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沉沉的天际,星月争辉,晚风从海上吹来,带着咸咸湿湿的凉意。
“我们先回去,好吗?”上官云瀚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垂在翩翩的肩上。“不要!”翩翩套上了外衣,感受其间传来的温暖与情意。“陪我去找一个人,好不好?”
上官云翰一笑。“找谁?”
“找‘海龙帮’的二当家陆震天。他认识我爹,也许可以从他那儿知道爹的死因。”
“陆震天?”翩翩怎么会和“海龙帮”有关,上官云瀚想起土先生的手下,曾经说过翩翩一听到“海龙帮”三个字,反应十分激烈。
看到上官云瀚皱挤的俊眉,翩翩显得有些不安,她拉起上官云瀚的手,莹莹双目写满真挚的信赖。“石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害怕喔!我也是今天无意间才知道,我爹曾经是‘海龙帮’的帮主。也就是说他以前是个海盗头子,不过他不是坏人。我想去找陆叔叔问他一些爹和娘的事,也许可以查出些什么。等我问完陆叔叔,再和你去找寻你的身世。你说好不好?”
翩翩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降得翩翩的心也冷了,她松开了手。“你介意我爹是海盗吗?”
“不是的!”上官云瀚再度拉起翩翩的小手。“我怎么会介意呢?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翩翩,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我答应改天再带你和陆震天见面,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吧!”
“不好!你不和我去,我自己去。”翩翩挣脱他的手,甩头就走。
上官云瀚连忙上前拉住她。“翩翩,听我说。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说完之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和你一起去找陆震天。”他顿了顿,勉强自己开口。“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不和我说?”翩翩的声音听起来极度不悦。
“你不要生气嘛!”堂堂“傲云山庄”的少主,竟像个小孩般的手足无措。
“哼!”翩翩别过脸去。
“我知道是我不好,难怪你不开心。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自己招惹来的,我是没理由求你原谅的。”上官云瀚姿态摆得极低。
“哼!”翩翩的语气不再那么凶恶。
“听我解释好不好?”
“随便你,嘴长在你脸上,你喜欢说就说啊!我也没挡着你。”翩翩的眼角偷偷地瞄他。
“在你失足跌落河底的时候,我也记起了那个被追杀的夜晚。我不是要对你隐瞒,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加上我当时也不敢肯定仇人是谁,又怕会拖累你,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上官云瀚一面解释,一面注意着翩翩的反应。
翩翩缓和下来的脸色,让上官云瀚放心不少。“我的名字叫做上官云瀚,是‘傲云山庄’的少主。我最近才查出来,当日袭击我的人是‘海龙帮’的三当家,云破天。”
“云叔叔?”
“我们之间的恩怨,一时也很难说得清楚。不管如何,这事总得有个了结,一场打斗怕是避免不了。打斗之中,难免容易误伤到旁观者,我不希望你因此受伤,所以才想让你先离开。”他极力以平淡的语气淡化这场杀戮,希望给翩翩一个错觉,这场恩怨不过就像是街头的械斗,见血之后就一哄而散。
以翩翩的江湖历练,她无法想像出这场决斗的惨烈,上官云瀚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大多残杀的场面,这样一来翩翩就会看到自己的另一面。
知道他是“傲云山庄”的少主人,是背负着血腥与责任而出生的人,这是无从选择且不可逃脱的宿命。如果翩翩看到这一面的自己,还会愿意和他厮守终生吗?
“你和云叔叔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袭击你。我叫云叔叔别和你打了!你们化敌为友,不是很好吗?”
