆呆地凝视着。
那是冷雪梅的一双美目,她,似乎正陷入沉思之中,也似乎是没想到杜少彬会突然睁开双目,而感到微微一怔,俏脸上也没来由地,飞上一片红云。然后,才嫣然一笑道:“杜公子的功力,已完全恢复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冷堂主来此已有多久了?”
冷雪梅道:“约莫已有半个时辰。”
“那么。”杜少彬接问道:“现在,一该是二更时分了?”
冷雪梅点点头道:“不错。”
杜少彬注目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冷雪梅道:“目前,这整个住宅四周,都有高手把守,另外有十来个人,正在分头搜查。”
杜少彬笑道:“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这门房中有地下室。”
冷雪梅也嫣然一笑道:“本来,这地下室的位置,就是一个反常的措施,通常是不会有人怀疑到门房内会有甚名堂的。”
杜少彬含笑接道:“冷堂主别出心裁,真是处处高人一等。”
冷雪梅苦笑道:“这是多年以前,别人的杰作,我可不敢掠夺前人之美。”
杜少彬蹙眉问道:“目前这局面,冷堂主打算如何处理?”
冷雪梅轻轻一叹道:“最好的办法,是希望他们查不到这儿来,而自行离去。”
杜少彬一挑双眉道:“依我之见,不如冲出去!”
冷雪梅摇摇头道:“现在,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你要明白,对付普通武林中人,你我联手之下,纵然是三两百人我们也能轻易地冲出去,但目前”
杜少彬截口问道:“冷堂主已看到,对方是些什么人?”
冷雪梅道:“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据我所窃听到的消息,至少有两位堂主,和一个令主,另外可能还有我不曾窃听到的高手在内。”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对了,碧云山庄庄主手下,有令主、又有堂主,这两者之间,究竟是谁的地位较高?”
冷雪梅道:“堂主与令主,地位是平行的,其关系,有点近似官府中之各部尚书与各地的封疆大吏。”
杜少彬又“哦”了一声道:“武功方面呢?”
冷雪梅笑了笑道:“武功方面,各有所长,原则上是不会相差太多的。”
杜少彬也笑了笑道:“那位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明,我倒见识过,似乎并不怎么高明。”
冷雪梅笑道:“你是看到他同百灵城的那位玄衣蒙面女郎交过手,才有这种说法,是也不是?”
杜少彬点点头,又含笑反问道:“难道我的观察不对?”
冷雪梅笑得很神秘:“你的观察没错,但东方明的表演功夫,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杜少彬一怔道:“这是说,当时的东方明,是藏了私?”
冷雪梅点点头道:“是的,据事后东方明告诉我,不但他藏了私,那位玄衣蒙面女郎,也显然未尽全力。”
杜少彬蹙眉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冷雪梅轻叹一声道:“江湖中事,虚虚实实,你欺我诈的,可难说得很,目前,咱们自己如何脱困要紧,这些不相干的事,还会暂时搁下吧!”
杜少彬苦笑道:“依你之计就这么样等下去?”
冷雪梅点点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杜少彬道:“如果他们我到这儿来了呢?”
冷雪梅道:“那时候,我们再全力突围。”
紧接着,又声容俱庄地接道:“你别瞧不起我这个笨办法,我这个笨办法,却至少有一半的希望可以安全离去,如果照你的办法硬闯,那我们最多只有三成的希望,可以突围。”
杜少彬一轩剑眉道:“我就是不信邪!”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我也相信你有力量可以冲出去,事到如今,我不便再坚持,你自己请便吧!”
杜少彬一依道:“你这是说,要我一个人去突围?”
“不错。”
“你呢?”
冷雪梅又是一声长叹道:“我不愿连累你,你的武功比我高,你一个人冲出去,不会有甚问题,如果我们两个一起突围,那就很难说了。”
这位人如其名,既冷且艳的冷雪梅,此刻,娓娓道来,居然是一付楚楚动人的可怜相。
这情形,倒使杜少彬一时之间,为之楞住了。
冷雪梅又是幽幽地一叹道:“我活着已是多余的了,你别为我担心,还是早点走吧!”
杜少彬突然一挫钢牙道:“好!我陪你在这儿等!”
冷雪梅凄然一笑道:“看来,我又走错了一步棋。”
杜少彬蹙眉接道:“方才,你说‘活着已是多余的了’,那是什么意思呢?”
冷雪梅轻轻一叹,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谈这些。”
接着,她神色一整道:“杜公子,趁着这一段空闲,我向你说明一下碧云山庄的情形。”
杜少彬不由色然而喜道:“好的,小可洗耳恭聆。”
冷雪梅白了他一眼道:“听着就是听着,有什么洗耳不洗耳的!”
杜少彬向她扮了一个鬼脸道:“堂主教训得是。”
冷雪梅苦笑道:“你还叫我堂主?”
杜少彬道:“你本来就是一位堂主嘛!”
冷雪梅道:“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碧云山庄的人了,同时,我即将提供你的消息,是金钱所买不到的,你,将何以谢我呢?”
