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变。”
他啧了一声。“我只觉得他好烦。”
舒忻宇哈哈笑,下一秒,却有股极大的力道缠住她的腰,她唉一声,拐倒在蒋呈礼腿上。“你干么?”
“没事。”他环住她,像个渴求温暖的孩子,将额头抵在她的心口,感受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他一向倚靠直觉生存,如今一时面对太多需要思考的事,他思绪纷乱,需要静心。
“哪,小宇,如果我不在了怎么办?”
他突如其来冒出这么一句,舒忻宇怔了。“不在,你要去哪?”
“随便,也许是国外之类的”
喜欢上摄影这件事,在他的人生中始终是个意外。
他的作品以人像为主,他觉得人们在镜头前面刻意掩饰自己的样子很有趣,可实际上,相较于人物的多变及虚假,他反而喜欢景物那种亘古不变的平静。
一如很久很久以前,使她感动的那帧照片。
先前他已错失了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不知道。
“可能会去很久喔,半年一年的。”
“这”舒忻宇怔着。蒋呈礼的天外飞来一笔,唤起了她多年前的回忆。
那一年,毕业在即,她偶然自同学口中得知他可能会出国的消息,一时心慌,没多考虑便跑去问他。当时呈礼说她听错了,可后来,她才从严学长那儿得知,是呈礼自己拒绝了那份邀约。
他有他的考量——舒忻宇这样告诉自己,一直没有将那个理由放在心上,可直到这一刻,他这样问她,她才恍然大悟,也许那时候,他拒绝,是为了她
真的吗?她真的可以这么想吗?
“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啊。”
即使不舍,即使寂寞,那也是他的前途,何况多年前,无论原因为何,他已经留下来,她应该要觉得满足了。“是学长刚刚问你的吗?我觉得不错啊,难得机会,不去很可惜吧?”
蒋呈礼抬眸,墨色的眼静静睇望着她,看不出情绪,却令舒忻宇冷不防打了个颤。不行,千万不能被他看出她在逞强
“而且那是你自己应该决定的事,不用问我啦。”
“是吗?”她好豁达。
他敛下眸光,收紧了力道,感觉她在他怀中,明明很近,却又觉得遥远。“小宇”
“嗯?”
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这不是舒忻宇第一次来摄影棚,却是第一次忐忑不安地踏进来。
过去她也曾有一、两次机会参观摄影棚,或是替蒋呈礼跑跑腿之类的,所以工作人员看到她并不意外,直到她被介绍给业主,所有人才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她就是他们今天要拍的对象?
“她就是小蔡推荐的model?”业主将她从头到脚盯看了一遍,点点头。“ok,先拍个几张试试吧!”
接着她被推入化妆间,化妆师发型师造型师一拥而上,在她脸上、发上、身上大做文章。这一次loungebar的case,对方要的是一种冷艳疏离的性感,舒忻宇长相本就清秀,经由化妆师的巧手抹上眼影及假睫毛,戴上长假发,女人味马上三级跳——当然,前提是她得先闭嘴才行。
“这、这件衣服会不会太露了一点啊?!”看见造型师拿来的一件小洋装,舒忻宇瞪直了眼。“这哪是衣服,根本是破布嘛!”
造型师翻了个白眼。他与蒋呈礼合作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纯”的对象。“你是哪来的菜鸟啊?这是业主指定的造型,你穿就是,要挑工作回家挑,来了这里就认命!”他转头,向另一个化妆师道:“亲爱的,帮我把鞋子拿过来。”
舒忻宇只好不自在地将那件低胸露背的高衩洋装硬是套上去,造型师看了看,蹙着细眉嗯了一会儿,手指一弹。“好,把内裤脱了。”
“什什么?!”
“把内裤脱了,你想想等一下要摆的pose,这内裤的痕迹都出来了,能见人吗?!”
舒忻宇快晕倒了,洋装已经是低胸的,想当然不可能让她穿胸罩,她罩杯又不大,为了做出**效果,造型师硬是拿胶带给她贴过来又贴过去,弄得她很想死,结果现在居然连内裤都要脱?!“你干脆叫我luo奔算了”
“行啊,配合度这么低,沦落到那地步也是迟早的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脱就脱!”
她被他那个不屑眼神给气到,完全忘了自己根本没打算走这一行的事,见她脱下内裤,造型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出去给蒋大摄影师看看吧!”
