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时,教师办公室那排瓦房前有几棵发育不良但却四季长青的柑桔树,我在那里上完了初中上高中,六年期间就没见它们长粗长高过。然而年年让我牵挂的还是夹杂在它们中间的一棵看起来发育更不好的小树,细细的光溜溜的树干有一人多高,在顶部发出不多的一些细枝,每年春天的时候会开出一咕嘟一咕嘟紫红的十分好看的细花,整株树和花都给人娇弱可人的感觉,让人看了忍不住就想要去痛爱它。那时有的同学趁中午值班老师去打饭的空档,从树上采下几枝美丽的花,偷偷放在课桌里,时不时拿出来欣赏欣赏,用鼻子嗅嗅,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虽说是爱极了那花,却从不去采,觉得它们鲜艳地绽放在枝头才是最美的。只是每天经过那里时,我都要抬头望望最高处被人采不到而留下来的那几枝艳得让人心跳的花,希望它们能永远在那里摇曳它们的容颜。每年春天到来时,我就天天去看花骨朵长出来了没有。有一次正仰着脖子仔细看那光秃秃的细枝,被生物老师发现了走到我面前告诉我:“这是丁香,北方很常见。”我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花的模样,但因它的叶子太一般,我没能记住叶子是什么样子。当时我认为那树老长不大是因为总有人采它的枝,加上气候不适应它生长这两个原因造成的,没想到过它们本来就生成这个样子。
后来听到唐磊唱的丁香花这首歌,很是喜欢,那带着丝丝缕缕的忧郁的歌声深深钻进了心底,直听到觉得自己就是一枝丁香花,就是那个如丁香花般娇弱多情的女孩。我五音不全,很少开口唱歌,却常哼唱这首歌,有时唱到动情处泪水就忍不住滑落面庞。从此,丁香花在我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定格的形象,娇小柔弱,多愁善感。
零五年五月,我来到了这个多石的岛上生活。正是北方春意浓烈时节,大大小小宽宽窄窄的公路两边村道两旁繁花似锦,缤纷烂漫,让人眼花缭乱。为这些斑谰耀眼的色彩作背景的总是后面那排瘦瘦弱弱的小树。这些树顶着绿油油的帽子,还看不出一丝也会开花的样子,我就认为它们是某种我叫不出名字的绿化树。可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不起眼的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仿佛几十年未曾谋面的儿时伙伴,相见时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是谁来。每次走在路上,我的眼睛总要越过那些抢眼的鲜花注视着它们,心里想着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它们呢?
北国的夏天终于到来了,那些诧紫嫣红也都渐渐收了场,变成了一片片平静的绿。那天清晨,我照例带着我的小狗到海边溜达,注意到那些小树上长出了一团团的花骨朵,原来他们也是要开花的啊!看那骨朵不小,开出的花也一定是大朵大朵的。会是什么颜色的呢?最好是紫色的,我最喜欢紫色。我在心里想象着它们开放时的样子,于是就有了个盼望,天天去看。这样过了好几日也不见有绽开的迹象,我就怀疑那些苞不是骨朵,而是花在夜里偷偷开放后结的果。心里有些失望。
一个晴朗的早晨,天格外蓝,空气清凉。我带着海涛声从海边归来,阳光照得人心里也亮堂。我看到了枝头的苞里挤出来一点点紫色的花瓣,突然之间,我心里一个激灵,中学时的生物老师仿佛穿越二十五年的光阴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这是丁香,北方很常见。”这是丁香!没错,就是它!小小的花,细细的光溜溜的树干,不高的树身,顶部长着不繁的枝,模样很普通的叶子。原来它天生就这个样子!怪不得形容一个人身材单薄会说:瞧他那样儿,丁香似的!
在夏日的睛空里,丁香花终于毫无顾忌地开放了,一团团,一簇簇,压得花枝弯弯地垂下,花团就那样斜靠着绿叶仰起她们娇艳的脸,灿烂地笑着。紫色的娴淑优雅,白色的清纯天真,黄色的活泼开朗,粉色的娇憨浪漫细细密密的花朵大胆而欢欣地招摇着自己的美丽,那么热烈,那么奔放,丝毫没有我记忆里的忧郁和羞怯,只有多情和娇美犹存。整个夏天,春天热闹过了的花儿们只能用沉寂的绿坐看丁香花们长长的化妆舞会、盛大的时装展示会。
如今我还是爱唱丁香花这首歌,歌声依然带着淡淡的忧郁和哀愁,然而歌中的丁香已不再是开在心里的那株丁香了。开在我心里的丁香依然柔弱娇小,却更充满蓬勃的生机,更富有顽强的生命力,也更加多情和美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