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倒不尽是妇人,不过因为内侍省前身是辟邪教,而教主姚姬曾是建文帝妃子,所以教内地位高、能常与姚姬见面的人几乎都是妇人。
能到中军来见周梦雄的自然也是内侍省的头目。那妇人见几个汉子衣冠不整坐在火堆旁边,也不进屋,就站在门槛外面说道:“禀周将军,咱们刚得到了一些可靠消息。英国公张辅派了一员大将到北路军中,此人叫朱冕。”
她见周梦雄皱眉,似乎没听说过朱冕,便又说道:“武进伯朱荣之子。朱荣于洪熙元年卒,朱冕袭的爵位。”果然周梦雄“哦”了一声,好像恍然所悟一般。
妇人道:“若是周将军对北路军新任主将有兴趣,在下即可派人回武昌取来卷宗,从其家室到履历等事一应俱全。”“那便有劳了。”
周梦雄道。那妇人听罢便拱手告辞。时值宣德朝,如今还有爵位加身的人,几乎无例外是“靖难之役”中立过功的,武进伯也不例外。同样参与过“靖难之役”的周梦雄自然有所耳闻,所以提到武进伯和朱荣的名字,他便知来头。
他忽然被一种负面情绪影响,看着火光发怔。周围的武将见状也渐渐停止了说话,跟着沉默下来。
周梦雄这一批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二十余年前的那一场内战的影响,事到如今多年前的对手再次在战场重逢,怎能不叫人感叹?
不提武进伯,其实英国公张辅也是靖难之役中的旧人。这种心情,周梦雄是把自己放在了失败者的位置上产生的,至少是曾经的失败者。
有屈辱感、不甘心和愤怒或许真正应该感到失败的人是建文皇帝,当年周梦雄太年轻,权力也十分有限,不应该为那样的失败负太多责任,但是人的命运是与大势休戚相关的。
什么样的屈辱最能让人恼羞成怒和不可接受?那就是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打败,胜券在握却一败涂地,以及事后懊恼自己一方的诸多失误。
所以愤怒总是来源于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周梦雄本是武将世家的子弟,战争的失败让他丧失了一切,失去作为一个大丈夫所有建功立业的梦想,接下来半辈子只能躲在山沟里种地。
而他只能在遥远的阴影里听闻着同一时代的张辅封国公了,朱荣封武进伯了,谁谁又封侯了,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受世人敬仰。
这样的反差让他几十年都没平衡过,但却只能在无奈中躲藏中,似乎要这样消沉苟且一生。但现在,周梦雄在这间破庙里恍惚一瞬间发现自己手握重兵,机会再次降临,也是最后一次。
周梦雄的心情在极度复杂中渐渐沸腾起来:不必畏惧那些大名鼎鼎的人,那些东西本来也可以属于自己的。
“丝”带着金属的特有声音,他把陈旧的军刀从刀鞘里拔出来了半截。旁人不知他还作甚,都屏住呼吸投来目光。他察觉时又压住情绪将刀重新入鞘,发现附近如此宁静。雨已停,还有零星的水珠从屋檐上的瓦间滴落“波、波”
清脆而舒缓节奏的声音如同在耳边响起,周梦雄微微闭上眼睛,胸中已追随着这种节奏变得平静而安详。这声音,叫人想起了伯牙时代大音稀疏的古琴演奏,如同先贤的智慧在耳边低诉。
天气转晴后,军营寨中便是尘土飞扬的状况,总之行军打仗的条件当然没法和家里相提并论,不是泥泞就是满面尘土。地面上原有的杂草因为修墙挖沟被破坏,土翻起来被太阳晒干,一个寨中七八百人在一块地皮上活动很容易起尘。
周梦雄站在土墙上四顾周围,左右和后面视线所及之处都能看见类似的营寨。约七百五十人为一寨,周围修土墙围住、墙上垒沙袋,墙外还挖了深沟,组成一道防御工事。
这种工事在武昌训练时就在驻地周围修建过了,是湘王提出的法子,后来武将们也认同了这种营寨的优点,不仅修筑简单而且相当实用,能在平地里很快建筑其一道易守难攻的工事,且很少受地形的限制。
前锋虎贲营行军至此,什么都没干首先就起了这么一道许多工事营寨错落排布的防线。东面就是官军控制的武昌县地界(黄州府长江对岸的县城,三国时期以前叫鄂王城),两军各营相距不过十里。
这些营寨北起鸭儿湖,南抵三山湖,纵横二十里宽,几乎阻挡了官军穿插包抄的路,除非他们长途跋涉绕行否则完全没法威胁湘王军的侧后。
但是周梦雄派出斥候得到的消息,官军同样修建了大同小异的工事,也是内墙外沟,好像商量好了的一般。
“北路主将朱冕从九江那边过来的,可能是从九江城永定营的防御中学到的,学以致用。”周梦雄对武将们这么解释,只有这么一个可能彼此才会如此“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