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敢造反哪”
就在这时,一个后生牵着一头骡子从村口歪脖子树下走过来,见许多人聚在那边,便问一个妇人“李婶,这什么事,官府又来买粮了?”
刚说到这里,那边就有个披甲大汉喊道:“小子过来,把骡也牵过来。”后生只好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也不敢问叫他什么事。披甲大汉问:“哪家的,叫啥名?”
然后又对里正说“你查查,这家小子在不在名目上。”说罢那披甲大汉的眼睛就在骡子身上打量个不停,念念有词“不错,腿儿有劲,可以拉车的。”
里正抬头说道:“在的,这家有两兄弟,必定要出一个人替他们家顶徭役。”大汉一喜,说道:“骡子先征用了,三天之内,你再和其它人一起上县里。”说罢招呼同伴上去牵骡子。
后生一看哪里肯依,几句话就要他的骡?后生一手抓住缰绳双臂就抱住骡的脖子,红着脸粗着脖子道“你们要作甚!要叫我倾家荡产不成,这头骡是咱们家的命!”
大汉上前来拽住后生脑勺上的头发扯过来,另一只手举起一张盖印的纸“看清楚告示,敢抗命就是造反!”“我不识字,我也不造反,我只要自家的螺”
后生几乎要哭出来。披甲大汉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轻飘飘地就提了起来,可后生手里死命抓着缰绳。
大汉突然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刀来,众村民哗然,前面的纷纷倒退了两步。不过那大汉并不是要杀人,一刀斩断了缰绳,头一扭递了个眼色,叫同伙牵走了螺。
后生被放倒在地上,挣扎着大哭道:“我现在就跟你们去服徭役,我去拉车,跟螺一块儿。”大汉总算同意了,又大喝道:“各家得了信的,都出个人过来排好,俺点点人头!”
英国公张辅戴的铁盔下面,几根花白的头发被江上的风吹得直飘,他脸上黝黑的皮肤和皱纹充满了风霜的痕迹,但是马上的身板却挺得笔直。
眉间三道竖纹让他看起来严肃而威严,正对马前弯着腰的一个壮汉训话:“皇上削了你的爵,也是你自个不争气。
今番老夫再度举荐你出来,遂不带兵了,但给你的差事也不可等闲视之。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你定不能出半点差池。”
这壮汉正是以前的武阳侯薛禄,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贵族身份。但有时候想开了,只要靖难之役中的同袍还在朝里,人脉还在,公侯爵位其实也不必太过看重。
薛禄恭敬地答道:“末将只要还能跟随国公,情愿做一小卒,鞍前马后敢不用命!您放心,沿途大军所需,末将定会安排妥当。”
张辅又叮嘱道:“朝廷连年用兵,百姓负担已是很重,你要时刻记着体恤百姓,从严约束部下,违法者严惩不贷!”“得令!”
薛禄铿锵应答。张辅踢了一下马,中气十足道:“一起走罢。”薛禄牵过马缰,翻身上马,策马快行跟上了张辅的队伍。一行人越过一个小山坡,眼前的光景豁然开朗,一副壮观的场面就出现在眼前。
成列队的步兵,长长的兵器如树林一般成片缓缓移动,马兵、车辆络绎不绝,空中尘雾腾腾,旌旗蔽天,人马大队前后不见头尾,如一条巨大的黑龙一般。
江面上,千帆竞过,无数的船飘在水上,还有那车轮舸往来,上面安装着水车,就像轮船一般行得极快。薛禄看了许久,便开口道:“我大军一部数月前就进驻徽州,动静极大,如今已进逼饶州。
寻常来看,贼军理应过鄱阳湖拒我大军才是,不想贼人竟不为所动,似乎已算到咱们的方略。贼首不可小窥,或其中有高人。”张辅冷“哼”了一声“自南直隶去江西,本就该走长江便捷。
我军先进徽州,但凡有点明白的人也会防着长江水陆之道,什么高明可言?今番我大军分三路击敌,堂堂之师,岂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可一言度之?
若是贼军胆敢以主力迎击抗拒南路徽州兵,九江府便失矣。而他们按兵不动,誓要保九江,南路大军便尽夺饶州诸地,掌控湖(鄱阳湖)东。
湖口因此变成孤城,孤城无粮道、亦是走投无路之地,贼军大股不敢拒守湖口。因此我大军控湖口也是囊中取物,迟早之事罢了。于是贼军重九江,他们也只有九江一地。
贼军主力被东面牵制时,我北路京营便可自江北南下,渡江切入九江西面,九江亦成孤城。三路合击,纵是贼人插翅也南飞!”
薛禄听罢不禁说道:“此战我军胜算在握。国公先定南京,后灭湖广叛乱,盖世之功当属我大明之首。”张辅淡淡地说道:“平定汉王起兵,是皇上御驾亲征,天子不战而屈人之兵。今番攻灭湖广叛军,也是皇上英明圣断,老夫岂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