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户只有唯唯诺诺,心下却一时没明白朱恒究竟在想什么,趁空隙抬头看他时,只见他正揉着下巴的胡须沉思。
次日,张宁照旧姗姗来迟到内阁里面的书房里查阅新到的案牍。杨士奇、朱恒、郑洽三人结伴进屋小议,只见朱恒的眼圈有点黑,好像没睡好一样。
朱恒用手撸顺了大胡子,便径直将事儿说了出来。杨士奇等人听罢面露诧异,张宁耐心地听完后也说道:“竟有这等事。”
佯作刚知道的表情,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朱恒道:“臣考虑再三,并未当面拒绝王宾,因其叔父王仕顺在江西握有重兵。
此人一旦无路可走,极可能倒戈向朝廷投降以求保全性命。届时官军如入无人之境进兵至江西,我右侧便完全暴露在兵锋之下,无险可守。
所以臣以为当下必得稳住王仕顺,我军进取江西、至少保有鄱阳湖的方略也迫在眉睫。”张宁不住点头。
朱恒又道:“臣昨夜已想到举荐主持江西事的人选兵部左侍郎于谦。”杨士奇听罢立刻侧目,但未表态。张宁这下真感到有些意外了,他沉吟未决:内侍省的细作连昨天那种细枝末节的事都探得一清二楚,如果朱恒和杨士奇于谦私下见过面,自己应该不会不知道。
于是可以推论,杨士奇想举荐于谦却不好开口,朱恒帮了忙却并非基于政治妥协交换。或许在此之前杨士奇就有意无意在向朱恒表示了联盟的意思,而此时朱恒也很“默契”地投李报桃。
恐怕原因并不止这样,张宁使劲琢磨朱恒如果诱降了王仕顺、然后自己又去开杀戒,总是一件阴损的事。
把事扔给杨士奇的人,也许并不是件坏事。当然这都是张宁自己一厢情愿的思量,究竟朱恒心里实际是怎么个考虑,也便无从知晓了。
委重兵给于谦?这确实是一件十分大胆的事。不过风险只在于一点,于谦会不会背叛,他当然不会,恩师杨士奇还在武昌做官,妻儿也在这里,一个正常的人显然不会干那种事。
况且于谦在朱雀军各部都没有根基,他一个文官也不好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来。至于于谦有没有能力的风险,张宁则无须考虑了,他相信一个名臣的能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杨公以为如何?”张宁转头问道。杨士奇道:“既有朱部堂举荐廷益,若湘王也信他能成事,老夫也以为妥当。”“甚好、甚好。”张宁只是说了两句形似敷衍般的话,并未明确表态。
他此时心里已经觉得此事可以这么办了,但一些很小的直觉又影响着他,董氏那张羞辱而潮红的脸忽然浮现了出来
人总是被一些细节左右着。许多年求生计的阅历在心里仿佛在说:当你有权对一件事做决定的时候,完全可以当机立断。
但是作出决定的一刻应该有个意识,作为成人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无论是好还是坏结局,没人能帮助你收拾残局。
这时朱恒的话也仿佛再次提醒了他“平定江西,正好永定营主力离得最近,尽可抽调永定营东行,先到九江城接手防务,然后南下定鼎南昌府。”永定营是朱雀军的精锐,也是张宁手里最可依赖的武装。
正逢十天一回的旬假,于谦和夫人一起乘马车外出亲自采购一些细物,也顺便能逛逛这武昌城的街巷。他已经从杨士奇那里闻悉了可能出任江西巡抚的消息,心态也渐渐在向新的身份过度。
不过其实前后差别不是很大,换了个政权而已,就像这武昌街头巷尾、与他当初做朝廷的湖广巡抚时见到的模样一般,人口稠密、建筑显得陈旧。
偶然间他看到后面有个熟人,便忙叫马夫停车。不料旁边的门口冒出个妇人,嚷叫道:“你们真是怪,冒得事挡在人家的门口搞么斯!”
妇人一口地方方言,幸亏此前于谦夫妇就在武昌住过不短时间,大概还是听得明白。董氏也觉得奇怪,便问:“为甚突然停下来了?”于谦也不理会董氏,径直弯腰从车上下来,对马夫说道:“把车挪个位置,先把夫人送回去。”
董氏有点生气,探出头来:“你夫君要去哪里?”平素都是这个样子,明明夫妇多年很熟悉的人、也常常见面,偏偏没有什么话说。她本不期待夫君告诉她,因为夫君想做什么都没有必要向她交待什么。
不想于谦神色匆忙下依旧解释道:“刚刚好像见着一个官场故友了,我追过去瞧瞧。叫长随跟着我,你先回去罢。”
于谦遂带长随一人以及另一个中年家丁翻身步行至街口,转过一个弯,果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便唤了一声:“罗姑娘!”前头的人转身过来,果然正是罗么娘。
她虽然穿着一身立领长袍,梳着发髻戴着方巾,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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