杜少彬含笑反问道:“你说呢?”
冷雪梅道:“如果要我自己说出来,那就不够意思了。”
杜少彬沉思着笑道:“好,一等脱围之后,我一定不!就是现在吧!”
说着,已探怀取出一对鸽卵大的明珠,双手递了过去,并含笑接道:“不成敬意,尚请哂讷。”
冷雪梅向那对明珠,投过深深的一瞥,才一撇樱唇,似笑非笑地接道:“这一对明珠,委实也算是价值不赀,但我方才已经说过,我所提供的消息,不是有形的金钱所能买得到的,何况”
顿住话锋,却是美目深注地接道:“杜公子,事实上,今宵,你这条小命,还是我给你救下来的,你自己明白么?”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我明白,如果方才那施放‘化功散’的是别人,我就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儿了。”
“你自己明白就好。”冷雪梅轻叹一声道:“那么,我问你,方才所说的这些,是一对明珠的代价所能换取的么?”
杜少彬苦笑道:“你自己又不肯说,教我怎么谢法呢?”
冷雪梅笑了笑道:“你自己多想想吧!”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现在,我先送你一点东西,然后再提供你的消息。”
说话间,已探怀取出一只小玉瓶,递给杜少彬,一面却正容说道:“这玉瓶中,就是‘化功散’的解药,全部送给你,以后也许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杜少彬双手接过玉瓶,脱口笑道:“多谢冷姐姐!”
冷雪梅美目中异彩连闪,俏脸上也掠过一片异样的神彩。
但这些,仅仅有若昙花一现,一下子,就被一片阴霾所取代了。
这情形,使得杜少彬深感困惑地蹙肩问道:“是我不该叫你‘冷姐姐’么?”
“不!”冷雪梅苦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和期待的,不过”
微顿话锋,又凄然一笑道:、“最好是将那个‘冷’字去掉。”
杜少彬连忙接道:“那么,我叫你梅姐姐,好么?”
冷雪梅连连点首道:“好!好!能有你这样的一位弟弟,我应该感到心满意足的了。”
杜少彬星目深注着,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冷雪梅黛眉微蹙道:“你好像有话要说?”杜少彬嗫嚅地说道:“梅姐姐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心事人人都有,但既称为心事,就只合埋藏心底了!”
杜少彬沉思了一下之后,才目光一瞥对方鬓间的白绒花,一蹙眉峰道:“梅姐姐,你是在给谁带孝啊?”
冷雪梅娇躯一颤地,忽然背转身去,半响之后,才又幽幽地一叹道:“这些,你毋须知道。”
杜少彬惶恐地说道:“梅姐姐,我不该惹你伤心的。”
冷雪梅幽幽地接道:“这与你不相干。”
她徐徐转过身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地,凄然一笑道:“我们还是谈谈碧云山庄的情况吧。”
杜少彬默然地点了点头,冷雪梅却神色一整道:“你知道中行老贼武功的深浅么?”
杜少彬苦笑道:“我只听说过,当今碧云山庄的中行庄主,生平未逢敌手,至于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却不知道。”
冷雪梅沉思着接道:“我举个例子,你去揣摩一下,就不难想见一般的了。”
接着,她才神色一整道:“据我估计,像‘银衫令主’东方明那样身手的人,四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百招之敌。”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他的手下,除了各堂堂主,和什么令主之外,还有些什么厉害人物呢?”
冷雪梅道:“还有就是各级护法,那些护法们的功力,通常都是与堂主、令主们在伯仲之间,也有些是高过堂主和令主们的。”
杜少彬蹙眉问道:“那些护法们,一共有多少人?”
冷雪梅道:“那些护法们,地位是超然的,除了中行老贼,谁也不能差遣,或者过问他们的事,因此,那批人究竟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杜少彬蹙届接道:“梅姐姐一再呼那厮为‘中行老贼’,好像有甚仇似地,那么,当初又”
冷雪梅截口接道:“弟弟,我不想提及这个问题。”
一顿话锋之后,才正容接道:“弟弟,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知己知彼之后,能衡量自己的力量,而作为进退的准绳,如果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最好还是乘早回头为是。”
杜少彬苦笑道:“你要我放弃灭门的血恨,不去追查?”
冷雪梅也苦笑道:“弟弟,话不是这么说,中行老贼是否是你的灭门仇人,目前还不能确定,如果为了一个还不能确定的仇人,而送掉自己的小命,又何不暂时隐退,俟调查清楚之后,再作惊天一击呢!”
杜少彬正容说道:“梅姐姐所言甚是,但兹事体大,我当慎重考虑,与恩师衡量敌我情势之后,再作决定。”
冷雪梅嫣然一笑道:“好!你能不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已经感到很安慰了。”
不等对方开口,又注目接问道:“弟弟,你饿不饿?”
杜少彬苦笑道:“晚饭还没吃,怎能不饿哩!”
接着,又反问道:“梅姐姐也没用晚餐吧?”
