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逃
他踌蹰着,终于
上了车。
有一个座位空着,似乎在等他。
多么安静。
满车的人,安静
神秘,隐约的兴奋
像暗河,打着旋涡。
“他们都是鬼,你是惟一的替身。”
邻座的女人小声说,轻轻咬住
他的耳朵,红唇吹出人气。
“跟我逃吧——”
冷汗的手被她抓着
跃窗而出。他长舒一口气:终于
可以回家了。
女人妩媚,笑如花朵:
好了,这回没人跟我抢了
2)开往未知的公交车
他只记得落日,和一只中枪的大鸟
一起下落。
这是第几天?他走得累了。
他看到自己,曾经是一只洁白的鸽子
被夜染黑了骨头。
在郊外,他和一辆开往未知的公交车
一起下落。途经一个无名的小镇
衰草背后,隐约的旧楼。
锈迹斑斑的牙齿从墙缝中长出,玻璃上的影子
跳摇摆舞,呻吟、轻呼。
他紧紧攥住前排的扶手
像握住一个女人小而坚挺的乳房。她
曾经是一块湿淋淋的抹布,布满泪痕
被一双粗鲁的手从水中反复捞出。
这是第几天?他走得累了。
公交车疾速下落,将无名小镇抛在身后。
下一站就要到了。
3)去三兆
她就坐在我的身后
呼吸很轻,有玉兰花的香味。
“去三兆。”她很小声
像玉兰花的香气在风中,转眼就消失了。
去三兆的路上,我们都沉默着
大乔木的影子落在车顶,多了些重量。
但车子还是很轻地滑过街道,似乎
我和她,车中的人在这一刻都不存在了。
起初有街灯的光照进来,后视镜中
她的脸很白,在雾气中氤氲着。
而街灯很快在拐弯处消失了。
我真应该记得,在三兆公墓
庭院中的玉兰花正拧着洁白的骨朵。
2005-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