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伍仲训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恼火了“你们这叫什么军队?一打就跑,军令跟放屁一样!”
大楼船上的将士个个面如纸白,看着上头的伍仲训发狂一样挥着剑嘶吼。“战阵上求死者活,求活者死!这帮蠢材自甘窝囊,跑得掉?”
提督杨成骁无奈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船纷纷调头逃走,又见硝烟中行驶出来的全是官军战舰,那水轮滴溜溜转、船桨轻快地划动着,情知要跑也跑不掉。
他自己更跑不掉,想从这艘船上的侍卫手中脱困也不能。绝望的心情顿时笼罩上心头,之前的恼怒很快尽数变成了沮丧。和伍仲训发狂的表现不同,杨成骁此时觉得嗓子被堵住了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种心情,冷意从头蔓延到脚趾头,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挫败感和无助一种被抛弃的极度失望。有什么比这样的处境还难受的?昨夜还一起称兄道弟,对自己充满敬意的将士,转眼间就丢下自谋出路作鸟兽散。
走到最后一步,杨成骁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是失败的。他只能如呆鸡一样立在原地,无言无语毫无办法。
杨成骁凝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结束了他的带兵生涯,他抬着手面向一群前后逃窜的大小船只,好像那只手想上去拽住它们、哀求它们别走一样。他浑身都麻木了,兴许他也不自知失态。
夜幕降临,位于九江东面的德化县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城里宵禁只是偶尔有一阵狗叫。
或许明天一早这里能看到从水上逃上岸的一些残兵败将,但至少今夜是什么状况也没有。张宁坐在县衙大堂的公座上,就是县太爷升堂审案的那把椅子,宽敞的大堂上没几个人,在场的人都沉默着。
人是最难掌控的,特别是很多人。张宁从一开始就对九江军水师不报多大的希望,但是没料到他们能败得这么干脆,简直是一触即溃。
九江军水师也就是船只落后一点,正如徐子新事先说的,官军的车轮舸在内水作战很有优势,但除此之外的兵器都比官军先进。
当官军水军还大量装备火门枪碗口铳这些旧火器的时候。九江军得到了成批的火绳枪,船上的火炮也是弗朗机骑炮射速远超碗口铳。
后世的伟人名言果然不是信口开河,战争终究打的还是人。就在这时,一个近卫队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弯腰说道:“禀王爷,从湖口县来了信使,卑职查验过印信,印信不假。张宁随口道:“带进来问话。”
过得片刻,却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后生走了进来,滴了一路的水渍,八月下旬的夜晚,他这么一身水,嘴唇都冷青了。后生看到张宁,快走了几步,就“扑通”一声扑倒到地上,背上一阵抽搐,竟哭了起来。
张宁欠了欠身,愕然问道:“何事?你先说。”后生道:“小人独活,如何回去和乡亲们说,兄弟们”
接着便哆嗦着从布包里拿出一本册子来,双手捧在头顶,也不说话。奇怪的是他浑身都是水,独有这本册子干燥得一滴水也没有。
待侍卫上前接了册子,后生才哽咽道:“这是吴指挥托付给小人的军籍名册,七百五十八条命,让小人务必亲手交给王爷。吴大人说,大家的尸首就不望入土了,希望武昌家中的旧衣裳能盖上朱雀旗,风光下葬”
张宁情知今天白天在对岸陆上是没有发生战斗,忙问:“他要作甚?”后生口齿有些不清,答非所问道“吴大人说,汉王降兵靠不住!”
正好在场的人中有一个九江军大将,本来今天水战后他就脸上无光,这下被人当面说这种话,更是尴尬得不行。
但是败仗就在跟前,他是无言反驳。后生接着说:“天刚黑,湖口县内外驻守的五千九江军已经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指靠不上帮忙。这帮人之前还挺规矩的,今日水战之后就谣言四起,说湖口县是孤城死地,接着就想办法跑。”
“北军水师进占鄱阳湖,湖口县确实就是孤城。”张宁冷着脸直言道“吴指挥怎么下令解散将士保命?我记得战前中军的公文里就明确说了,一旦鄱阳湖失守,湖口县守军可炸毁火器后解散,不必作无谓牺牲。”
信使道:“县城和营寨都被敌兵堵死没地方走了,九江军的家眷大多不在江西也不在湖广,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是想向官军投降。
可吴大人不愿意投降投降也没好下场,兄弟们也不愿意投降,大伙儿说与其洗干净脖子被当牲口杀,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明日一早,吴大人会率全哨将士打开城门,与官军决一死战。七百五对敌数万,他老人家自知无活路,想办法叫小人把名册送回来王爷,全哨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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