冷雪梅点点头,接道:“那门房老头,可能还有剩下的饭菜,我到上面找找去。”
杜少彬连忙阻止她道:“不!不要惹出麻烦来,饿顿把饭,算不了一回事。”
冷雪梅苦笑道:“待会,如果要厮杀时,饿着肚子,可会影响功力的啊!”杜少彬笑了笑道:“我行囊中还有牛肉干,咱们将就一点,怎么样”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一转话锋道:“有人来了。”不错,甬道内,已传出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冷雪梅也是俏脸大变地,凝神倾听间,杜少彬又传音问道:“会不会是自己人?”
冷雪梅传音答道:“不可能。”
话声中,她已扬掌灭了那盏菜子油灯,左手顺势提着杜少彬的健腕,传音说道:“弟弟,跟我来。”
黑影中,两人手牵着手,循甬道蹑足前进。
两人的身体,是那么接近,对杜少彬而言,同一位绮年玉貌的少妇,耳鬓厮磨地,在黑暗中携手同行,真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哩!
冷雪梅身上所放射出的肉香与脂粉香气,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感官,使得这位血气方刚,而又从未与异性接触过的杜少彬,禁不住心头如小鹿儿乱撞似地,有点浑陶陶的感觉,连眼前置身于强敌包围的险境,也几乎忘去啦!
冷雪梅边走边传音说道:“弟弟,待会,如果敌势太强时,你只管自己突围,不必顾虑我。”
杜少彬连忙传音接道:“那怎么行。”
冷雪梅也连忙接道:“这是万不得已的事,你要是顾虑我,可能我们两个人,都会搁在这儿。”
远处,已出现一道灯光。
那是一枝松油火把,照着两个手持鬼头刀的劲装大汉,循甬道缓步而来。
由于双方的处境,明暗互异,因而杜少彬与冷雪梅能看到那两个劲装大汉,而那两个劲装大汉,却看不到他们。
冷雪梅将杜少彬拉向甬道拐角处的暗影中,传音说道:“待会,由我出手,你准备接好火把。”
这是,那走在前头的劲装大汉唠叨着说道:“咱们王护法也真怪,明明这儿的人,早已走了,偏偏还要逼着我们,找到这个鬼地下室来。”
后面的一个,蹙眉说道:“谁教我们要吃上这碗饭的哩!”
前面的一个也蹙眉说道:“奇怪?”
后面的一个身躯一幌,几乎连手中的火把也要碰熄在墙壁上地,沉声问道:“你你看到什么了?”
前面的一个一怔道:“没有看到什么啊?”
“那有什么奇怪的!”
“我是说,这住宅听说是冷堂主的私邱,怎么会窝藏敌人的哩!”
后面的一个哑然失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接着,又笑问道:“难道你没听说,咱们的冷堂主,已经反了?”
“反了?”前面的一个讶然接道:“身为执法堂堂主,也等于是刑堂堂士的女阎王,居然会反?”
杜少彬传音笑道:“梅姐姐,原来你还真有一个‘女阎王’的绰号。”
冷雪梅传音娇笑道:“你看我像一个女阎王么?”
杜少彬传音笑道:“现在是不像,但当你在‘王家村’处死你那个手下时的神情,却是”
他的传音未毕,那两个边走边谈着的劲装大汉,已到了丈远之内。
冷雪梅截曰传音道:“弟弟,准备接住火把。”
话声中,双手齐扬,已用隔空点穴之术,在那两个劲装大汉惊呼出声之前,将其制住,而杜少彬也及时接住那即将掉落的松油火把。并含笑说道:“梅姐姐,好高明的手法!”
冷雪梅促声说道:“别向我灌迷汤,快!将这两个的外衣剥下,你我分别穿上,以便混他们一阵子。”
杜少彬笑道:“这真是好办法!”
他顺手将手中的火把向甬道中一插,一面着手剥除那两个劲装汉子的外衣,一面笑道:
“‘女阎王’应该改为‘女诸葛’才对呀”
盏茶工夫之后,杜少彬,冷雪梅二人,已以劲装汉子的身份到达甬道出口处。火把也故意弄熄了,脸上还抹上一层油烟。
这甬道出口,就是门房中的一张写字桌下,当他们故意呛咳着,扬长而出时,守在出口处的一个劲装汉子“咦”了一声道:“二位怎么弄成这样子?”
杜少彬故意沙哑着嗓音,哼了一声道:“你老兄也不妨下去,尝尝那种味道看。”
说话间,两人已完全走出甬道,那劲装汉子又“咦”了一声道:“连嗓音也哑了。”
冷雪梅拉了杜少彬一把,安详地向门外走去。
那劲装汉子接道:“嗨!二位向那儿去呀?”
杜少彬哑着嗓音说道:“向王护法覆命呀!”
那劲装汉子道:“王护法就在室内,你们这向那儿去?”
杜少彬、冷雪梅二人,已经走出门外,杜少彬还是哑着嗓子说道:“啊!怎么我们没有看到哩!”
