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张相视一笑,张延龄撇着嘴道:“不过几句话的事,有甚辛劳,可这人情世故,一来一往,想必丁大人也是明白人”尼玛,还有敲竹杠敲到二爷头上来的!真是卖解的吞宝剑要钱不要命,丁寿一脸纠结“但不知二位侯爷需要多少心意?”
张延龄默默盘算,这小子赴辽东,下江南,奔西北,这一圈圈划拉下来,家底定然厚实,正琢磨来个狮子大开口,却听身旁兄长笑道:“我等诚心愿交缇帅这个朋友,那些俗物往来实在是有伤情分。”
不要银子?不说张延龄,连丁寿都对这位寿宁侯爷刮目相看了“那侯爷的意思是”“贵府家人程澧在京中经营钱业,”张鹤龄若无其事地转动着手中青花瓷杯,轻声一笑,道:“放债获利,天经地义,本来谁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贵价所放利息别有不同,伤了同行间的和气,本侯受托代为说项,缇帅是明理之人,当不消本侯多说。”
丁寿终于了然,合着两个姓张的生意场上玩不过程澧,从二爷这里往回找场子呢“下官愚钝,劳烦侯爷还是明说为好,究竟要下官如何去做?”“放聪明的,退出”行钱“这一行。”张延龄喝道。
丁寿眉头一挑,张鹤龄已然接口道:“即便受人之托,我弟兄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利钱上,不妨和光同尘,府上也能多些进项。”“那定多少合适?”丁寿再问。张鹤龄不语,他适才说得够多了。
倘一再言利实在有损侯爵身份,连性情急躁的张延龄也缄口不言,身后肃立的曹鼎插言道:“至少月息八分。”“月息八分?”丁寿哑然失笑“一年下来岂不是连本带利翻了一番?”曹鼎得意洋洋“岂止!
对方若是到期不还,来年转息为本,本再生息,本息叠加,最后所得何止数倍!”丁寿抚掌笑道:“果然是生财妙法,下官佩服。”
张鹤龄道:“京城处处藏金,银钱是赚不完的,缇帅大可宽心,哈哈”张家兄弟一同大笑,丁寿先是附和大笑,忽地笑声一敛“下官不才,贵价所言利钱,听来怎么有些像蒙元朝廷的”斡脱钱“?”
张鹤龄笑容顿时一凝,还未反过味儿来的张延龄又干笑了几声,觉得气氛不对,才尴尬止笑,张鹤龄冷冷道:“缇帅说笑。”
“色目人搞出来的羊羔儿息逼得多少百姓鬻妻卖子,破家散族,下官便是想笑恐也笑不出来啊!”丁寿乜眼斜睨手足无措的曹鼎,意味深长道:“年息翻倍?此在唐宋确是常态,可我大明”
丁寿双手向斜上方一拱,振声道:“太祖高皇帝起于布衣,宝训放债利息不得过三分,按大明律,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似尊驾这般年月过期,便叠算不休的,该当如何处置,请二侯教我。”
张鹤龄摁住席下弟弟已经攥紧的拳头,面色变了几变,突然哈哈一笑“缇帅教训的是,本侯碍于人情,一时不察,竟险些铸成大错”话锋转冷,张鹤龄向身后喝道:“无知奴才,还不向缇帅请罪。”
曹鼎慌忙跪倒,连声告罪。“不知者不罪,侯爷不必动怒。”丁寿大度道。张鹤龄笑容勉强,张延龄一直冷眼旁观,突然道:“缇帅久侍圣驾,想必见识过御前百戏,本侯近日也觅得几个把戏,请缇帅品评一二。”言罢张延龄摆手让歌舞退下,一名持着铜锣的青衣汉子恭谨而入,座下行礼道:“小人刘东山见过侯爷。”
“把你那几个拿手玩意儿亮出来,让丁大人指点指点。”张延龄向丁寿处一瞥,二爷立时品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刘东山恭声应是,举着铜锣一敲,一只头系梁冠的黑犬驮着一只猴子跑了进来。
在锣声催动下,那只猴子在黑犬身上爬上窜下,百般捉弄,黑犬似乎被驯服得甚是温顺,无论怎样,也是俯首帖耳,不愠不火。张延龄捧腹大笑,斜睨丁寿,讥笑道:“好一个狗官,果然听话得很,刘东山,你是如何驯的这狗官?”
刘东山谄笑道:“无非是心狠手辣罢了,那些不听话的,直接杀了吃肉,剩下的便是乖乖听使唤的好狗了。”“说得好,看来对那些不听话的狗官,只有趁早杀了,省得碍眼!”张延龄阴声连笑。
张鹤龄此时也流露出几分报复快意,从桌上夹起一块鹿脯,嘻笑道:“狗官,过来看赏。”许是黑犬与二张不熟,未立时听从召唤,见张鹤龄面露愠色,刘东山哈腰陪笑道:“侯爷莫罪,这狗东西带上官帽,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有些狗眼看人低!”
张鹤龄兄弟闻声哈哈大笑,曹鼎等下人更恨不得笑声将房顶都掀起来,张延龄高声道:“说得好,下去重赏,丁大人,你说这不识抬举的”狗官“,是该赏还是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