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风轮飞速地随时间旋转。每每回首,总是有些深深的歉疚,悔自己资质愚钝,贻误了本应似锦的前程,蹉跎了这似水华年。
又是一度杜鹃喷芳海棠吐艳。在这花气袭人的时刻,暖意凌人的日子,我隧觉得,我的心像一片在浩淼海水里飘扬的新帆,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海风鼓荡得那么膨胀、饱满。我昂首阔步,餐风露宿地向我心目中尊贵无比的谬斯靠近,没有人能看到我脸上的庄严、肃穆。
帘里春深,芍药正浅。白色的杨花在空中沸沸扬扬起舞翩跹,永远在寻觅着她生命中难以亘久的驿站。我不敢鄙薄她的浅俗,世人从来以成败论英雄,没有人能读懂我心笺上的语言。少年轻狂时的缤纷梦早就被现实冲击得失却了颜色。总是遗憾而心有不甘:我就是这么平庸、这么浅俗吗?不服!
我知道踏雪寻梅须忍耐骇人的寒冷,登高览胜须承受颠覆生命的危险,但我无惧亦无怨。在我的人生坐标里,生命的璀璨不在乎它起止的端点。一日的辉煌胜于行尸走肉的一百年。为此,我努力跋涉,不畏艰险。
满山葱郁,山风夹道,曲径逶迤。我的眼里是一片如雾似霭的茸茸新绿。灰褐色的流岚在远方漂浮。当我足抵一座山谷时,见谷壁上有一丛力争避暗趋明的幽兰。它被不知从哪里伸过来的藤蔓缠绕着、压迫着,被勒紧的颈部叶稀花疏,活似一只将要蜕尽颈部羽毛的寒号鸟。身子倨偻着,像一个被艰难困苦压弯了腰的老农,几近性命奄奄。我的心下一阵黯然,思虑着如何除却附着在幽兰身上的致命的藤蔓,为这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幽兰掀开生命的另一片洞天。我望着阴沉沉雾腾腾的山谷,欲抵足却无勇气,我自幼恐高亦恐低,连墙头和树都没有爬过。一时间,脑子里一片茫然。
一位路过的游人走过来,可能是我向谷底的久久瞩目触发了他的好奇心亦或其他。
你看。我说,并指向那丛谷底的幽兰:那被藤蔓纠缠着的兰草,你可以帮我下去解除缠在它身上的藤蔓吗?
开,开,开,开玩笑!男人古铜色的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嘲弄,结结巴巴地说完话摇着头走开了。原来他患口吃。我怔忡地望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他临走时挂在脸上的嘲弄。好久,才悟透那嘲弄分明近似讥笑,他大概觉得我是个无聊透顶的人,时间多得无法用,才来这里无病呻吟乱发慈悲。
那人越走越远的步子把我心里那充满正义的不甘践踏着,践踏得从混乱渐向朗澈。我执拗地向过往的游人一个个求助,一次次地被拒绝并讥笑。连风也笑吟着渐去渐远,她飘然无尘的步子哗拉拉地轻拂着藤蔓硕壮的背,其状煞是恼人。
幽兰依旧被压迫着,过往的游览者络绎不绝,没有人试图去改变它凄惨的命运。我为此浮想联翩,那藤蔓与那些恃强凌弱、狗性十足的人何其相似!此大概为由自身的庸俗引发的对幽兰的嫉妒。我不由不笑起它的狭隘心肠,正如生活中的那些妄想踩死别人自己上去的人。如果世上全是此等品行的人,那么社会永远不会进步,生活将失却了公平、祥和、温馨,充溢着血雨腥风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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