门房内,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大喝:“石兄、麻兄,点子已经出来了,快截住他们!”
说来真够绝!这位王护法,是天生的沙哑嗓音,而且,由他口中的“石兄、麻兄”四字判断,眼前这三位,可正是不久之前,在那漫长山沟上,唱着山歌,结果被一位妙龄女尼“化了善缘”的那三位。
杜少彬、冷雪梅二人一看行藏业已败露,已双双亮出兵刃,冷雪梅并娇喝一声:“杜公子,冲!”
话声中,人已当先向大门口长身飞射。
一声冷笑,一阵金铁交鸣,冷雪梅的柳叶双刃,已被雨般交剪而来的兵刃截住,那已是她的老同事石壮为与麻二虎二位护法。
这二位,藉两人之力,一举将冷雪梅截住之后,石壮为冷笑一声道:“冷堂主,现在冲,可来不及啦!”
麻二虎却呵呵大笑道:“冷堂主,眼光不错呀!这小白脸,可委实是很讨娘儿们欢喜的。”
同时,那位王老实,却在门房内桀桀怪笑道:“可是,小白脸已变成小黑炭啦!”
石壮为使的是一枝长剑,麻二虎却使铁尺,这二位的个别功力,可能并不在冷雪梅之下。
因此,尽管冷雪梅使尽浑身解数,拼命抢攻,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那位王老实,一直在门房内没出来,这情形,使得紧跟在冷雪梅背后的杜少彬,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地楞在那儿。
冷雪梅一面双刀翻飞地,力战两个强敌,一面扬声喝道:“杜公子,你还不走!”
此情此景,杜少彬能一走了之么!
沉吟之后,只见他一挫钢牙,大喝一声:“老贼闪开!”
叱声中,一剑劈向石壮为,双剑交错时,发出一串震耳金铁交鸣,使得石壮为当场被震退三步。
石壮为一退,冷雪梅所受压力大减“唰、唰、唰”一连三刀,将麻二虎逼退,已与杜少彬双双冲出大门外。
但他们二位刚刚冲出大门,麻二虎、石壮为二人也同时跟踪飞扑,而那位一直在门房中,企图伺机暗算的王老实,也已后发先至地,飞越他们前头,挥刀截击,一面呵呵大笑道:
“冷堂主,咱们亲近亲近”
也因为如此,杜少彬、冷雪梅二人,冲出大门之后,脚步还没站稳,却已陷入三面包围之中,并且,四周还有一十来个夜行怪客,也采取包围之势,逐渐逼拢过来。
这情形,逼得杜少彬欲叱一声:“挡我者死!”
“嘘”地一声,一剑劈向迎面而来的王老实。
王老实一面挥刀硬架,一面冷笑道:“未必见得!”
“当”地一声,王老实手中的单刀,被震得挥向他的同伴石壮为,如非是同时也被震退一步,石壮为势将难逃断臂的厄运。
但尽管如此,石壮为也同王老实一样,惊出一身冷汗,而人自觉地退了一大步。
也仅仅是这点缓冲工夫,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已双双长身飞射。
那远远围在外围的人,飞起四道人影,迎头拦截,一面齐声吆喝着:“那里走!”
人影飞闪,金铁交鸣,惨号刺耳声中,酒下一天血雨,那飞身拦截的四人,已是两人断臂,两人惨死当场。
但也仅仅是这刹那之间的耽搁,那石壮为、王老实、麻二虎等三人,又飞射围了上来。
而且,他们这同改变了战术,只是避实就虚地,实行游斗,而避免硬接,看倩形,好像是旨在缠住杜少彬、冷雪梅二人,以待后援。
冷雪梅自然明白对方的企图,对目前的危机,也看得最透彻,当下,她一蹙眉峰,促声怒叱道:“杜少彬,敌方大批高手,即将赶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杜少彬纵声狂笑道:“走!我走!”
话声中,他的长剑上,忽然冒出尺许长的煞芒,一式“横扫千军”疾挥而出,使得距离最近的石壮为,首当其冲地,被腰斩当场,王老实、麻二虎二人,也一伤左臂,一伤腰间,不过这二位,却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
几乎是在此同时,三道人影,有如匹练模空似地,射落当场,将正待腾身飞射的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截住,其中一人,并沉声喝道:“冷堂主听我一言!”
这说话的是杜少彬曾经见过的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明,另两位则为一位虬髯壮汉,与一位身材瘦小的青衫文士。
青衫文士紧接着东方明的话锋道:“冷堂主,庄主待你不薄啊!”那虬髯汉子却长叹一声道:“冷堂主是聪明人,却奈何有此愚行。”
冷雪梅目光在对方三人脸上一扫,漠然地问道:“诸位还有甚高论么?”
东方明正容接道:“冷堂主,咱们都是多年同事了,希望你迷途知返,以往的一切,由我们三人在庄主面前,联名担保,当不致有甚问题。”
冷雪梅长叹一声道:“诸位盛情可感,但冷雪梅却只能心领,而另有不情之请。”
东方明微微一怔道:“冷堂主请说出来试试看?”
