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重渡沟的路上
从伊河下游起脚,顺河走
看干涸的河床裸露的苦难和害羞。
看细流蚯蚓般爬行,耐心绕过大块的石头。
看岩壁伸长的脖子,遭遇斧刃和凿痕。
山路是醉酒的男子,歪七扭八的步子
固执地向上走。每一个拐弯
都像是终点。在土地庙黑洞洞的眼睛里
我们藏身的车子踩着命运的鼓点,迫近
危险的堤岸。偶尔,从山道的转角处
伸出藤蔓出轨的手。
在农家
竹林深处,老屋灰瓦。
屋脊上的旗子插在初夏。
檐下的蜂箱,它粗糙的
皮肤,裹藏起三春的甜。
那些泥土(它们古怪的红),举起笋尖。
小黑,一尾半狼的土狗,和田桑家的
顽皮的小石头,很快相熟。它尾巴上招摇的
热情,和一碗杂面条,大口的蒸槐花,藿香玉米粥
有着本质的朴实相关。健强一气儿吞下
三个手工面馍馍;雪封光吃不说话;怀金和我
就着蜜蜂的嗡嗡声,喝52度的杜康酒。
田桑的二、八枚“三天不练手生”应合着
不稳定的电压。电灯忽暗忽明。
夜幕与桐花一起落下。
门槛上的猫洞支着耳朵,听
这群路过的人,用不同的腔调说话。
雨中登山遇菩提
我认识那些溪流。溪中的
水生植物。圆头圆脑的石头,多像
我见过的那些人,穿了鲜衣,丢了脸孔。
雨丝飞起来,绿的浓淡之外
一根向上攀爬的竹杖生出眼睛——
栎树从一群蘑菇中间站起来,它
和一棵柿树对望着。它们裸露的根
紧握着,缓慢地靠近水流。
天空撑不住湿重的云朵,低下来。
滑杆上的青年掠过黄栌花的红云
在菩提树前,老夫妻互让一顶帽子
他们相搀的手,让雨很快止了哭声。
2005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