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姚姬的发式很随意,长发在两鬓处挽起,形如画纸上的一笔顺畅自然的勾,柔顺乌黑的青丝有着健康的光泽。
最美的还是她平坦的额头与头发交际处的发际,黑色的青丝与洁白的肌肤相衬,好似一张白色宣纸上的水墨美人画儿。
但她的颜色并非如此单调,朱红的嘴唇和衣服交领上亮闪闪的金丝点缀其中,既不落俗又显贵气。张宁不想再继续谈论董氏,这时他便说道:“我必须要打赢这场仗。因为”
姚姬的眼睛很明亮,这时便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仿佛有所深意。她平常的表情差不多也是给人这种感觉,不是那伤春悲秋的小女子的闲愁,也不会给人嬉戏的轻浮,却是微笑着,带着点风情、关心、也会叫人畏惧。
张宁觉得有些话在姚姬面前再提就太俗了,便避而不谈,只道:“有不少原因,其中有一条我觉得必须取胜的理由:咱们走到现在,做了那么多事,总得有点意义罢?”
“意义?”姚姬沉吟着,好似在想这个词。张宁道:“我们起兵以来死了不少人,也占了一些地盘,若就这么被平定了,或者只是为了争夺一些利益,那付出的诸多代价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母妃说得对,当咱们有了一些权力之后,依仗权力掠夺一些东西算不上要紧,而且可以霸占更多的好处,有好房子住、锦衣玉食。可是咱们在位置上得到的同时,也许也应该尽一些责任或者使命,这是权力的良知,比顾忌小节更加重要。”
姚姬微笑着点头道:“你这么想是好事,人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点理由,我不希望你像父皇那样总是在懊悔过失。”“于谦虽然被逮了,他不再是我的对手,但偶尔我还是会想起他。他有信念,支撑着他能在大事上有所作为。”
张宁说话的口吻一往如故,语速较快但口齿清楚,若是在想问题则每句话中间的停顿时间有点长,却不是将语速放慢“而我做的事,换一种角度,假如真的夺得天下大权了,在治理国家方面真就能比宣德帝做得更好?”
姚姬毫不犹豫地说:“我相信你能比他做得更好。”张宁摇摇头道:“其实帝国一统之后开始稳定了,治理得好一点坏一点都没多大要紧的。
我要尝试起兵去夺当今朝廷的权,最大的意义不在于有平治天下的抱负,而是要抓住几千年以来文明的关键点,这才是我从良知上不应该推卸的责任。
而且还有了一定的条件、不是肯定做不到,这关系的不仅是亿兆民生、更是几百年十几代人的气运,那就无法推卸,不然才真会于心难安。
为何我要说现在是几千年文明的关键点?我不想对自己的家国妄自菲薄,也没必要狂妄自大现在大明宣德二年,后世纪年大约是十五世纪前中期,在此之前几千年里,汉人的发展遥遥领先于所有地方,所谓天朝上邦没有什么不对。
西域大食,以及更西面的欧洲,从我们这里学到了造纸、印刷、司南、火药,还有更多的东西,他们治理的秩序也完全比不上我们,可以说所有的地方都在不同时期向我们学习。
但是从现在开始,情况可能已经逐渐扭转了,历史的机遇会倾向于西方。之后他们的发展会很快,会爆发工业革命,完全主宰这个天下,他们会疯狂地得到补偿。
这也没什么,既然别人可以吸取咱们的东西得到进步,我们有何不可?此中关键便是以后不能与大格局脱离,只要与西方有着联系,以后情况再坏至少可以跟紧他人的脚步”
姚姬默默地听着,只是问道:“这是你从几百年后得到的见识?几百年后天下会是什么样子?”
张宁笑道:“一言难尽,总之改变非常大。从现在看六百年前,晚唐时期与当今世俗,也许在衣帽习俗人文道德方面区别并不大。
但再过六百年,我们这些秩序赖以存在的常纲基础都会不复存在了,几千年的秩序全然改变,周礼衣冠也荡然无存便是拜西方的急速发展所赐,让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不改变。”
姚姬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张宁相信她一定是能理解大概的,因为母子俩的这种交谈已经不止一两次了。张宁在这里想和人说说心里话,也就只有姚姬,别人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在这个时代,除了谈论吃饭没有母猪生了几个仔这样的话题,一旦涉及大道理的层面,言必以古之圣贤作为论据,若是出自四书五经等典籍的道理那便更加妥当了,这样才会是真理。
你和人谈工业革命、谈文明进程,引用哪个圣贤的话去,不是扯淡么?张宁道:“我不否认于谦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他坚持的信念,也许把时间拉长、意义也就那样了,不见得有多伟大。”
“毕竟还年轻哩,你真是太计较高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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