冷雪梅正容说道:“如果三位,真有同僚的情份,那么,冷雪梅敬请诸位高抬贵手,放我同杜公子离去。”
东方明不由面有难色地,接道:“这个”
冷雪梅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诸位的盛情,竟如此经不起考验。”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冷堂主自己执掌刑堂当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我们三人徇私卖放”
冷雪梅截口一叹道:“东方今主不必为难,冷雪梅并无勉强诸位徇私卖放之意”
那虬髯汉子截口问道:“冷堂主,你如此作法,想必有其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冷雪梅“唔”了一声道:“不错。”
东方明“哦”了一声道:“对了,冷堂主能否请将这原因说明一下?”
冷雪梅幽幽地一叹道:“诸位知道先夫席天虹是如何死去的么?”
那虹髯汉子不由一怔道:“难道席堂主之死因,还有甚蹊跷不成?”
此时,杜少彬才明白冷雪梅是一位新寡文君,因而一时之间,不由为之暗中慨叹不已。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先夫之死,有无蹊跷,目前我还在暗中探查之中,但我提供诸位一个线索,则蛛丝马迹,也就不难想见了。”
东方明注目问道:“不知冷堂主所要提供的,是那一方面的线索?”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自先夫遇难之后,我会接连受到强大压力,迫我改嫁,此情,我一直隐藏心中,此刻,我才在三位面前透露出来。”
东方明蹙眉问道:“那是谁啊?”
冷雪梅苦笑道:“诸位请想想看,碧云山庄中,有谁够资格向我施压力的呢?”
东方明向其余二人作了一个苦笑,没接腔。
青衫文士讪然一笑道:“其实,冷堂主年纪轻轻,又没有子女,如果就这么苦守下去,也不是办法!”
冷雪梅截口一声怒叱:“住口!”
青衫文士尴尬地一笑道:“冷堂主,在下可是一番好意。”
冷雪梅冷哼一声道:“由你这番好意中,更使我确定先夫之死,不是一件意外了。”
东方明一惊道:“冷堂主怀疑席堂主之死,是出于谋杀?”
冷雪梅长叹一声道:“东方令主能想出更好的解释来么?”
东方明正容说道:“冷堂主,兹事体大,没有证据,是不可轻易栽诬别人的。”
冷雪梅一挫银牙道:“我已经十分肯定,只是一时之间,苦于找不到证据而已。”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诸位如果不能高抬贵手,冷雪梅可要放肆了!”
扭头向杜少彬沉声喝道:“杜公子,咱们冲!”
东方明连忙双手齐摇地,沉声说道:“冷堂主,你是聪明人,眼前局面,动起手来,对你可没好处!”
冷雪梅冷笑一声道:“想要我束手受缚,可没这么简单!”
接着扭头向杜少彬说道:“另外二位是‘碧雪山庄’的‘玄武堂主’朱宾和‘朱雀堂主’章达。”
说着,并分别向那虬髯汉子与青衫文士一指,才正容接道:“都是‘碧雪山庄’中的一流高手,你可得打点精神来应付!”
杜少彬正容说道:“小弟知道了。”
一旁的麻二虎与王老实二人,才已被杜少彬方才大奋神威一剑杀掉石壮为而吓破了苦胆,此刻,因己方实力大增,居然又神气起来,他一见双方已经说僵,立即扬声说道:“东方令主,这小杂种方才杀死了石护法,小弟请命,替石护法复仇!”
东方明点点头道:“可是,麻兄得多加小心!”
冷雪梅大喝一声:“杜公子,冲啊!”喝声中,一挥双刀,飞身而起,但她的身形才起,已被东方明截住,当她的柳叶双刀与东方明的铁尺相触时,发出一串震耳金铁交鸣之声,东方明并沉声喝道:“冷堂主,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冷雪梅一面双刀翻飞,展开一串舍死忘生的抢攻,一面冷笑道:“咱们之间,已没甚可说的了!”
刹那之间,两人已都是以快制快地,互拼了八招。
同时,另一边的杜少彬,也已与麻二虎、王老实二人重行交上了手。
杜少彬已明了眼前的危机,因而一上手,就是大奋神威地,杀手连施。
王老实与麻二虎,位居“碧云山庄”中护法,功力方面,虽然赶不上东方明与冷雪梅等人,却也不致相差太远,但他们此刻,双战杜少彬,却仍然被迫得连连后退。
冷雪梅与东方明这一组,虽然也杀得无比激烈,但一时之间,却难分高下。
冷雪梅一见杜少彬已占优势,不由扬声说道:“杜公子,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杜少彬也扬声说道:“不咱们一齐走!”
一旁的“朱雀堂主”章达,一振手中丧门剑,飞身加入战圈,一面呵呵大笑道:“小杂种,现在你想走也来不及啦!”
加上一个章达,已算是暂时稳住了劣势,但围在核心的杜少彬,却仍然有若生龙活虎地,攻多于守,并冷笑一声道:“小爷要走,谁也拦不了!”