一提到蒋呈礼的名字,舒忻宇心口扑通了下。这阵子,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名义上交往了,生米也煮成了熟饭,但他最近的表现却很奇怪。
只要两人在同一个空间里,舒忻宇便能察觉他的视线如影随形,他像无时无刻都在看着她,没一秒放松,可当她回头,问他“干么?”时,他却又不言不语,怪里怪气得连她也跟着发毛起来
就像现在。
一出休息室,她马上便意识到蒋呈礼投射过来的目光。前一秒,他还在与业主交谈,沟通等下要拍摄的方向,接着低头检视器材,然而一听见她走出来的声音,他便迅雷般地抬头望了过来。
他幽深的凝视令舒忻宇险些心悸,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池水里扔下一枚石子,他眼神颤动,瞅得她胸口一阵发热,感觉里外都被他直直看透。
“我的功夫不错吧?”造型师一脸得意地炫耀成果,却也不忘调侃。“不过小蔡究竟是打哪儿找来这株幼苗的?连叫她脱个内裤都在那儿扭扭捏捏的”
“哇哇哇!”要阻止已来不及,舒忻宇一下子热了脸,急忙揪住谤本挡不住太多的裙摆,果不其然看到蒋呈礼的目光放在她的“**”之上
他看着她羞愤欲死的模样轻笑。“ok,开工吧。”
摄影师一下指令,全场开始动作,全黑色的布景内摆着一把铺上雪白毛毯的豹纹古典扶手椅,蒋呈礼调整好相机的位置,跟她说:“躺在那里。”
舒忻宇全无经验,呆着。“怎么躺?”
造型师看不过去。“你不是看过企划书了?就照那样子躺啊!”舒忻宇只好喔一声躺下去,这下造型师更抓狂。“你以为你是尸体躺棺材啊?!侧躺、侧躺!大腿交叠,性感一点,眼神要媚拜托,你弄个死鱼眼给我们干么?!”
老天,想不到连个“躺”都有这么大的学问,舒忻宇用尽镑种方式“躺”偏偏就是“躺”不对,加上穿得太少,又不习惯面对镜头,她肢体僵硬,表情麻木得跟埃及的人面狮身像有得拚。不过她应该要叫人面“失身”像吧,哈哈蒋呈礼开口。“小宇,不要紧张。”
“我、我知道啊”“看着我。”他搁下相机,双眼直视她。他眼神透着力度,替代镜头,紧紧捉着她不放。“你想像一下,现在你在一间酒吧,你醉了,躺在那儿,看着人们来去,觉得无聊”
他低醇的嗓音仿佛带着魔力,催眠她。对,她现在在一间酒吧,她喝了酒,她醉了
下一秒,蒋呈礼颇无奈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喝醉了会睡着,但你不用喝得这么醉好吗?”
“喔。”想像太过,她还以为自己真的醉了,却是醉在他迷人的嗓音下。
舒忻宇重拾心神,放空自己,尽力依随他的指令走,蒋呈礼墨黑的眼紧瞅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的肢体终于放松地伸展,嘴角不禁扬开一抹笑。“嗯,就是这样,做得很好。你很美,小宇。你知道吗?你是这里唯一的女王我的女王”
他的赞美轻柔得像一首诗,又重重地震荡舒忻宇心坎。
她心房颤动,呼吸困难,感觉自己在他毫不保留的注视下几乎要蒸发。过去这半个月,他都是用这样的眼神,在她背后紧紧盯着她不放吗?
她想像着,乌眸盈润,眼神迷离,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不自觉透露出一股媚态。她抿了抿唇,嘴唇热烫得渴望亲吻,她莹白的肤在刺目的灯光下泛出一层醺人粉色。许多人以为摄影师只需要会拍照就好,事实上,他们要懂得掌控,懂得如何引导出连model本身都不知道的一面,并且捕捉那一瞬间,才是真正的功夫。
一旁的工作人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不禁赞叹。“说真的,我还真没看过蒋大摄影师搞不定的女人。”
这句话有如尖刺一般瞬间扎入舒忻宇的脑中。她一僵,分明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却还是难以自制。蒋呈礼捕捉到了她瞬间的恍神,神情因而变得严峻。“你在想什么?!”
他大喝,震慑了舒忻宇。“现在,你只能看着我!知不知道?!”
摄影棚内鸦雀无声,极少人见识过蒋大摄影师发飙的样子,即使真被惹火了,他声音也是轻轻冷冷的,唯独这刻,他像座爆发火山,声量近乎咆哮。“看着我、想着我、听着我现在,我只许你这么做!”
凭什么!
舒忻宇恼了,眼瞳内绽出火光,像一种无言挑衅。
他霸道得只准她看他想他听他,那他呢?
可她的恼火仅只这瞬间,因为他正瞅着她,一瞬未瞬,目光炙烫得仿佛在说:对,他就是这样,只看着她、想着她、听着她
蒋呈礼拿起相机。
快门响起的声音伴随着闪光灯起落,摄影棚内除此之外没有多余杂音。
“你很美。”他的相机有如他真正的眼,他以此追逐着眼前羽化了的恋人,赞美既性感又甜蜜。“非常美,你美得让我疯狂。”
舒忻宇咽了下口水,喉头一热,她像是醉在他灼热视线下,整个人像欢爱过一遍,无力地慵懒躺卧。两人分明隔着一段距离,没有触碰,她却觉得自己每一个毛细孔都像被他悉心抚过。
于是,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
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