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未走,仍是三记敲门声。朱秉楀腾地起身,大踏步奔到门前“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狗奴才”
“嗯?”房门大开,外间空无一人,朱秉楀左右张望,茫茫夜色,无半个人影。莫不是忧患过度,以致出现幻听了?朱秉楀摇头苦笑,早吩咐了府内下人不要过来打搅清静,想来也没人又那么大的胆子敢抗拒王命,自己疑神疑鬼,真有些杯弓蛇影了。
重新关上房门,朱秉楀回身,赫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犹如鬼魅的身影,悚然一惊:“谁?!”“王爷好生无情,这么快便忘记故人了。”来人站起身,在孤灯映照下现出一副蜡黄面孔。
“邵进禄!你还敢来此?”朱秉楀一见来人,惊出一身冷汗,匆忙打开房门再度确定周围无人,才仔细掩好房门。“王爷不必忧心,院中并无其余人等。”邵进禄对朱秉楀谨慎之举不屑一顾。
“满城都是你的海捕公文,你是怎么来的?”朱秉楀回身喝问。“王爷莫要忘了,邵某曾是贵府的座上客,熟门熟路,”邵进禄掸掸衣服,好整以暇“府中布置熟悉得很。”“你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不去亡命天下,来找本王作甚?”朱秉楀恢复镇定,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请王爷帮个忙。”邵进禄坐到了朱秉楀对面。“什么忙?”朱秉楀沉声问道。“听说官军俘虏了许多女眷,如何处置?”“还不知晓,不过通常是没为官婢。”
“在下想请王爷领出其中一个女子,该当不难吧。”邵进禄轻声道出了妹妹名字。“仅只如此?”朱秉楀挑了挑眉。“再便是求王爷给寻一份通关文书,可以让在下过得潼关。”邵进禄笑笑。
“通关文书?”朱秉楀呵呵一笑,讥嘲道:“你当知晓,如无旨意,本王出城即是有罪,如何帮你弄那劳什子。”
“王爷可以上表府内到江南采买,中府当会给宗室这份薄面,开具相关文书。”来前邵进禄早已帮朱秉楀打好了主意,胸有成竹地轻笑道:“些许小事,举手之劳,从此邵某与王爷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彼此再无纠葛,如何?”
“确是小事”朱秉楀点头微笑。“王爷是应承了?”邵进禄笑意更浓。“休想。”朱秉楀笑容一收断然道。邵进禄面色倏变,冷声道:“王爷可是想清楚了?”“本王清楚得很,你白莲教行篡逆之举,谋夺我朱明天下,本王身为宗室,岂会助纣为虐,帮你脱身,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邵进禄一声嗤笑“看来邵某还是小瞧了王爷,也罢,在下这便前去投案,遂了王爷的愿。”振袖而起,邵进禄又对朱秉楀道:“相交一场,邵某也奉劝王爷一句,赶紧料理府中后事吧。”
“什么意思?”朱秉楀皱眉问道。“明摆着啊,”邵进禄摊手一笑“邵某出首,自然有问必答,圣教洛川起事,攻陷王爷封地宜川,是为了夺那正德小儿天下,辅佐您老龙登九五。”
朱秉楀拍案而起“你想诬陷本王?!”“邵某与王爷私下往来,府中很多人都眼见为实,谈何诬陷!”
邵进禄淡漠道。朱秉楀冷哼一声“本王不过受你蒙蔽,误交匪类,你尽管去胡乱攀咬,看有司官员查问下来,是信本王这天潢贵胄,还是你这白莲乱党!”
邵进禄唇角挂着冷笑“邵某知晓王爷有手段可让府内下人按您吩咐行事,但不知锦衣卫的丁寿会不会信您老那套说辞呢?”
“丁寿?干他何事?”“当日指使朱公铸二人收买丁寿不成,喊打喊杀要取他性命的,可不就是您老,正是从您那里在下才知晓了丁寿提出的那笔官银,放出消息,万马堂设伏弹筝峡,大愿堂暗算烂柯山,无不是遵从王爷钧旨,您老不会如此健忘吧”
邵进禄每说一句,朱秉楀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面色如土,遍体冷汗,他所担心的也正是此事,丁寿举手之间,惟焯小儿承袭王爵,朱公钟兄弟囚禁高墙,可见其手段,若得知自己是暗中算计之人,怕是想幽禁凤阳都是奢望。
“所以便是为自身着想,也请王爷成人之美,”一直察言观色的邵进禄得意笑道:“那件事邵某自当烂在肚内,再不与人提及,如何?”朱秉楀脸色变幻,静坐不语,邵进禄也不催促,端起朱秉楀座上的一盏凉茶浅啜慢饮。
良久,朱秉楀终于开口:“本王还是那句话,休想!”邵进禄不觉动容“什么?”“本王有罪自知,你若想首告,悉听尊便,但若今日受你所挟,本王愧为太祖子孙,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朱秉楀掷地有声。邵进禄蜡黄面孔变得阴沉可怖,朱秉楀坦然相对,毫无惧色,突然一阵厉声大笑,邵进禄连连点头“好,不愧是朱元璋的后人,邵某往日算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