紧接着,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寒芒问处,惨号随传,麻二虎被削掉半边脑袋,惨死当场。
杜少彬一招得手,顺势一招“夜战八方”将王老实与章达迫退三步,向冷雪梅身边飞扑,一面震声大喝道:“梅姐姐,我来帮你”话声中,人如天马行空似地,凌空一剑,向东方明兜头下击。
这时“玄武堂主”朱宾,已横里拦截过来,却被杜少彬一记劈空掌,震得凌空一个筋斗,倒飞丈外。
这同时,东方明一面与冷雪梅周旋,一面冷笑一声:“小狗找死!”
身形横闪,避过杜少彬的锐锋,左手大袖抖处,一蓬寒星,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杜少彬罩射而下。
杜少彬剑掌兼施,所有暗器,一半被他的长剑击落,一半被他的掌风震得倒射而回,反而迫得东方明一阵手忙脚乱。
而杜少彬却已乘这刹那间的缓冲,与冷雪梅二人双双腾身飞射。
但“碧云山庄”方面的人,实在太多了。
杜少彬、冷雪梅二人的身形才起,正面与左右两侧,立即各有四五道人影,采取分进合击之势,包围拦截,在杜少彬、冷雪梅二人砍瓜切菜似的冲杀,血光迸射,惨号连连中,东方明、朱宾、章达、王老实等四人,又包围上来。
于是,一场更激烈的恶斗,于焉展开。
杜少彬有如一只出柙之虎,锐不可当,他的身手之高,连冷雪梅也大感惊讶。
当然,与他并肩冲杀的冷雪梅,也是奋不顾身,全力冲杀。
但敌方的实力,委实太强了。
那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围攻上来的人,一批比一批强,身手一个比一个高,而以东方明为首的四位高级人员,也似乎深知眼前情况的严重,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全力拦截。
因此,尽管杜少彬、冷雪梅二人,都是放手冲杀,却始终没法冲出敌人的包围。
这情形,使得冷雪梅不能不再向杜少彬施压力了,她,一面双刃翻飞地,夺力冲杀,一面向杜少彬沉声喝道:“杜公子,你先行冲出去!”
杜少彬毅然答道:“不!咱们一起冲!”
冷雪梅怒声道:“你再不听话,我立即横刀自刎!”
杜少彬笑道:“梅姐姐请放心,只要我杜少彬还活着,你也决不会死,同时,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家师也在‘太原’城中,他老人家一定会来增援我们的。”
他这一段话,对冷雪梅有了镇静作用,但却使东方明暗中起了恐慌。
可不是么!徒弟已是如此了得,那他的师傅的高明,就更不难想见啦!
但事实上,可真是天晓得,杜少彬的师傅,目前在什么地方,恐怕只有他师傅自己知道啦!
杜少彬之所以要撒下这个瞒天大谎,其用意就是安抚冷雪梅,同时也给敌人以精神威胁,然后自己好乘机给敌人以制命的打击。
如今,他这一精神攻势,已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只见东方明沉声问道:“你师傅是不是吴伯同?”
杜少彬怒叱一声:“你管不着!”
话声一落,一剑削掉章达的头巾,连发髻也贴着头皮削去,如非是章达本身功力高,反应又快,那条老命,就已经报销啦!
原来经过这一阵冲杀之后,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已取得了默契,那就是冷雪梅对付其余的高手,杜少彬则专门对付以东方明为首的四位高级人员。
这一分工合作的战术,果然收到了实效,一开始就使那位“朱雀堂主”章达,亡魂俱冒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章达方自发出一声惊呼,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杜少彬却朗声大笑道:
“不用摸,章大堂主,脑袋还在你自己的脖子上”
话声中“唰、唰、唰”一连三剑,迫得对方的包围圈也扩大了不少。
这情形,可使东方明的老脸,实在挂不住了。
试想:凭他的身份和地位,又率领若恁多高手,如果连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小辈都收拾不了,他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因此,他不能不咬着牙根拼老命了。杜少彬话声一落,他并立还颜色,口中并大喝一声:
“杜少彬,你死在目前,还能神气些什么!”
但他话声才落“唰”地一声过处,长衫下摆已被削去一角,杜少彬并连声欢笑道:
“令主大人,失礼!失礼!”
