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不是觉得,那朱文表若只要美人就好了,把我送给他就是?”
朱瞻基正色道:“朕是那种人?连自己的女人都送,那是奇耻大辱,还怎么有颜面面对天下?”孙氏并不罢休,继续逗他:“那皇上就打败他,把他的女人捉回来这样也不好,万一她们引诱皇上怎么办?我会吃醋的!”
朱瞻基冷冷道:“朱文表欺世盗名,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并非宗室,我会那么客气对他?至于那些妇人,送南京旧院为娼,或送到军营里犒赏将士。”
“大逆不道的反贼自当受到那样的处罚。”孙氏立刻改变说辞,顺着皇帝的心思说。她一介妇人,不需要有什么立场的,也就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忤逆皇帝的意思。
朱瞻基说起这件事就有很多话了,孙氏便认真地倾听着。“现在主要是英国公主张改攻为守,从四面监视湖广叛匪,不让叛匪进攻。
但是大部分朝臣还是认为朝廷以全国战一隅,从云贵广西等地重新调集大军为南路,再从北面、东面继续合围,派一员大臣协同各方,继续进攻平定叛乱之地,而不是按兵不动徒耗钱粮。”
孙氏道:“是不是英国公吃了一次败仗,被打怕了?”她既不能表现出对军政国事的过分热情,因为她知道大明皇上忌讳后宫干政。又不能表现得太无知,让皇上感觉是鸡同鸭讲,他既然在自己面前说军国之事,就应该需要被理解
这中间有个度,孙氏已经找到了平衡点。便是像刚才那样,抓住不要紧的地方,并说出比较俏皮的话,这又不是在朝堂上不用担心言语轻佻。
朱瞻基摇摇头,并不愿意把心里的话继续说出来。他认为英国公担心的是云南的黔国公沐晟。他私下里召见张辅问过不少关于沐晟的事,判断沐家可能和建文余孽还有关系。
让沐晟远离中原在云南那种边陲之地镇压土著还行,放入内地并不是那么靠得住。但是英国公这号人在皇帝面前说话太有分寸,他不会“离间”勋贵。
英国公佐证自己的主张,只是说官军武将还不能适应叛军的战术,用兵呆板,时机不成熟。又不断提醒南京不稳,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只是表面说辞。孙氏在旁边乖巧地说:“皇上歇歇吧,不用想得太多了。”
但是朱瞻基重新想起了这茬,就放不下。他总是能在纷乱繁杂的政务中抓住要害,眼前的要害便是:重新评定当前的局面大势,只有充分判断出攻守强弱之势,以此为基础才能在各种决策中找到立足点。
就算官军一败再败,但强弱之势仍旧一目了然。可是锦衣卫最近报来消息,叛军在九江大兴船坞,四处招人,有顺江进取的意思他们有能力进攻南京了?这让朱瞻基不得不从诸多方面重新考虑判断。
楚王宫北宫的太监非常少,建文一家住进这座宫殿后,内侍省不愿意多用楚王留下的宦官,加之湖广皇室还没有公开招募阉人,便造成了内宫的妇人特别多太监很少的状况。晴朗的一个早晨,张宁去中正殿向建文帝“问安”随行的卫队就是一帮女人。
桃花仙子所率的骑兵队,都是内侍省选的妇人组成。这帮人起源于姚姬一段时间的爱好赛马,觉得女骑手骑马也很好看,一时兴起选马匹组织的一支仪仗队一样的马队,队正就是桃花仙子。
平素很闲散的一支人马,时不时在王宫大道上走一遍,偶尔也会出现在武昌街头。虽是一群女子,但是穿上青红相间的窄身骑服,配上崭新亮铮铮的剑,却也英姿飒爽颇有朝气,和宫里那些翠袖红裙花花绿绿的宫女不可同日而语。
骑兵队自南北延伸的中轴线大道上而来,破坏了宫廷中的祥和安宁气氛。路边有个老太监在清扫落叶,此时也不禁驻足观看。三四个提着篮子灯笼的宫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自一座宫殿旁的走廊上路过,纷纷侧目。
张宁穿着黄色的锦袍,也是骑马而行,不过前面有个人牵马的,走得慢。他曾考虑和郑洽一起去拜访建文帝,郑洽就是建文的旧臣,可以趁机提出拉拢云南沐晟的事。但姚姬觉得只去问安,然后让郑洽单独去传递云南之事比较妥当,张宁以为善
或许郑洽早就向建文帝透露过这件事了,来意彼此都心知肚明。卫队行至中正殿门外便停下来,张宁遵照规矩自觉地把佩剑取下来,然后让南宫的宫人带着进去见皇帝。
负责迎接的是个陌生的太监,长得有点胖。之前建文这边最大的太监姓曹,据说已经建文帝同甘共苦多年,可惜姓曹的太监牵连马皇后的案子,已经做了牺牲品被处死。
任何念旧的人,身边太熟悉的人遭了灾祸都会难受吧?也许建文对曹公公的死也伤心过新的太监张宁没见过,不过身材和曹公公一样,都是身宽体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