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行,因为”
目光又移向金日。“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你所以为的闲散宗室喔!”
汪夫人面颊扭曲了一下。“我不信!”
“我就这么想。”满儿叹气摇摇头。“好吧,就算他们父子俩真的只是一对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除了虚名之外,也没什么好夸耀的,然而对你们这些罪臣妻女而言,这也就够了”
“其实我们真不爱那种拘泥的俗礼,无聊透了,大家平等相待不很好吗?”她平静地说。“但倘若你坚持要论究身分的话,那么,宗室当面,竟敢不下跪拜见,出言更不逊,藐视皇室之罪,你担当得起吗?”
汪夫人幡然色变,终于明白自己的境况了。“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来,额上冷汗跟破底的水盆一样哗啦啦的淌。
“至于你”深思的眼神又落到汪夫人身后的汪映蓝那儿,满儿与汪映蓝四目相对片刻。“汪姑娘,听说你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你,那么我可否请教,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
汪映蓝有点意外的怔了一下,随即困扰的皱起黛眉来,显见她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她沉默了好半晌。
“我不知道。”
满儿笑了。“那么,你只是尚未碰上那个人而已。当你碰上那个人之后,你才会知道,不管那人是圆或扁,是白痴或天人,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悄然地,她横过柔荑去缠住允禄的手。
“他揪住了你的心,死也不放,于是,你再也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更不在乎他是否配得上你,你心坎儿上无时不刻挂着他,你的生命也只为他燃烧,就算为他死了也情愿!”
她轻轻叹息,是激撼的,也是满足的。
“无论男女,每个人终会碰上那么一个人,汪姑娘,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没有人是真正无情的,只问你爱上了没有,男女之间也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只问你爱得够不够深。所以”
深深地,她注视着汪映蓝。
“请记住,骄傲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丑陋,倘若你无法修正这一点,那么,当有一天你碰上那个人时,他也不会爱上你这种丑陋得令人难以忍受的女人,于是,你的一片痴心将得不到回报,你的生命将会成为一场痛苦的折磨,届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浪费了这么多口水,她是诚心诚意以女人的身分去劝导另一个女人。
可惜汪映蓝太自负、太自命清高,以至于根本不以为自己是高傲的,至少,她的傲并不过分,而是恰如其分。
恰如其分的傲是自信、是自爱、是自尊自重,她这么认为。
“或许夫人是好意,但”娇靥上一片漠然,汪映蓝冷淡地回绝满儿的“多事。”“夫人可曾想过,我之所以认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我,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期待男女之间的情爱吗?”
一句话就够了,满儿顿时明白汪映蓝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这种女人,对她说再多都是白扯。
“那就算了,你好自为之吧!”语毕,她瞄向金日。
金日会意地微微颔首,旋即望住汪夫人“汪夫人,倘若你们仍要住在这里,请莫要再为他人带来无谓的困扰。另外”再转向甫出现在厅口的王承先。“既然你来川境并无要事,那就带宋姑娘回京去准备婚礼吧,甭在这儿招是揽非惹人嫌了!”
“但我不想要巧佳了,我要带映蓝回京!”王承先脱口道。
金日眯了一下眼。“宋姑娘是你的未婚妻,怎可说不要她就不要她!”
“我要解除婚约!”王承先毫不迟疑地把睡过的女人踢出门。
“是么?”金日冷哼。“随便你,那也是你自个儿的事,不过只要汪姑娘母女住在袁府一天,就由不得你任性妄为的把汪姑娘带走,真要有心,请人来提亲吧,照规炬来,懂么?”
王承先沉着脸没吱声,也不晓得他是没听懂,还是根本没听进金日的话。
不过当天过午后,汪家四口子就搬出了袁府,这么一来,袁夫人就管不着她们的事了。
隔天,王承先带着汪家四口子启程回京了。
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补葯,翠袖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房,正好金日睡午觉醒来,一眼瞧见她手中的葯碗,马上哭起稚嫩的脸儿,想蒙头再躲回被子里。
“天爷!”他呻吟。“你真把我当葯罐子了是不?”
