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秋天

于别人的故事，那些虽然美丽却最终哭泣的故事。我对毛毛虫说，其实我是很想让他们活下去的，在我的蓝色岁月里，可是到最后，他们都不得不一个接一个死去，飞快而轻易地，无可奈何的事情。毛毛虫于是安慰我，她说，不要难过。她那样缓慢说，她说，或许，那些消失了的人现在存在于世界的另一端，正在快乐地生活。所以，她微笑着告诉我说，游鱼，无论如何，消失的都会离开，但是你要记住，他们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并且，他们是快乐的。最后她再次打过来一个笑的符号。她说，你要真的快乐起来啊。

    我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对她微笑，我说，我会的。

    毛毛虫对我说过，她会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寻访过去，或许永远都没有尽头，直到她的愿望全部实现。实际上，毛毛虫笑着对我说，永远有多远，我们都不知道。只是，我们要求自己坚持着活下去。她说，她随时都会消失。于是，毫无防备的，她消失了。她理所当然地消失在了另一边，那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头相一下子变的灰暗而苍白。我想起她对我说，游鱼，无论如何，你都要快乐起来啊，在我们共同生活着的蓝色十八岁里。

    我看着她留下的最后一行字，在屏幕上闪烁着模糊的光芒。

    我总是在想，我一定要逃离一些地方，再到另外一些地方生活下去。或许我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又或者，那只是我的想象——我想象并假设它是存在的，存在于虚幻世界的另一个尽头。我这样想着，但是并未因此而放弃。我以为我终于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然后生活到那样一个地方，那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任何苍白无力的东西，却会有我蓝色的天空，以及永不丢失的快乐——我如此繁复地提到快乐，因为得到它比失去它艰难得多。

    而现在，在这样属于我的蓝色季节里，我沉默地看着窗外正在飘零的树叶，那样如同蝴蝶一样翩飞了。如此轻易离去，不再留下任何东西，只有太阳，或者吹过的风。

    所以我想，会不会我所拥有的东西也会这样轻易地失去，然后被记忆掩埋，从此不会再回来。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话突兀地响起来。于是我问电话那边的人，请问你找谁？样子严肃得像专业的服务员。电话那边传来一句很平静的女声，她说，我明天要走了。然后电话就突然地挂掉了，只剩下茫茫无边的盲音。我放下电话，看着天花板发呆。那个女人说她明天就要走了，我不清楚她是谁，她对我说她要走了，所以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人要离我而去，就像这个也许是我认识的人，就像毛毛虫，那个属于北方的女孩，同样有着蓝色的眼睛。她对我说再见，并且如此轻易地消失不见。

    我再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听王菲的催眠。伤秋已深，天气变的更加寒冷了。我对自己说，应该多穿点衣服了。

    毛毛虫消失了，并且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双手在键盘上急促地跳动着，等待的结果是一片空白的天空。我发现我所拥有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那样消失在我蓝色的十八岁。这个时候王菲在电脑里用她一如既往的声音反复地唱着，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她用她那我无法企及的神态唱着，有着强烈的抗拒感。

    于是在这样美丽而盲目的声音里我无法遏制地流下了眼泪。我是爱着她的，所以我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快乐地生活下去，不管一二三岁，还是四五六岁，或者千秋万岁。是的，我是这样一个容易哭泣的孩子，一直都是这样。我努力地想要抓住属于我的东西，快乐悲伤，尽管它们很快就会随时间轻易流走，在一个又一个蓝色的秋天丧失。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想象我的另一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蓝色的，我一遍遍地想着，不厌其烦。就好象我总是不知所措的接受他们的离开一样。我还是一个孩子，当我更小的时候被我的父母送到这座城市，他们告诉我说你将来要努力地学习，考一个顶级的大学。他们，我的父母，或者其他什么人，他们都那样对我说话，然后一个比一个更快地离开我，奔向各自的事业。而我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毛毛虫对我说，游鱼，别再迷茫下去，你要快乐起来——然后她飞快地离开了。对于这些，我笑。我对自己微笑，以次来标榜自己没有快乐的快乐。

    所以我想我只适合在这样的秋天生活，所有的一切开始凋落，冰凉的海水撞击着海岸，天空非常的蓝，太阳有些刺眼。

    我在这样的秋天开始不停地四处奔走，背着我的破旧不堪的包袱，如此肮脏可笑地生活着，并至死不逾的寻找传说中的，那温暖如春的快乐，始终微笑着沉默。

    二00二年十一月的第一天，天气预报员在收音机里用他那特有的嗓音温柔的说，各位听众，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请注意天气的变化——最后他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首快乐的民谣，唱着我所不知道的旋律。

    我的秋天即将离去，我所有的回忆也终于尘埃落定，那些游动的鱼，他们开始朝着那个不知名的方向，用一种我所不知道的速度，飞快的消失不见。

    2002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