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容道:“四海兄才思敏捷,往后一定是杨公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儿,咱们今日已是有了交情,以后在大街上碰到在下,可不能说不认识哦。”说着说着,便将手放到了杨四海的肩膀上以示亲切。不料就在这时,忽然杨四海猛地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道:“拿开!”
那“灰布幞头”愣在那里,片刻后便不由自主地乖乖把手拿开了。在一瞬间,他首先感觉的不是笑脸被人打的恼羞,而是害怕,戴着幞头的此人大约也是五六品京官,地位上是可以和杨四海平起平坐的,而且个子比四海高了整整一个头,却一下子被此人的气势给镇住了。
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转头静观事态。一点口角演变成斗殴也不鲜见,文人之间也是要打架的。但是“灰布幞头”丝毫没有要找回颜面的意思,只是怔在那里。
就仿佛低人一等是理所当然的,又好像一只犬见到了一头老虎,根本没有勇气挑战。这时杨四海眼睛里慑人的目光渐渐消失,他淡然地说道:“在下不太习惯与人勾肩搭背,李兄见谅。”
话里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不过还好是圆了场,稍稍解了尴尬。杨四海又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
等人走了“灰帽子”才渐渐回过神来,又羞又恼的情绪总算涌上了心头,觉得刚才太丢面子伸手不打笑脸人,按照交际常识,我笑脸说着奉承话,你就是不礼尚往来,也没有反而蹬鼻子上墙装笔的道理,这种事显然就是最直观的当众羞辱。
他心里懊悔:刚才老子怎么不当面辱骂回去,大不了吵一架而已。越想越后悔,觉得脸真是丢大了。
“娘的,有什么了不起,你给老子等着瞧!”他指着杨四海离开的方向骂出狠话来。同行年长者劝道:“算了算了,小事,李兄这点肚量肯定是有的,大家进去杨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一番计较。那四海可能只是不太想与人走得太近,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往宽处想。”
这人便是如此,越有人劝越生气“灰帽子”犹自气道:“兵部职方清吏司,哼哼,我表兄正好在那个衙门里头,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龌龊
还有,他才认识杨公多久,我跟杨公多久了?想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哼哼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叫他定要后悔今天的事!”正在距离杨府行辕不远的北城河行宫里头,宣德皇帝也在犯愁。
他拿着一本奏折一面看,一面在亭台中来回踱步。人在寻常时候做文案之事,当然是安静坐着的,他却在不断踱步,心中自然有不安的情绪。“船只有限,兵马渡江就算能占到滩头,要让十万计的人渡过江,定然是要花很多时间的罢?”
朱瞻基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旁边正在当值侍奉的近侍太监是王狗儿,作为近侍大太监,因为常在皇帝身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个顾问的角色,常常要回到皇帝的问题
当然多半也只是这种没头没脑无关大雅的问题,真正涉及军国决策的严肃话题,皇帝有内阁大臣当顾问,水平更高。
王狗儿急忙开口,说话却比较缓慢,是一面为了积极应答,一面又要边说边琢磨“回皇爷的话,奴婢没带兵打过仗,怎么渡江布阵确是不通。
不过想来哩,江上行的多平底沙船,寻常的沙船一艘载员只有数十人,一次动用两三百只船,也就不过运送万把人。
可是这兵马中还要运马、运衣甲兵器、火器粮秣,这些玩意比人还重。江边渡口能上岸的地方也不一定宽,一下子停靠一两百只船恐怕不容易,只好陆续排队上岸。如此想来,超过十万人的大军渡江,必然耗时多日。”
朱瞻基也不评论王狗儿说得有理无理,他只是想自己的问题时随口说说罢了。在廷议国家战略时,朝臣会提出许多大的论点,并且要长篇累述其大道理,还要用一些实地考察的凭据作为佐证,是很严肃的事情。但高位如皇帝的朱瞻基,关注一件事去思考时,也会带着许多主观而直接的幻想,天马行空。
他在想叛军只占了大半个省,兵力必定有限,如果能够动员几十万精锐压过江去,以绝对优势的力量平定之,那样就很符合自己的喜好了
但是神机营左液和左右二哨在九江的战败,阻碍了这种战略的施行。在战役上都没赢过,如何在战略上进一步施行?朝中文武已经不赞成轻敌冒进的做法了。
神机营的战败确实是让皇帝震惊了很久,他没想到堂堂明军精锐,在内地这样的战场上会战败。倘若在崎岖山林、广袤草原荒漠上失败也就罢了,毕竟地理对中土精兵不利。
但是长江流域则不同,既不缺水也不缺粮,水土和人民也是熟悉的,中游地势也比较平坦,非常适合步军军团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