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时候提,而且是对你说,我猜他就是琢磨着你会把这事儿告诉我。这无非是建文余臣一系对咱们拉拢的燕王一系士大夫本能的排挤打压
旧仇宿怨太多,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我问你一句话,我连你都打不过,个人的武力有限得很,为何能击败朝廷几万精锐,为何能对敌无数披坚执锐的武士?”“王爷手里不是有朱雀军么?”桃花仙子答道。
张宁道:“差不多对了,咱们得靠许多人站在一起才有能力。战阵上表面是军队对敌,实则没钱没粮没人如何维持?
再有一问,当今天下有无数属于‘燕王’一系的官僚士绅,这些人掌握着世间力量的根本,咱们要将他们全部划分赶到敌营、然后费力去消灭吗?当抓住了这些人又如何处置,全部杀掉?这得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关键是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的。”
他叹息道:“杀父之仇亡国之恨,不能轻松地动动嘴皮子就能化解,谁也不在乎仇恨?但要报仇必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你要杀光这些仇人,少说也是成千上万的人命然后会失掉人心,与天下为敌胜算更趋近于不可能。
然后咱们失败,失败者如同建文四年南京之役后、再次被清算,讨回正义的战争变成叛国造反,最终毁灭。这样的下场真的是建文余臣们愿意看到的结局吗?”
桃花仙子听罢沉吟道:“你这么一说,我好想懂了。”张宁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择手段要拉杨士奇过来了,做那点不光彩的事,和万千人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有些非君子所为之事,总得有人去干所谓杨士奇忘恩负义的作为,我也觉得是可以原谅的。洪熙时期他已经历经永乐朝二十几年,为燕王一家的朝廷效命,身在其位不得不那样做。”
桃花仙子道:“但当初洪熙皇帝好像也愿意为方家平反昭雪,杨士奇可以不用再那样做的。”张宁道:“那只是洪熙帝一个人的想法,无非是因为受了他父皇多年的气,一时叛逆,和朝廷关系不大。
杨士奇这样的人不可能只看眼前,他应该明白说错了话站错了地方,将来会留下隐患。”桃花仙子幽幽叹了一气:“哎呀,你们这些所谓干大事的人,真是活得不痛快,想得太多了。
看来还是做女子好我是被你说服了,不过顾姐姐那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原谅杨士奇的所作所为,等她计较起来,我好人做到底帮你劝劝她。”
张宁忙好言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咱们不能阻挡她心里厌恶杨士奇,但不能做出什么事来不好收场才好。”
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小心谨慎地站在案头下面禀报着:“末将在杨府安插了一个人,此人在那边时候不长,故无法知其隐情。
当晚他只发现杨士奇没有乘轿回府,却未知去向,末将知道时已夜深没敢轻举妄动。及至次日杨士奇未至衙门上直,事情才因此被发现。”
朱瞻基冷言问道:“东厂的头目军随多从锦衣卫派遣,你问过他们了?”“回皇爷,问过了。”塞哈智道“当天一切照旧,但最后一次有人亲眼看见杨士奇本人,是他在酉时之前从礼部行辕上轿。
但之后便再也没人真正见过杨士奇。末将猜测他是在回家途中或进府后脱离咱们的监视,后者可能更大。”他说罢躬身将一张纸送到案前“这是当天各处隶役的名单,请皇爷过目。”
朱瞻基面无表情地拿起来,心头一股无名火上冲,一副场景从脑中闪过:抓起这张纸撕成粉碎然后砸在塞哈智的脸上,然后下令将所有这帮人全部杀掉泄愤。但他没有这么做,要是表现出恼羞成怒的样子反倒凸显自己此次的失败。
他绝不愿意这样就向一个曾经让自己看不上眼的对手认输。一个二十几岁的不过就中过举人的人,能有多深的城府,凭什么赢自己?现在朱瞻基最痛恨的不是这帮败事的杀才奴婢,而是杨士奇,其次是“朱文表”
可惜这两人现在都不能马上捉来碎尸万段。不管杨士奇是如何摆脱厂卫严密监控的,可以断定的是他必定自身预谋背叛、与细作勾结配合,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扬州逃走。
一个曾经让他们朱家三代人引以为肱骨之臣的人,在朱瞻基手里背叛,给他造成的心理伤害是非常大的。
朱瞻基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没表现在脸上。但站在下面的塞哈智却一直弯着腰,惧意从姿态之间显露得十分明显,生怕稍不留神就惹到了皇帝。
塞哈智从永乐时期就进入锦衣卫高层,见过太多的事,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得很。朱瞻基闭目养神,随手挥了挥手:“你下去罢,叫王狗儿进来,并让他顺便传召诸大臣到行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