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张宁顿时就明白了,她是到江西来见于谦的。回想起来,几年前张宁还在南京时,上京师接应的人中,于谦和罗么娘就是一伙的,至少打那时起他们就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他的心里微微闪过一丝不快,假如罗么娘是他的妻妾,肯定是不允许她有什么“蓝颜知己”的,他是最清楚的这种事蓝着蓝着就绿了。但问题罗么娘什么也不是,曾经有过一段私情却上不得台面,便没有正当理由管束人家的自由。
何况罗么娘的背景是杨士奇的养女,于谦也是湘王集团的重要成员,除非不顾投鼠忌器,否则张宁真拿她没办法。
“砰砰”城头上枪炮齐鸣,鼓声奏鸣。张宁于马上对迎接的官吏回礼,随即率众进城。进得城池,他才发现中间的大路上已经被戒严,众多的将士列队在道旁。
其中多是永定营的官兵,他们起先还队伍整肃地举臂行礼,很快就有人喊起来,接着军中的气氛逐渐热烈。“湘王湘王”无数的长短兵器在人流中晃起来,如同风中的树林,张宁一时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张宁在永定营老兵中显然威望极高,从石门县到武昌,这支军队在他的带领打过大小数十仗,多次恶战取胜。
人们对他的信任和拥护是在血火中滋生起来的。他的到来让沉寂的士气为之一变,军中大多将士都期盼着江西之役的再次胜利。
各处街巷中还拥堵着许多市民百姓,一时间城中如同逢年过节一般。不过当地百姓显然对谁取得战争的胜利、谁来主宰统治此地没什么兴趣,他们只是来看热闹而已,百姓都喜欢往人多的地方站围观个稀奇。
此刻的张宁无疑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绚烂时刻,印象尊贵光鲜,万众拥护。他骑着已经长大的高头良驹,一身灰色军制服,黄金制作的纽扣和腰带扣子闪着金属光泽,腰间佩戴的短剑亮灿灿的,里衬领子白如雪。
头上戴着宽沿钢盔,让戎装更显得英气勃发。他回顾两旁激动的将士,抬起手喊道:“永定营的兄弟们,团结!”众人脱口就几乎异口同声地呐喊:“荣耀”
热闹的人流中又有人嚷嚷:“吾王万岁,万岁”此种越制的话永定营的将士根本不忌讳,大伙都知道江山地盘是怎么来的,压根不甩建文皇帝。
随后的于谦等人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他们或许是第一回见识这样肆无忌惮的狂热崇拜情绪。这回随张宁出来的有一个女人是辛未,负责就近保卫他的安全和照顾起居。
徐文君封了妃子,不便到军中。而辛未以前做过内侍省的白衣侍卫,习过武、受过防刺客的训练,便让姚姬认为派出来更合适一些,她送个女人在身边还省得张宁在外面乱搞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辛未从来没当着这么多人露过面,显然平素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和站在许多目光聚焦的中心感受是两码事。
她只是身边的一个侍卫,但也不禁心情非常紧张和激动,骑在马上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做错了个什么小动作叫人笑话。又想着这几天一路奔波,没有好好收拾一下,担心脸色难看不够漂亮,诸多此类的小心思在紧张中就冒出来。
走在这段长长的喧嚣的路上,辛未恍惚之中又想起那条散发着梅花花香的乡间小路,在梦里在回忆里,那条小路是一直都开着梅花的。多年前她从那里走出来,带着伤心和迷茫,又带着期待,开始了另一段人生,那时的心情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期待什么,期待一个梦想顾家村那户地主的庭院,从小就在她心里种下一个种子,让她看到了这个世上存在另一种有别于饥寒贫苦孤寂低贱的生活,更美好的世界。
但幼小的心里这种梦想是模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到达那个世界,需要些什么。到了扬州,繁华富庶的花柳之地着实叫她大开眼界,但很快发现这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多年过去了,在这一刻,走在万众瞩目的大街上,她忽然之间仿佛真正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是自己以尊贵的身份让人们仰慕尊重,自己完美而光鲜,那一定如同夏花绽放一般的绚烂而此情此景如此之近,身边的男人就能给予这一切。
人马沿着南北大道走到十字街口,向西一转,过一段路就是九江府府衙、江西巡抚治所等官府的所在地。
大量的兵马跟着张宁的卫队涌到这边,只见巡抚行辕大门外面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一旁的乐工也摆开了乐器,还有一队换上整洁衣裳的士兵护着一面黄色的旗帜在整队。这里要举行一次“升旗仪式”
张宁遂在旁边勒住马,从马上下来,随行的人也纷纷下马,肃立在原地。在悠扬的笛声后,高低起伏的乐曲中,将士护着一面朱雀旗郑重其事地进行升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