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雨巷的幽香

    喜欢雨巷诗人戴望舒，并不是从雨巷开始，而是从无可救药地爱上那首叫做二月的小诗——

    春天已在野菊的头上逡巡着了

    春天已在斑鸠的羽上逡巡着了

    春天已在清溪的藻上逡巡着了

    绿荫的林遂成为恋的众香国。

    于是原野将听倦了谎话的交换

    而不载重的无邪的小草

    将醉着温软的皓体的甜香；

    于是，在暮色冥冥里

    我将听了最后一个游女的惋叹

    拈着一枝蒲公英缓缓地归去。

    ——戴望舒笔下的那般可爱的二月，如小孩头上大大的蝴蝶结，如盛夏的薄荷巧克力、香草冰淇淋，如隆冬的那杯热气腾腾的爱尔兰咖啡，一遍又一遍细细品来，总有说不尽的可爱之处。

    我丝毫不怀疑自己骨子里的天真和幼稚。朋友说，你适合做诗人。我轻笑，自己离诗人，还远得很呢，最多算一个情感丰富的读者罢了。

    我觉得一个真正的诗人，须有着那种对名利的淡定，对爱情的敏感，对生活的热情和对理想的狂爱。否则，他的诗，便不是发自内心，便不能在读者心里掀起涟漪。

    所以，喜欢上戴望舒。

    曾有人说，经典是时间洗涤后留存的精品，是人性的画像和注解。从戴望舒的诗，我了解了什么叫“经典就是常读常新”回味无穷。二月之于我，是品不尽的可爱；雨巷之于我，是绵长的寂寥和幽香；我用我残损的手掌之于我，是一个诗人的民族以及个人的无比坚贞的气节；生涯之于我，是在一点点碎了的希望中的无边的孤苦和凄寒

    或许是因为我就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所以戴诗的亲切柔美的抒情风格、诚挚忧伤的感情总能在我心底撩起澎湃的共鸣。

    他华美而不虚伪。情是戴诗的诗魂。在他的关于少女和爱人的圣诗般的素洁中，闪耀着那少女最清澈的眼睛，流淌着暖夜最缱绻的软语，弥漫着普罗旺斯最芬芳的熏衣草香。

    他铺张亦朴实。他的野宴里的百里香、野菊和芦笋，他的秋天的歌声，他的凄美的烦忧，他的悒郁的自我素描，他悸动的流浪者的单恋，他的“有一些寒冷”的秋天的梦读戴诗，更是读画与音，读情与境。

    他理想而不颓丧。政治和爱情的理想与现实的悲剧感的冲击，让他时时陷入失望与不安。但他并不颓丧。雨巷里的那位丁香一样的姑娘，有着冷傲和高贵的气节，彷徨却未低头，哀怨却未屈服。在元日的祝福里，他抒发了对新希望的最强烈的祝福；等待里，他说他“永远不屈服”；口号中，他说盟军的希望就到了“苦难的岁月不会再延迟”戴诗里没有那么多的反抗和斗争，但却在泛滥的感情中，坚持着无法实现的理想。

    他浪漫亦坚韧。他说，我思想，故我是蝴蝶；他说，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他说，我恋人的发，受我怀念的顶礼；他说，梦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他用他“残损的手掌”摸索已经变成了血和灰烬的土地；在等待中，他告诉朋友，他们会在泥土中看见他张大的眼睛。

    戴望舒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常常自比为孤独的游子，用美好的姑娘的形象寄予他的理想，有着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的双重意象。雨巷同期的作品，像比较有名的我底记忆等，在艺术上还保留着中国古代诗歌传统及欧洲浪漫主义诗歌的痕迹。戴诗的象征主义却并不神秘，也不晦涩，如那林下的小语，如他独自时候的夜，如他的“小恋人”如他款步的怡然或是清冷，如他的深闭的园子——你总是不自觉的被那短短的几行字诱惑了。有人就曾说，戴望舒是诗坛的“尤物”

    戴诗的人性和理想，命运和失望的主题，是悲剧的，是浪漫的，也是深情的。

    再读雨巷，我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这种理想、失望、彷徨与忧伤。当那个丁香一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有着“太息一般的眼光”凄婉地走过那“颓圮的篱墙”是和戴望舒一样，带着迷茫、不安却又坚定的理想。

    ——丁香一般地飘过，那位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巷的美，雨巷的伤，雨巷的忧，雨巷的香，和戴望舒一道，缱绻了这无言的惆怅，沧桑了这无比悠长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