“又不是三餐喝,一天才一碗而已嘛!”翠袖先把葯碗放桌上待凉,再到床边去服侍金日更衣穿靴。“等你长回我们刚认识时那样白白胖胖的,我就不再勉强你喝了,好不好?”
灵巧的手指忙着锁上马褂的扣儿,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抚在她微凸的小肮上。
“白白胖胖的?”小嘴儿覆下,在她耳傍游移。“你当我奶娃儿不成?”
“真的很像耶!”翠袖噗哧笑。“不过你只有这张脸像,身材可不像。”
“身子像了还行,要真像了,这”覆在她小肮上的手指轻轻抚挲着。“哪儿来的?”
粉颊泛红了“讨厌!”拍开他的手,她退开一步,继续为他锁扣儿。
见她红脸,金日不禁莞尔。“阿玛、额娘呢?”
“过泸山那头村庄有人抢亲,他们看热闹去了。”
“我猜三位小姨子也都跟去了吧?”
“娘都去了!”
“可恶,又不叫上我!”
“你睡得好熟嘛!”翠袖蹲下去为他穿靴。“我希望你能多睡、多休息。”
“还睡、还休息?”大眼儿俯下去看她,金日不可思议的咕哝。“胡大夫早说我已痊愈了不是?我自个儿也觉得倍儿精神,多上劲儿,别再拿我当病人嘛!”
“没有啊!”翠袖否认。“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养壮一点嘛!”
“你要养得我肥得噜儿的一身肉么?”
翠袖皱皱鼻子“你要真养得出一身肥肉才怪!”起身,过去把葯端给他,央求地瞅住他。“喝吗?”
金日轻叹。“好好好,我喝,等我跟猪似的痴肥,你可别嫌我一篓油!”
翠袖笑开了“不会、不会,最多我把你宰来吃了!”她按他坐下慢慢喝。
呼气吹开葯汤上的热雾,金日哼了哼。
“肉都还没长出来呢,你就要吃了我!”
翠袖不语,也在一旁坐下,两手托腮看他喝葯,神情若有所思。
他啜口葯,瞄她一眼。“怎么了?”
“我在想”翠袖慢吞吞的呢喃。“巧佳不知会怎样?”
“你担心。”
“当然担心啊!”翠袖垂下眸子盯住桌面的水渍。“他们都都”
“睡过了。”金日替她说出口。
翠袖从睫毛下瞅着他。“如果王公子坚持要解除婚约怎么办?”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看那位宋姑娘九成九会追上京里去,为免事情闹大难堪,王承先不能不娶她进门。”金日语气相当肯定地说。“我担心的是另一样。”
“哪一样?”
大眼儿瞥着她。“倘若我没记错,王承先早已有妻室,而宋姑娘似乎并不知道这点。”
翠袖怔了一下,眸子猛然瞪圆了。“他成过亲了?”
金日颔首。“成过亲了,还有一儿一女呢!”
翠袖呆了半天。
“也许也许巧佳早知道了”她呐呐道。
“希望如此,”金日的表情不怎么有信心。“不然可有得闹了。总之,宋姑娘终究只能嫁他作妾。”
翠袖沉默了会儿。
“娘说,夫君你是宗室贝子爷,早晚也会娶侧夫人,要我有心理准备”
“阿玛可没有,阿玛只有额娘一人。”金日打断她不清不楚的低喃。“至于我呢,瞧瞧额娘将阿玛整成什么样儿,我可不想再多来一个帮衬整我!”
“人家才没有整你呢!”翠袖娇嗔抗议。
伴下葯碗,金日探臂将她纳入怀里。“甭再想那些没的事了,我不会娶侧夫人,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你娶侧夫人之前,能不能先”
真是死脑筋!
“没什么好先不先的,”金日不耐烦的再度打断她的话。“总之,我发誓绝不会娶侧夫人!”