上官云瀚痹篇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喜欢云破天吗?”如果翩翩和云破天的感情很好,为了翩翩,他可以撇开那云破天之间的恩怨,甚至可以不顾众人反对,留一条活命给云破天。
“不算特别喜欢吧!我比较喜欢陆叔叔。云叔叔对我也很好,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怪怪的。”翩翩略略皱着眉。
这该死的云破天,不会想染指翩翩吧!一想到性好渔色的云破天不怀好意地看着翩翩,一股怒气直冲上来。
“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翩翩用手肘轻撞着上官云瀚。
“没事!”这下可以放心地和云破天放手一搏了。
“好,我和你先离开这里。你下次再和我去找陆叔叔好了!”翩翩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上官云瀚的牵绊。况且也不一定要现在见到陆叔叔,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嗯!”上官云瀚背起翩翩,施展轻功,步如凌波,行云流水,月色下,流泻着两道人影。翩翩只觉得风从耳际呼啸而过,发丝在空中飘散,身似腾云驾雾,凌空而起。弹指间,清楚地闻到海水的味道。
上官云瀚柔着声问她:“翩翩,还好吧?头会不会晕?”他轻轻地下放下翩翩,一手还撑扶着她。
“不会!好好玩喔!”翩翩兴奋得像个孩子,发光的双目,停留在一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这名陌生人,笔直的身躯站得十分恭敬。“这位是”
“翩翩,这是木先生,我们在山上的食物全是他张罗的。木先生,这是翩翩姑娘。”
“翩翩姑娘好!”平板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
“你好!你你是不是半夜和石头,不是,我是说上官云瀚,你是不是那几天半夜和他说话的人啊?”
“姑娘好耳力。”
翩翩用力瞪着上官云瀚。“你很不够意思喔!你还骗我说没有和人说话。害我差点以为我自己有病。”
上官云瀚脸上写满歉疚,却是笑而不答。
“少主、翩翩姑娘请上船。”小船停靠在岸边的石缝处,不仔细观察,还不容易察觉。
“傲云山庄”是什么样的组织?看着木先生,翩翩的心头浮出这样的疑问。上官云瀚一身武功已是惊世骇俗,而木先生的内力也该是炉火纯青吧!以他这样的本领,对上官云瀚却是必恭必敬。显现上官云瀚的地位之尊,是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翩翩将视线转到上官云瀚的身上,俊朗的面容,雍容的气度,既熟悉又陌生,就如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沉而迷离。现在才真切地发现,他的气质竟是如此的超拔不群、傲世独立。也许他真的是站在云端而出生的吧!
“翩翩,你在想什么?”上官云瀚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没事!”翩翩的笑容虚弱无力。
“是不是坐船坐晕了!”上官云瀚将身子挪到她的旁边,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真挚的关怀之情。
“嗯,大概吧!”他那两潭深邃的眼眸,会让人陷溺其中,难以自拔。
“靠在我身上会好一些。”上官云瀚轻柔地把翩翩拉到自己的身边。
翩翩没有反对,头一垂,轻轻地合上眼睑,无限爱娇地赖在他的肩上,享受自己编织出来的爱恋幸福。只有在这一刻,身边的人才是真实地存在。就像一块大石头,稳重可以依靠,而不是像天上的云海,虚幻缥缈,遥不可及。
船停靠岸时,翩翩竟然已经睡着了。上官云瀚轻轻巧巧地抱起翩翩,和木森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奔向“悦来客栈”马车停在客栈的后门,白天那名老妇带着好几个打扮和她相似的妇人,站在门口迎接。
“土先生,麻烦你带翩翩姑娘休息。”
老妇点住翩翩的睡穴,将她交给另一名妇人,那名妇人抱起翩翩,马上退下。
上官云瀚收回视线。“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海龙帮’三头目云破天,明天要过四十五岁的生日,我要乘此机会和水先生碰头,共同商议如何对付云破天。请你和木先生速速将金先生、火先生请来此地,三个时辰后,在密室开会。”
“少主!小心。”两人态度恭敬,语气却自然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之意。
