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邓通默念了一遍,扭头问道:“丁寿不是说他蒙长兄自幼照料抚养,特为其兄置办这份产业,代兄立约,兼做保人,为邓家偿还债务么?”
“他大哥失踪多久了,没准骨头都凉了,用得着他来置办!”牟斌沉声道。“按大明律,四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虽自太祖太宗以后,这律法名存实亡,但毕竟国法昭昭,这小子连这点口实都不落下,足见深思熟虑,少年老成。”
“那小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惫懒样,会有这般城府?”牟惜珠半信半疑道。“老夫当年不也被他那副表象所惑,措手不及吃了大亏。钱宁几次报信,想来也是他暗中布置,呼延焘大意轻敌,身死名灭,这教训还不够么!”想起心腹子侄,牟斌痛心入骨。见老父悲痛之色,牟惜珠与邓通不敢再言。丁府。
“阿嚏!阿嚏!”连打几个喷嚏,丁寿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心道哪个王八蛋在嘀咕二爷。“老爷英明,承下邓家这笔债务,看似吃亏,却将咱府上的名声扬了出去,这天下张眼睛的买卖人谁还不知老爷的诚信,谁还不夸您老的仁义!咱府上生意蒸蒸日上,指日可待。”程澧躬身赞誉,句句由衷。
“啊?啊!爷也就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因势利导,就坡下驴,反正钱来的容易,花的也就大方,这个你懂么?”丁寿被夸得一愣,随即夸夸其谈,云山雾罩扯出一通。
“明白明白,这财去的如大江决堤,来时才如山崩海啸,要不说您是爷呢,这魄力手腕,小的拍马也赶不上。”程澧满脸堆笑,继续恭维。被程澧这顿猛夸。原本觉得冲动是魔鬼,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的丁二爷突然觉得心境开朗了许多。
“老爷,只是这么大一份产业,您都划到了大老爷名下,恕小的多句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有道是财帛动人心”程澧毕竟是丁寿名下的奴婢,眼看着接手打理这么大的生意,最后可能还要拱手让人,忍不住多说几句。
“老程,做好你自己的本分,我同大爷的事不用你来操心。”听了丁寿语气转冷,程澧连道知罪,矮身凑上“回爷的话,您上回交待找的人,已经有些眉目了。”
马蹄声碎,车辙印浅,一行人马沿着一条纵贯中原的古老官道缓缓向南而行。巍峨的洛阳城墙已然在望,队伍中间的一辆青幔马车内,致仕的刘健与谢迁两位阁老厢内对弈。
“于乔,陪着老夫一路辛苦,且到舍下盘桓数日,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刘健落下一子,注视谢迁。“希贤兄好意心领了,老夫归心似箭,不好在路上耽搁,容后有暇,再来滋扰。”谢迁凝视棋盘。
良久才放下一子,抬首笑道:“也免得给朝中小人留下攻讦我二人结党的口实。”刘健心领神会“于乔此番归里,作何打算?”“闭门读书,东山携妓,总有消闲之法。”谢迁老神在在,悠然自得。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而今你我远离庙堂,就此寄情山水,有悖先贤教诲。”刘健白眉轻锁,语意不言自明。“庙堂之上,按位序班,自有成法。江湖浩瀚,鱼龙混杂,强者为尊。”谢迁对着棋局连连摇头,似乎无法可解。
刘健心思一转,已明其意“洛阳毗邻嵩山,老夫与少林慧远方丈为方外至交,如今卸却案牍劳形之苦,正可谈经说法,以涤俗尘。”
“秦溪山名剑山庄位居浙东,盗贼匿迹,奸邪潜行,乃乡梓之福,年节之时老夫多遣族人拜谒,算来也有几分交情。”谢迁拈着棋子,优哉游哉。
刘健哈哈一笑,投袂而起“谢公之谋,不弱于人。”南京守备衙门。日已西斜,天色不明。一间昏暗的房间内,两个人影相对枯坐。
“公公可想清楚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清不清楚的,一条命罢了。”“如此,告辞。”一个身影站起离去,良久,剩下的一个身影突然发出犹如枭啼的惨笑“刘瑾,你们断了咱家的根,咱家与你誓不甘休!”
巍峨的雕砖门楼庄严肃穆,朱漆大门上的铜饰在日光下闪闪发亮,门口一对石狮子龇牙咧嘴,配上八名凶神恶煞的锦衣校尉,令人望而生畏。王文素递上门贴后,便局促不安地在门外转着圈子,没有门敬,门子也懒得请他进门房歇腿。
程澧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一见王文素便大老远地打招呼“尚彬,你总算来了,我这几日在老爷面前正念叨你呢。”“程先生”王文素整襟施礼,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程澧拖着进了府门。
“别来这套虚礼了,你再不来,我都没法交代了。”府邸宽大深邃,王文素不知走了多久,穿庭过院,向右折过一间月亮门,绕过花畦、假山,迎面又是一处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