这句斩钉截铁的誓言,不久就受到严厉的考验。
赵总兵终于应允让赵青枫入赘到袁家了。
这是岳锺棋特地送来的消息,又说他是和袁总兵、赵总兵三人一起商谈这件事,最后决定交由两人的妻子处理细节。
不久,袁士弼果然寄来家书,嘱咐妻子安排这件亲事。
“我安排?”袁夫人无助低喃。“我可不懂如何办入赘的亲事啊!”“我来帮你!”满儿自告奋勇掺一卡。
“翠袖,你也别闲着,得开始整理你的行李了!”金日提醒小妻子。
“啊,对喔!”翠袖慌慌张张跑回房,一边扯嗓门求救。“红袖、蝶袖,快来帮我啊!”“天爷!”金日心惊胆战的追上去。“现在没人跟你赛跑,你别跑啊!”有满儿和金日的帮忙,亲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并说好在大小金川的仗打完之后就举行婚礼,让赵青枫入赘进袁家来。
而翠袖也在妹妹的协助之下,及时整理妥好几大箱行李。
“老爷子,咱们可以回京了。”满儿对允禄说。
“那么,明儿就起”
“请等一下!”
“等什么?”
“翠袖要跟咱们回去,你总得让她跟双亲道个别吧?”
允禄脸颊抽搐一下,忍耐。“弘普,去跟岳锺棋讲一声,让袁士弼尽快赶回来一趟!”
金日在偷笑。“是,阿玛。”
棒两天,袁士弼回来了。
“岳父大人,这条子上头有小婿的本名,还有小婿和阿玛在京里的住址,您要写信给翠袖,或者有空上京里玩儿,就照这条子上住址来准没错。”
金日递了张条子给袁士弼,后者才看一眼就差点掉出眼珠子。
“这这”袁士弼猛抬头,震惊地瞪住金日。“你你阿玛是”
“是金禄,出了京,阿玛就是金禄。”金日笑得纯真又无邪。“还有,请先不要告诉翠袖,小婿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袁士弼明白了,当即硬吞下惊骇,不再多语。
于是,七月底,翠袖依依不舍的拜别双亲,又跟三个妹妹抱头大哭一顿,而后跟着金日启程了。
“等等、等等,等等我呀!”
翠袖回头望着策马急追而来的人,惊讶得眼睛眨巴个不停“巧佳?”
来骑勒缰停在翠袖的马旁。“你要跟你的夫婿回京?”
翠袖忐忑地吞了一下口水。“是。”
宋巧佳瞥一下金日,再看回翠袖,眼神有些古怪。
“既然期待你爹能提拔他,我还以为你会常住娘家呢,没想到再去找你,你娘却告诉我你要跟他们回京”顿一顿。“更没想到他们是从京城来的,是呈请人民籍迁居外省不被允许,只好再回去吗?”
“呃呃”她该如何回答才好呢?
翠袖支支吾吾的不敢随便乱说,她这种迟疑的态度,反倒使宋巧佳认为自己猜得没错。
“那也没办法,虽然事与愿违,但既然都成亲了,你也只好跟他们回去罗!”
“”她不说话比较好吧?
“好,那我跟你们一道进京。”宋巧佳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强迫口吻。
金日既然是满人,必定住内城,这是朝廷的规定,旗人与汉人必须分开居住,在京城里是旗人居内城,汉人居外城,除了大臣,谁也别想捞过界,所以翠袖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内城,因为她是满人的眷属。
相反的,她只不过是王承先的未婚妻,没凭没证的根本进不去,非得让翠袖他们当行李挟带进内城不可。
翠袖朝金日看去,后者点点头,她才对宋巧佳绽开轻快的笑靥。“好啊。”
她们又等了一会儿,另一骑才赶到,是宋巧佳的婢女月桃,然后再一起上路。
这年闰七月,又因为翠袖怀着身孕,行进速度不好太快,当他们终于回到京里时,已是下旬时分,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