丈远外,忽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东方令主,请对付冷雪梅,杜家这小子,由我来对付。”
东方明连忙扬声答道:“小弟遵命。”
那苍劲语声又接道:“冷雪梅这个人,庄主要的是活口,也不许伤了她,最好是能劝她自动休战。”
“是!”东方明又恭应一声之后,立即全力向冷雪梅进攻。
杜少彬在明知对方的企图之下,自不然会放松对东方明的拦截。
尤其是,杜少彬刚刚因改变战术,而略占优势,如果就这么被人家分开,而各个击破,他自然不会甘心。
因此,他这一全力对付东方明,东方明不但不能完成心愿,连本身也被对方的疯狂攻势,弄得手忙脚乱地,狼狈不堪。
一道人影,疾射当场。
寒芒闪处,发出“呛”然大震,杜少彬被一位凌空射落的生力军给截住了。
那是一位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灰衫老者,此人功力之高,算是杜少彬自出道以来所仅见。
那灰衫老者,不但功力奇高,所使兵刃,也是武林中极少见到的“子母金环”
因此,双方兵刃相触“呛”然震响声中,双方都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咦”杜少彬那锐不可当的疯狂攻势,立即被遏制住了。
当然,他们的那一声惊“咦”都是震惊于对方的功力,远出自己的想像之外而发出的。
那灰衫老者一举将杜少彬截住之后,立即冷笑一声道:“娃儿,你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吧!”
他,口中说着,手上的“子母金环”却是毫不留情地,展开一串抢攻,刹时之间,使得本已在东方明手中占了优势的杜少彬,感到压力奇重,而不得不采取守势了。
但他虽然被迫而采取守势,口中却是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老贼!如果小爷有你一半的年纪,三招之内,我准会叫你爬下来,像你目前这点本领,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小杂种,可惜你再也活不到老夫这样的年纪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忌日哩”
话声中“呼、呼、呼”一连三记绝招,将杜少彬迫退了五步。
杜少彬一挫钢牙,也尽提全力地立还颜色,居然将对方迫退三步,并冷笑一声道:“老贼!你也不过如此!”
灰衫老者纵声狂笑道:“你小子可真不止只有一两下子,可惜的是,你不该跟着吴伯同,更不该生在杜家,现在,你只有乖乖地认命了吧!”
话落,招式也随之一变,劲风呼啸中,那“子母金环”上还发出一串慑人心魂的怪啸,迫得杜少彬不得不连连后退。
这时,冷雪梅也在东方明、章逵、朱宾等三人的联合攻势之下,锋芒尽敛,如非对方三人奉命不能杀她,也不能伤她,那后果早就不堪设想了。
但她绝不为对方的威势所屈服了,仍然是银牙紧咬地在拼命抢攻,但她这种抢攻,却有如冻蝇钻窗,发生不了作用了。
当然,由于她自己没有生命的危险,因而尽管她是处于极端劣势之中,却还能分神去注意杜少彬的遭遇,当她看到杜少彬,在灰衫老者的强大压力之下,被迫而连连后退时,禁不住震声大喝道:“杜少彬,别管我的事了,快点走!”
东方明呵呵大笑道:“冷堂主,那小子还能走得了么!”
杜少彬可能委实是感到压力太重了,对冷雪梅的话,居然没有答覆。
东方明含笑接道:“冷堂主,你是聪明人,当知道螳臂怎能当车哩!”
冷雪梅哼了一声,没接腔。
东方明笑了笑道:“冷堂主,过去,你我同是一殿之臣,今后,咱们仍然是好朋友”
冷雪梅怒叱一声:“住口!”
东方明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且等你累得精疲力竭时,咱们再检个现成的便宜。”
章达呵呵一笑道:“我说,冷堂主,你千万别那么死心眼儿,难得庄主能看上你,这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朱宾也附和着笑道:“是啊!以后,还得请冷堂主多多提携哩!”
忽然,杜少彬传来一声惊呼,只听那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小杂种,以后的五十招之内,老夫如不能叫你躺在这儿,老夫立即举环自尽!”
冷雪梅目光微扫之下,只见杜少彬左臂上鲜血涔涔而下,显然已受了伤。
这情形,使得她一挫银牙,震声大喝道:“胡师爷住手!我有话说。”
那灰衫老者笑道:“有话,咱们边打边谈。”
冷雪梅道:“你放杜公子离去,我跟你们走!”
灰衫老者呵呵大笑道:“冷雪梅,你这如意算盘,是打不通的,你自己最是明白不过,咱们庄主,对你这位美人儿,固然是不能放过,同时,对杜家的这个孽种,也决不容许他活着离开的。”
这情形,使得冷雪梅悲声说道:“杜公子,咱们只好豁出去了,但临死之前总得捞点本钱回来!”
东方明连忙含笑接道:“不!冷堂主,这想法使不得!”
那灰衫老者此时,竟以灵猫戏鼠的态度,向杜少彬笑道:“杜公子,方才老夫听你说过,令师马上就会来的,怎么还没消息呢?”
杜少彬一面咬牙苦撑,一面冷笑道:“你等着瞧吧!”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我不能不提醒你,方才,我自动延展的五十招,已过去大半了哩!”
就当此时,一阵清晰的木鱼声,忽然随风传来。
这木鱼声,一如杜少彬前此在那漫长的山沟中所听到的一样,是那么清晰,那么祥和,使人乍闻之下,不但尘念尽消,连恶斗中的正邪双方,都感到斗志尽消,而懒洋洋地自行停止下来,可是,这木鱼声,却又晃悠悠地,不知其所自来。
杜少彬心头一动之间,灰衫老者却是一蹙眉峰,向王老实沉声问道:“王护法,你上次听到的木鱼声,是否同现在所听到的一样?”
