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此时二婆婆装了红苕回来:“尾子上了,没得啥好红苕了,挑了半天,才这点。”
陈洛打眼一看,约莫七八斤:“可以了,妹妹就是图个新鲜,又不是拿红苕当顿。”
二婆婆系好口袋,陈洛起身提出香肠和腊肉,放入了红苕,再放回去。
貌似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再带走的了,二婆婆也终于是坐了下来,对李晴天说:“晴天,这次来,没得啥子好吃的招待你,你莫多心。”
二婆婆的这番反省,把李晴天吓得毕恭毕敬:“哪里哦,还要谢谢二婆婆招待,吃到您亲自煮的饭,亲自种的菜。这都是城里吃不到的。很高兴能够来您家耍。”
二婆婆说:“既然喜欢,以后一定要再回来耍。”
李晴天说:“那是一定的。”
看二婆婆突然有些不舍起来,陈洛伸脖子一看:“二公回来了。”
确实是二公回来了,背了满满一背篼菜,绿叶子都冒出来了。
二公身体还是棒棒的,轻轻松松走回来。
陈洛起身帮忙把背篼接下来,再仔细一看,嗬,装得满满的,什么大葱、莴笋、菠菜、清明菜,一个个绿油油的,精气神十足,带着泥土的芬芳。
二公说:“来嘛,再给他们装点菜去”,说罢,就动手转移菜。
就这样,一个大背篼终于是装得满满的了。
李晴天担忧地拉了拉陈洛的衣服,害怕陈洛搬不动。陈洛随意地摇摇头。
二婆婆说:“东西还是有点多,你要到东门车站了,就给你剑叔打电话,喊他开三轮车来接你们。”
陈洛点点头。
二公说:“行嘛,时间也不早了,走吧,上去赶车了。”
陈洛转头说:“那二婆婆,我们走了。”
二婆婆说:“走吧,你们在外头好好的。”
陈洛说:“你在屋头也好好的。”
陈洛帮着把背篼一提,二公“嘿”一声,劲力顿生,满满的背篼稳稳地趴在二公的背上。
二公身体棒棒的,步履稳健,背着背篼就走,黄狗也不假寐了,爬起来,跟在二公的屁股后面。
二婆婆又说:“娃儿呢,你没事多去看看婆婆,喊她好好养着身体,莫挂念屋头,我帮你们看到的。你老汉过世的事,不说就不说吧。”
平淡的话语,二婆婆说来却伤心,显而易见,她很挂念她的姐姐。
陈洛不忍,上前抱了抱这个老人家,说:“二婆婆,我们走了。”
二婆婆似乎有点哽咽了,偷偷地抹眼泪:“走吧。”
李晴天说:“二婆婆,我们走了。”
二婆婆说:“走吧。”
陈洛牵着李晴天,走在二婆婆的屋檐下,跨过一条阳沟,走在自家的街沿上,看了眼茅草屋的空地,再走两步,站在自家的院坝里,把一排房子扫一眼,脑海里再想象一遍堂屋、灶屋、厨房、睡房、猪圈房和已经倒塌的楼阁里面的布置,心里默念一句:“老屋,我们走了。公,我们走了。老汉,我们走了。我们走了。”
此时轻风起,摇动着柑子树瘦削的枝桠,沙沙沙,似乎在回应陈洛:“你们走吧。”
二人踩着来时的石梯坎下来长门,经过核桃树的大伞盖,走上了田埂。田埂两边的水田明镜似的,显着两个人的影子。
二婆婆的声音又传来:“娃儿叻,你们慢走哦。”
慢走,慢慢走,让我再多看看你们离去的背影啊。
陈洛和李晴天站住,回头望,二婆婆已赶在陈洛家的长门口,翘首望着。
陈洛吸口气:“好,二婆婆,你保重啊。”
二婆婆又喊:“晴天,一定要再回来耍啊。”
李晴天高声答:“要得,二婆婆,你回去了吧。”
二婆婆喊:“好,你们走吧。”
最后这句“你们走吧”,在沟里往来冲突,弹射了好久。
陈洛抓着李晴天的手,说:“以后,一定要再回来耍啊。”
李晴天点点头。
走到坡上,二公已经把背篼卸在马路边。
男人总是话要少一点,老男人的话更少。三个人站在路边等车,没人说话。
农村多弯道,客运车总是一边走,一边亮着大嗓门。
二公说:“车来了。”
陈洛说:“来了。”
客运车卷着灰尘停在他们面前,车门“哐当”打开,李晴天先上去,陈洛再上去。二公把背篼端到车厢,要给车费,陈洛拦住了。
二公说:“那你们慢走。”
陈洛说:“二公保重。”
车门再次“哐当”一声关上,车动了。
陈洛回头望时,只望到一个转弯。
莫名的,陈洛有些悲戚,自己明明是个归人,却怎么沦落成了过客?
李晴天握住了陈洛的手,或许她体会到了陈洛心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