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他们已经吃不了;很多人,他们已经见不了。
他们被年迈、即将腐朽的身体困在了这方寸之间,兜兜转转,还是在这方寸之间,渐渐乏了,思想就飘忽起来,每天检视自己的身体,发现浑身都是毛病,就离不开药物,随便什么药,吃了便是图个安心。
陈洛骑了车到陈石桥边的诊所,给医生说:“老师,我给婆婆拿点药。”
医生说:“耶,又来给婆婆拿药,对你婆婆还好哦。好久没看到你了。”
陈洛说:“嗯,毕业了,在上班了,成天瞎忙。”
医生问:“有没新的症状?还是之前的那些感冒症状?”
陈洛点点头,说:“我大嬢说,药拿轻点。”
医生点头笑着,写着病例,黄仁秀,76岁,头晕,咳嗽,流鼻涕,胸闷,放下笔,她抬头问:“你婆婆好像在你们家待了很久了哦,好几年吧?”
陈洛尴尬地说:“那不是我家,是我大嬢家,嗯,是我大姑妈家,我婆婆,就是我奶奶。哦,你们这儿‘婆婆’是外婆。我们老家是越安的。”
医生笑了笑:“嗯,你大嬢孝顺哦,你也孝顺。”
陈洛说:“谢谢老师。”
医生转到药房,在柜台上铺了九张方形小白纸,然后从药架挑药,挨个放到小白纸上,一会儿时间,小白纸上就堆了大的小的、白的红的、整的缺的药丸或胶囊。
开好药,医生再挨个把它们包起来,放一个透明胶口袋里,递给陈洛。
陈洛接过药,付了钱,走出诊所,骑了车穿过马路,一回头,诊所隐在一排高大的榕树下。
小小的公路旁跟着连连不绝的野草,还跟着一条水沟,不似那些年的清澈见底了。
陈洛骑车进了龙门,李晴天已经给婆婆剪完了手指甲,她竟然让出了小板凳,让婆婆踩着,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地上,给婆婆剪起了脚趾甲。
那一刻,陈洛心里无比的甜蜜,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
婆婆可能看见了陈洛,喊:“洛娃回来了?”
陈洛答应:“回来了,婆婆。”
婆婆说:“那你先把药给我吃一道。”
陈洛说:“好”,支好单车的脚撑,跑到堂屋调了温水,掏出胶口袋,拿出一道药,打开纸包。最后,端着水,拿着药站婆婆身边说:“来了,婆婆。”
婆婆摊开左手掌,张开了掌纹,又五指并拢,手掌微陷,形成一个小窝窝,陈洛把药倒婆婆的手心窝窝里。她把左手放到嘴边,一张嘴,一仰头,把药全倒入嘴里。
陈洛赶紧递水到婆婆手里,婆婆接过,喝口水在嘴里,再一仰头,药和水一起咽了下去。
婆婆把水杯递还陈洛,咂咂嘴,说:“嗯,感觉舒服多了。”
陈洛笑着,想,药效哪里有这么快,刚才吞下去哎。
李晴天也抬起头来,笑。
陈洛说:“口水猪,干得漂亮,我为你爆灯。”
李晴天傲娇地又垂下头去,继续剪脚趾甲。
陈洛放好水杯,坐李晴天旁边,问:“要结束了吗?”
李晴天说:“已经剪完一只脚了。”
陈洛看了眼婆婆的花袜子,笑笑,小声说:“婆婆脚臭不臭?”
李晴天还没说话,婆婆却说:“洛娃,我脚不臭,不信你闻。”
李晴天幸灾乐祸地看着陈洛。
老祖宗发话了,陈洛也没办法啊,难道还能拒绝?便硬着头皮轻嗅了嗅,哎,婆婆的脚还真不臭,不像李晴天的脚,要是忙碌了一天,晚上洗了脚来闻,都还有一股子酸臭的味道,时隐时现。
陈洛对悄悄说:“婆婆的脚虽然不香,但是不臭。哼,你的脚有些时候,酸臭的。”
李晴天怒目相看,停了手里的活儿,拿肩膀怼了陈洛一下。
婆婆坐得高高的,看着脚下的两个孙子,说:“你们啊,要好好的,我也没有其他的盼头了。”
老祖宗发话了,李晴天又安静地剪起脚趾甲。
陈洛吐吐舌头:“好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