王老实点首答道:“是的,完全一样。”
灰衫老者目注杜少彬问道:“杜公子,可是你师傅么?”
杜少彬冷哼一声道:“你不配问。”
这时,因为有了强有力的后掩杜少彬与冷雪梅二人,都已宽心大放地镇定下来了,冷雪梅并缓步走向杜少彬身旁,替他包扎左臂的伤口,并低声问道:“不严重么?”
也许她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不便叫“弟弟”所以,先前是叫“杜公子”此刻,却是没头没脑地,什么称呼都不用了。
杜少彬笑了笑道:“一点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
冷雪梅蹙眉说道:“伤口深达寸余,还说不算了什么”
灰衫老者却是呵呵一笑道:“威震天下的碧云山庄,我都可以当一半的家,竟然会不配问你的师傅,我看你小子,是神智有点昏迷了吧!”
紧接着,震声喝问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他不问,倒也罢了,这一问,却连木鱼声也没有了,代之的是一声幽幽长叹。
不过,谁都可以分辨得出来,这一声幽幽长叹,是出自一位女人之口。
灰衫老者眉峰一蹙之间,奇事又起。一缕苍劲歌声,忽然划空传来:
世事纷纷无已时,
劝君杯到不须辞,
但能烂醉三千日,
楚汉兴亡两不知。
不过,这苍劲歌声,却是谁都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出自他们搏斗处十五六丈外的一株古柏之下。
而且,歌声一落,人影也随之出现,沉沉夜色之中,只见一道幽灵似的人影,踉跄踉跄地,向着灰衫老者身前走来。
杜少彬一声欢呼道:“师傅,您来得正好。”
来人是一位醉态可掬的青衫老者,五短身材,面色青惨,花白长髯垂胸,尤其是那一袭青衫,长得拖到地面,令人发噱。
他,在灰衫老者面前丈远处停下之后,却向杜少彬白了一眼道:“我老人家也算是及时救你一命,当然是来得好,可是,你却耽搁了我的大事哩!”
杜少彬一怔道:“什么事啊!”青衫老人却听如未闻似地,迳行转向灰衫老者,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裂嘴一笑道:
“我,就是这娃儿的师傅,不知你这位师爷大人,有何见教?”
灰衫老者蹙眉问道:“你不是吴伯同?”
青衫老人笑问道:“你看我像吴伯同么?”
灰衫老者接问道:“方才那木鱼声,当不是你吧?”
青衫老人笑道:“眼前我这个糟老头,你都未必能应付得了,你还希望那个敲木鱼的人,也来凑热闹。”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不过,你尽管放心,那个敲木鱼的人,已经走了,纵然还没走,也不致难为你。”
灰衫老者注目问道:“你知道那尼姑是谁?”
青衫老人道:“胡月古,你连眼前的我是谁,都管不着,还管得那么远!”
灰衫老者身躯一震道:“你竟知道我的来历?”
青衫老人笑了笑道:“这有什么稀奇,都是无极派的老同事嘛!”
胡月古注目问道:“你知道的事情,很不少啊!”青衫老人笑道:“你怎么说,就怎么算吧!”
胡月古冷笑道:“知道得太多了,对你自己可不利!”
青衫老人拈须笑道:“是么!我老人家还没说明来意,你却先对我实行威胁起来。”
“来意?”胡月古冷笑着接道:“好!先说你的来意吧?”
青衫老人笑了笑道:“说来很简单,那就是请你这位师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冷女侠和小徒。”
胡月古哼了一声道:“就凭你这句话?”
青衫老人笑道:“如果你一定要见过真章,我老人家也只好舍命奉陪啦!”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不过,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以你目前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如果败在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糟老头手中,可就划不来啦!”
“我不在乎!”胡月古冷笑一声,一摆手中“子母金环”沉声接道:“亮兵刃!”
青衫老人笑道:“我老人家的兵刃,就是这个。”
说着,双手握拳,晃了一晃之后,又神色一整道:“师爷大人,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话先说明白,如果你打败了,可怎么办?”
胡月古冷然接道:“这问题,老夫毋须考虑!”
青衫老人笑了笑道:“口气可够气派的!好,我老人家先给点颜色你瞧瞧!”
“呼”地一声,一拳当胸捣出。
这两位,相距约莫丈许,青衫老人身形未动,这当胸一拳,当然是凌空捣出,但那拳风所发出的破空锐啸,却是慑人心魂,使得那目空一切的胡月古,也不由为之脸色一变地,飞身横移三尺。
由于拳风未受阻碍“砰”地一声,击中胡月古背后丈许处的砖墙,尘土迷漫中,砖墙上出现一个尺许方圆的大窟窿。
相距几达二丈,这凌空一拳,居然能有偌大威力,因而一时之间,使得现场中的人,包括杜少彬在内,都一齐怔住了。
但那青衫老人,却是若无其事地,目注胡月古,含笑问道:“这一拳,够不够份量叫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