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吧什么干什么?!谋杀亲夫啊!”“什么亲夫?!我杜丽秋哪儿来的亲夫?!王八蛋!标儿子养的龟儿子!还晓得回来?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混蛋!混蛋——”
“老子要真混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你红杏出墙,勾搭穆家小白脸,老子才晾你个一年半载,你就不安分,你说你噢——嘶嘶——噢”抽气又抽气,在场,所有瞧见贼汉胯下挨踹的老少汉子们,没有人不陪着一块抽气冷颤,那个疼啊穆容华极少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眼前局势倒令他目瞪口呆好一会儿。
真气得一条命快绝了,谁都瞧得出,杜丽秋那顿狂搥狠踹,的确使上疯劲,贼汉明明能躲,却任由拳头和脚劲往头上、身上招呼,被踢中命根,蜷在地上痛不欲生,也只会咬牙狠搥青石地,不曾反击。
“罗大莽,你没良心!”杜丽秋泣嚷,转身就跑。
“等等啊秋、秋娘——”罗大莽粗喘,表情痛苦,想爬起去追,一肩已被珍二按下。
珍二拍拍他的肩头,摇首叹气——
“莽叔,婶子不跟咱们去,咱们从长再议,你这样蛮干自然不成,要嘛就得想个万全之策,劫她个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话闲聊般说得不遮不掩,穆容华听得刺耳,不禁淡哼了声。
那哼声哼得珍二回首,穆容华不闪不避,神色寡淡,四目对峙间,珍二忽又露齿笑开——
“人说宁拆十座庙,莫破一门婚,咱叔在外地挣了钱,回乡寻妻,要给婶子过上好日子,穆大少跟着掺和啥儿劲?”
“秋娘未认这门亲,别胡乱攀缠。”穆容华徐慢道,眼神左右微瞟,示意众人收拢围势。
珍二嘿笑一声。“我说你这人实在没情趣,打是情、骂是爱呀,人家夫妻间的小打小闹你也管,管得未免太宽。”
穆容华静了静,似意会出什么,直视对方深且亮的长目,雅唇终露浅笑——
“劫人便是劫人,阁下欲把事情扣在夫妻吵嘴上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怕是不能够,穆某就是要替知己好友出头,这官司非告不可。”
此话一出,一锤定音。
穆府家丁、护院和衙役们纷纷拥上,有刀有棍,又是铁链又是大锁,罗大莽身手再好,一时也难脱身,更何况他现下彷佛三魂少七魄,很忧郁地瘫坐在地,根本没想抵抗。
珍二淡淡瞇起双目,爱笑的嘴角隐有一抹紧绷。
穆容华颔首作礼,从容旋身,礼是虚势,从容倒是真格,家丁将他的爱驹牵至,他拍拍墨龙颈侧正要上马,身后男人出声唤住他。
“适才穆大少说要作个东道,请我吃酒,我似乎还没给话。”
侧颜去瞧,那高大男人双臂再次盘在宽厚胸前,笑笑的表情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穆容华似有若无蹙了蹙眉,听他又道——
“我瞧这个东道主,不如交给我当吧?好歹这永宁地面,咱们家还能吃开。看是要兴来客栈的红烧狮子头、富玉春的酱鸭肘子、老长红的清炖全羊锅,抑或是窝窝酒的醉仙烧、不过五,福禄寿堂的甜碗酿、蜜茶果,任君吃喝尽兴,如何?”
不是外来客!
他说的全是永宁城内知名的店家,还把各家的招牌菜和名酒给点将出来。
但令穆容华气息陡凛的是——他所提的每一家店,或多或少都有“太川行”游家的入股。
珍爷,你还跟姓穆的同一条道了?!
那束手就擒的壮汉称他珍爷。
而这永宁城内,绝不会与姓穆的同一条道的,不是那家,还能是哪家?
“太川行”游氏兄弟。岩秀石珍。
听说是家里老太爷取的名,果然是大商家的路数,替儿孙取的名字里亦隐含商道——峻岩辨其秀,顽石多藏珍。正所谓看事、看物得练眼力,寻其中好处,寻到了,自然是商机所在。
欸,细细想来,他是瞧过游家这位浪子的,两、三年前在码头区曾匆匆一瞥。
当时“太川行”的货船队停泊卸货,珍二卷起袖子跟苦力们一块干活,还是自家跟在身边的码头老管事指给他看的,那时离得远些,没怎么瞧清,亦无心分辨,只依稀记得是一道高大黝黑的身影。
当年的那道身影与眼前男人重迭了,五官整个鲜活起来,气势无端迫人,压得他都觉胸内滞碍、气息不畅。
突然就恼起自己,竟这般易受影响,很无用。
“上你游家的地盘吃饭吃酒,嘴上虽吃得好,心里怕是不踏实。”捺住心思,他面上八风不动。“珍二爷的好意,穆某心领了。倒是珍爷家的秀大爷,如若听闻珍爷请我吃饭吃酒,阁下回府里可不好交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随意两句不说尽,人家便能推敲出来,且还能倒打一耙,拿家里的秀大爷来威胁他。
游石珍想着、自乐着,眼神乌亮,目送那抹修长雪身利落上马、扬长而去。
他左胸怦怦跳,跳得山响震耳,因为——
被、威、胁、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久到都不知有多久的久,没遭人威胁。
而这位穆家大少不仅是兄长商场上的宿敌,今儿个还同莽叔对着干,莽叔虽非他的亲叔叔,却是在他底下作事,与他珍二斩过鸡头、饮过血酒的江湖好友。
想他游石珍走闯江湖多年,奉行的正是“在家靠兄长,出外靠朋友”的信条,谁敢惹他的亲友不痛快,他就赏谁苦头吃。
穆大少这会子是把他家内、家外的亲友都给得罪,还要挟他哩,欸欸欸欸欸欸怎么办才好?
嘴角发软,一直想笑,真怕笑开,两边嘴角要咧到耳根去。
这姓穆的,让人牙痒痒啊牙痒痒,真想抓来整弄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