“嗯!”上官云瀚头也不回,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
幽暗的密室,在烛火的映照下,恍若白昼般的光亮。土圭养依照上官云瀚的吩咐,火速将“傲云山庄”另外两名大将请来。“傲云山庄”的核心力量是由五行护法所组成的,这五人依次为金鑫、木森、水淼、火焱、土圭。五人的功夫俱是武林一时之选,当世高手。
金鑫为商业奇才,当年上官昊看中他的才能,将“傲云山庄”分全国的商业网路,交由他一人掌管。“傲云山庄”强大的武力,加上他的苦心经营,终于使“傲云山庄”掌握全国二分之一南北货物的流通。而原本为武林第一世家的“傲云山庄”正式成为新兴的商业王国。
木森是五人当中,水性最佳的一人。只要让他遁逃到水中,任凭千军万马也拿他无可奈何。当年若非靠他的水性“傲云山庄”的主人上官昊,早沦为太湖的水中亡魂。这次会被分派来调查“海龙帮”也是为了借助他高明的水性。
水淼虽是一界女流,却最被上官昊倚重。她心思细腻,头脑冷静,谋略超群,是江湖上受人敬重的女诸葛。加上她的医术高超,又有“赛华佗”之称。在五人之中,她只长于轻功,算不得是最顶级的高手,上官昊却独排众议,将她拔擢为五行护法之首。由于她不让须眉的能力,终于获得“傲云山庄”一班男子的信服,稳居群龙之首的位子。
火淼性烈如火,却不是愚鲁的汉子。除了内力精纯之外,更擅长用毒。他本是江湖之中,人人头大的恶魔,却连续三次败在上官昊的手中。而他七次下毒欲毒杀上官昊,却都被水淼化解。因为这一番机缘,使他成为五行护法的一员。
土圭看似平凡的老妇人,却是身怀绝技。她最著名的就是暗器,她头上所戴的珠花,实际上就是置人于死的武器。不过外人只知道她的暗器,极是辛辣狠毒,却不知道,她精通易容术,擅于模仿。不只是别人的形貌,连说话语态都维妙维肖。只要是她要模仿的人,恐怕连那人的亲人,都无法辨识出来。此刻她看起像一个寻常不起眼的老婆婆,但是下一刻,她可能易容为年轻美貌、丰姿绰约的少妇。
这五个人各有其背景身分和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们来自大江南北,个性习气迥异,却同样甘心改名换姓为上官昊卖命。江湖上留有各式各样的传说,但实际上没有知道,上官昊是如何统驭这五个奇人。
上官昊虽然承继“傲云山庄”的资产,但却不同于一般武林世家的子弟。他雄才大略,武艺非凡,深知如何礼贤下士。为了享有千秋万世的霸业,他借重各式各样的奇人异士,结合成有组织的力量。“傲云山庄”成为一个群体的代号,而不是上官昊的私产。
上官云瀚就是在他刻意的栽培之下,成为“傲云山庄”的继承者。如果说“傲云山庄”是上官昊的毕生之血,那上官云瀚就是他最大的骄傲与成就。上官云瀚年纪轻轻,却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态势,若非如此,上官昊也不会放心地把“傲云山庄”交给他管理。
上官云瀚五人一笑,一面抱拳说道:“请各位先生来,是要商讨如何对付‘海龙帮’”
“少主你一声令下,我带三十六堂、七十二舵的兄弟,杀到‘海龙帮’的巢穴,把他们全部杀光毒死。也好显一显‘傲云山庄’的威风。”火焱摩拳擦掌嚷着。
“金先生,意下如何?”上官云瀚把视线转向始终保持微笑的白衣老者。
“我没特别的意见,看少主怎么决定。”老人依然保持着笑容。
“那么,就我们几人上‘海龙帮’向云破天讨回一个公道,如何?”
众人脸色大变,连白衣老人也不禁失声喊叫。“少主!这这太冒险了!”
上官云瀚淡淡笑道:“不是寻常人,才能做非常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自然能险中求胜。况且不调集其他人马,也不会造成无谓的伤亡。”笑容之中,飞扬着满满的自信。
他的笑容果然收到作用,四人不再那么反对。“咱们不以多求胜,杀起来才叫痛快。”
“不!火先生,这次只要讨回公道,不求杀个痛快。”
“这”其他人如坠入五里雾中。
“水先生得到一个重要的情报,今晚云破天要过四十五岁的生日。他打算利用此时机,除掉陆震天,取而代之。”
白衣老者若有所悟地笑道:“那少主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内争外斗下,‘海龙帮’自然就会瓦解了!少主这招真是高啊!”土圭真心地称赞着。一旁的木森则以牵动嘴角,表示赞同。
“不!‘海龙帮’瓦解的话,我们只是少了一个敌人。如果帮陆震天除掉云破天,却是多了一个朋友。”上官云瀚深沉的想法,连江湖历练深厚的四人,也为之眼睛一亮。
上官云瀚琥珀色的眼眸,深不可测。“我考虑过了,即使‘海龙帮’瓦解,我们也还没那样的能力,可以接收他们的海上势力。倒不如结合他们既有的海上王国,慢慢地扩大‘傲云山庄’的范围。两方面相互为用,彼此共享海陆的贸易利润,才是长久之计。不知各位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见解?”
