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注目中明盔乌甲,单骑向前,面对明军枪林泰然自若,只这般威风气势,便让崇武尚勇的蒙古胡骑人人振奋不已,挥舞着手中兵器大声疾呼:“火筛塔布囊!”
明军相顾愕然,敌人首脑将领便这样来到阵前,虽有一射之地,可若军中神射未必不能将他射落马下,便是遣出精骑,在鞑骑赶来之前将人擒下的机会也有六成以上。
只是这么做是否不太地道?正当明军不知所以,耳听后阵金鼓响动,前排明军不知其故,还是遵照金鼓号令如潮水般两侧分开。
只见沙丘上那杆屹立不动的大纛快速向下移动,一名身披重甲的高大汉子捧着帅旗策马奔出,寒风之中旗帜翻卷,猎猎作响,旗下是一名裹着黑色披风的老者,金盔铁甲端坐马上,一见老者现身,明军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浪。
才宽微微压手,明军声浪渐息“本帅才宽,皇明工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奉吾皇旨总制陕西三边军务。”才宽年纪虽大,却中气十足,声若洪钟。
此时三军阒寂,听起来分外响亮。火筛微微错愕,本以为与三大万户对阵的是明军宿将,没想到是一介文臣,更未想到对方身份竟如此之高,心中主意更是坚定。
“原来是才老大人当面,火筛见礼来迟,还请恕罪。”火筛在马上单手抚胸,施了一礼。“好说好说,不知蒙古驸马驾到,老夫若有得罪之处,万勿见怪。”才宽在马上拱手回礼。二人对面彬彬有礼,话语间却词锋敏锐,唇枪舌剑。
“老大人身陷重围,援兵受阻,突围无望,当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为麾下将士安危计,下马归顺,我家大汗素有爱才之心,火筛愿保大人平章重任,岂不两全!”火筛攻心为上,一口便道出才宽所部身陷死地。
“老朽不才,自幼读书明理,深晓夷夏之辨,麾下儿郎便是粗鄙不文,也知国仇家恨,陕西三边屡遭鞑虏兵燹,几许家园被焚,多少亲人受戮,彼此仇深似海,吾等岂可做卖身投敌,屈膝侍贼的禽兽之举!”
才宽并不否认,几句话激起将士同仇。火筛皱眉道:“你们汉人有言:良禽择木而栖,又说”除死无大事“,些许虚名,何须挂怀!”
才宽大笑:“老朽书读多了,心思自不及驸马活泛,比如一些认孙为父的变通之道,更是拍马不及。”老大人虽在阵前,刻薄利嘴的功力可是丝毫未减。
果然,火筛闻言面罩寒霜,冷冷道:“南朝权阉当道,君昏臣暗,你为这样一个朝廷死战到底,可觉值得?”才宽略微一顿,提气纵声道:“生为明人,死为汉鬼,身即百死,无怨无悔!”
朗朗清音,响彻天地,回声不绝,周遭明军热血沸腾,一圈圈重复下去,最后是数千人同声大呼:“无怨无悔,无怨无悔”火筛见扰乱军心不成,反被他激起三军士气,拨转马头,阴声道:“好,某便成全大人。”
明军正为才宽之语激得热血沸腾,那拨马回营的火筛突然飞速摘弓搭箭,回身一式“犀牛望月”羽箭破空而出,森寒箭镞直直向才宽飞去。
周尚文一直护卫在才宽身侧,火筛单骑叫阵,虽是敌手,周尚文心中也存了几分敬意,没想到这家伙来时光明正大到了极点,去时也卑鄙到了极致,突发暗箭,才宽还未隐入阵门,那一箭已到了近前。
急切间周尚文挥刀格挡不及,只好伸手去抓,哪知火筛所用之弓力道强劲,他所处位置对旁人来说是强弩之末,对他而言箭势仍劲,锋利的锥型箭镞电闪间破开才宽铁甲,透胸而入,周尚文能抓住的只有一截箭尾。
才宽在马上晃了几晃,在众人忧心的目光中身子一歪,栽了下去,周尚文急忙揽住才宽身躯,明军帅旗下登时大乱。火筛冷笑中纵马驰回本阵,对身后明军追射的羽箭看也不看,三军失帅,看这支明军还能撑住多久。
面对笑迎出来的孟克类,火筛才想说笑几句,忽见老伙计笑容凝滞,呆呆地看向沙丘方向。火筛霍地扭身,只见沙丘上明军大纛再度立起,旗下屹立的高瘦身影不是才宽还能有谁。
“早闻火筛塔布囊草原英雄,勇冠大漠,今日一见,不过是一偷施暗箭的卑鄙懦夫,可笑可笑!”
才宽纵声大笑,身边军士也一层层传了下去,明军齐声哄笑,更有通蒙语的兵士将这些话换成蒙语,大声呐喊,嘲笑鞑子卑鄙无耻。火筛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本来蒙人生于苦寒漠北,豺狼心性,战场上既尊重无敌勇士,也不以狡狯欺敌为耻,但前提你要是最终胜者,如今使了这下作手段,非但不胜,反被敌人嘲笑,自家人也觉脸面无光,不但亦不剌等人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便是底层军士也觉火筛此举,丢尽蒙人脸面,目光中尽是鄙夷之色。
“青甲士上,某要看看,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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