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的时间了。
“善,大善,此乃绝妙佳句,不知是哪位才子文采决绝,这样的好句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身穿灰色直缀书生捧着一张白色的宣纸,双目濡湿,隐隐颤抖着。
这处是文华楼,是京城最大的书斋,这处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个很不起眼的人只试了一支狼毫笔就扬长而去,不到一两银子的普通狼毫,却留下五两银子,店里的小厮也是读书人,看着他留下来的书稿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里人来人往的都是读书人,不乏权贵家弟子,一位穿着石青色窄袖长儒,外套蓝色半臂对襟的少年接过宣纸,不以为意的神色大变,目露经验,惊叹,“乃是神作。”
外面有人起哄,“薛少,什么是神作,能入你眼的到底是佳作还是糟粕?”
被称为薛少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不生气,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齿,道:“我最烦一些读书人伤春悲秋写些看不懂的玩意儿,还自以为好。”他举起右手的宣纸,左右指着,说:“这的确是好,我一读就看懂了。”
底下哄堂大笑,书斋店主忙上前去,小心的将薛少手中的宣纸拿下来,道:“薛少爷,这人的字也很不错,千万小心,小店还准备收藏起来呢。”
薛少复又不以为意起来,“再找徐大少爷写一遍不比这个好?”他口中的徐大少爷乃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子,复有才名,一手行书得过姜太师好评,声名大盛。
书斋店主心想和这个呆子说这个真没有什么意思,但面上显出苦笑,“也就是你薛少爷才有这个面子,小人哪有这个荣幸?”
围着的不少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一个文华楼能开这么大,当谁都不知道你身后是谁似的,也不耐烦看着这店主扮戏,大叫道:“薛少,辛彩娘说你徒歌余音绕梁,如空谷传音之妙,今机会难得,不如让我等一饱耳福。”
大家哈哈大笑,薛少耐不住便也欣然应允,不曾注意到,角落里站了两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其中一个小声道:“他好歹是荘延伯家的少爷,人荘延伯都是在战场上走出来铁骨铮铮的将军,怎地看他就像一个草包似的。”
另一个打了个哆嗦,“我的好小姐,可别这么说,我看这薛公子仪表堂堂,挺和气的。”
“和气?的确是和气,都和气到烟翠楼去了!”辛彩娘可是京城第一名妓!
“好小姐,别气了,那天咱二少爷也在场,人薛公子就念了几句诗,啥都没干,你别抓着这个不放了。”以后还是一家人呢,这可怎么过哦。
一双美目在被人群环绕的薛少身上转了又转,似是要给他烧出来一个洞似的,“这个傻蛋,屁都不懂,这个东西传扬出来,还得烧他的身,不理这个傻子了,绿桃,我们走!”
继日,这首《放言五首》就广泛传播开来,同时散播开来的,还有从市井中的一首新唱词:
唏嘘似扬花似雪漫目纷飞飘散落一片发间流离不见飞舞人前迷乱
三人成虎五人作怪冤怨寒窗十载不乃银钱三两无奈父母泪成珠亲人血成河若等六月飞雪孟姜魂消散
别是新颖的唱词,昏暗的房间,靠着窗台的大案上,墨迹早已干透,夜幕降临,没有主人的吩咐,只听得见一声比一声更加幽深的手指叩击梨花木案的声音。
好一个一任闲言碎语多,唇枪舍刃又如何?若无愧事凭人问,终有清明供揣摩。
“弓满,去查一下这次江南文墨案。”
“是。”
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了真相,也必须大张旗鼓走一场。熟稔的婢女走进来,点上灯,跳动的烛光之下,谪仙一般的容颜上几道浅壑见证了岁月沧桑下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