“老主人要知道少主人的算计,一定会很高兴。将门虎子,我老火对上官家是心服口服了!”
听到火焱的说法,上官云瀚的嘴角扬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上官昊去世不久,他在“傲云山庄”的根基并不稳固。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上官昊实在太特出了。无形之中,他时常会被比较、被要求。
上官昊留给了他“傲云山庄”庞大的基业,也同时成为他的阴影。他必须超越上官昊,才能获得所有长老们真心的信服。这些人虽然是受命要辅佐他的人,却同时扮演着长辈与属下的角色,所以他必须要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作为,为了自己,也为了“傲云山庄”
这并不容易,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跨出第一步。
沧海月明,月色照在海上,宁静平和。谁也不知道一场隐藏的风暴,正慢慢向“海龙帮”袭来。
为了庆祝云破天的生日,小小的岛上四处灯火通明,岛上最雄伟的建筑物内,传来女子的歌舞乐声。
陆震天一口饮尽剩余的酒,瞪大的眼不屑地扫过那群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女子们在献过舞之后,一个个亲昵地依偎在每个舵主的怀里。“哼!三弟,你是想把‘海龙帮’变成妓女户吗?”
云破天倾低身子,藉着倒酒给陆震天的时候,小声说道:“二哥,今天是我生日,就这么一次,众家兄弟都在这里,给个面子,别让我难看。”
“这碗酒小弟敬你,就当是祝贺小弟生日吧!”云破天顺便斟了一杯给自己。
陆震天接过酒。“也罢。做兄弟的敬你一杯,也敬各位兄弟。”他一口饮尽杯中酒。这等畅快淋漓的豪气,马上博得满堂喝采。
“哈!炳!炳!爽快!二哥果然好酒量。哈!炳!炳!”云破天大步地走回位子,睥睨着陆震天,一把丢掷掉手中的酒杯。“二哥,你处处提防着我,谁知今天还是着了我的道。”
“不妙!”陆震天心头惊呼,连忙运功驱毒。豆大的汗珠,源源不断地从脸上滑落。
“你想做什么?”陆震天故做镇定,额上的汗却泛滥得严重了!
“二哥,别想运功了!你中的不是寻常的毒葯,而是来自西南的迷葯‘美人香’。你越是运功,手脚越是酸麻。”
“别废话,你要杀要剐,我都认了!”陆震天的脸色益加苍白。
“我的条件,再简单不过。你自废双手,我给你一笔钱,远离这里。你手下的那批人,由我来接收。我会好好运用这批人,光大‘海龙帮’的。”
云破天正自鸣得意之际,屋外忽然传来尖锐的惨叫声,增添厅堂中的肃杀之气。一具焦黑的尸体,被丢入厅堂之中。
“云破天,你可还认得我?”一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男子,身着白袍,腰际三尺玉剑,昂然独立。
“撤剑!饱击!”云破天脸色陡变,马上下令将攻击对象转向“傲云山庄”两派人马马上展开一场厮杀,却只听得“海龙帮”传来声声的惨叫,一转眼间,损兵折将,鲜血溅飞,伤痕累累。
“二哥!这一战可是关乎‘海龙帮’的存亡,你快叫‘陆家十八汉’动手,我们之间的恩怨,等一会儿再算!”云破天转而向陆震天求救。
陆震天还不清楚来人的意图,略有迟疑。从刚才的观战中,他发现“傲云山庄”虽是来势汹汹,却似乎没有存心置人于死地的意图。
“陆大侠!晚辈和你绝对是盟友,而不是敌人,我也曾领教过云破天的‘美人香’。今天我们来不是要挑起‘傲云山庄’和‘海龙帮’的纷争,而是为了向云破天讨回一个公道。”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不失天下第一庄的气度。
“阁下想必是‘傲云山庄’新继任的庄主上官云瀚,果然是少年英雄。若不嫌弃,陆某愿意和阁下交个朋友。上官少侠如果要对付我那不成材的三弟,希望不要波及到‘海龙帮’的其他兄弟。”陆震天不愧是在江湖行走多年的人,一句话将“海龙帮”和云破天切得干干净净。
上官云瀚一笑。“这个自然。从今天起‘傲云山庄’和‘海龙帮’就是朋友了。金云破天的人头,算是我送给贵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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