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耽误掉的一条命

    　　阿凤是跟我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她的家就在村头，一间土坯屋子，非常显眼。阿凤一家五口人，种着三个人的田，遇到好的年景，日子还过得去。在家里，阿凤是最大的，她还有两个妹妹，因为要照顾两个妹妹，阿凤到了十岁才进学堂，跟我在同一个班上，那一年，我七岁。

    每天上学，阿凤总要迟到两三分钟，老师问她去干什么了，她照例会回答：“喂猪去了。”于是我们全班人便哄堂大笑，阿凤也不觉得羞耻，大步走进教室，然后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师也不罚她，在学堂，大家都知道阿风的家境，老师照例会叫她第二天来早点，但阿凤还是照常迟到。

    在学校，阿凤学得很认真，上课的时候，她把两手摊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直着身子，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但阿凤的成绩不好，老师布置的作业她总做不完，因为晚上阿凤要帮家里忙活儿，抽不出时间来写作业。

    上到二年级的时候，阿凤的两个妹妹也进学堂读书了，阿凤也更忙了，迟到是经常的事，有时候还不来上课，作业也不交，成绩更坏了，有一次，阿凤有三四天没来上课，我们都以为她读不下去了，后来才知道，原来阿凤在家喂猪的时候晕倒了，请了村上的医生检查，说是得了脑炎，没什么大事，开两副药就会好的了。果然，阿凤吃完两副药，休息两天，身体渐渐好了，但过了十来天，阿凤又晕倒了，又叫了村上的医生来检查，照例说是脑炎，照例开了两副药。阿凤吃了药，虽然很快就好起来，但不过几天又晕倒了，于是村里的人都叫阿凤的父亲送阿凤到城里的医院看看，说不定得了什么其它的病呢。但阿凤家里哪有钱啊，供她们姐妹读书已经挺不容易的了，家里又没有什么收入，最后，阿风的父亲还是没有把阿凤送到城里检查，每次阿凤晕倒，就请村里的医生来，吃两副药，好几天，晕倒了，又吃两副药，又好几天，阿凤的病就这样耗着，熬了半年，阿凤晕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课也不上了，在家里等着吃药，就这样，半年折腾下来，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阿凤的病就这样耽搁着，医生从她家里进进出出，阿凤的病时好时坏，村里的人看不过去，都说要集钱来给阿凤进城治病，但阿凤的父亲婉言谢绝了，他说：“我们生来就注定要受苦的，谢谢你们的好意。”于是村里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看着阿凤受罪。

    那一天，阿凤的父亲醒来，想叫阿凤起来，但怎么叫也没见阿凤起来，于是赶紧跑到阿凤的床前看，发现阿凤脸上发青，嘴唇发紫。阿凤的父亲赶忙去把医生叫来，医生瞧了好一会，也不敢开药，他说：“还是送进城里检查检查吧。”阿凤的母亲也哭着说：“说什么也要把她送到城里检查了。”就这样，阿凤的父亲含着眼泪把阿凤送进了城。

    看到了城里的大医院，阿凤的父亲来希望了，当人们把阿凤抬进医院时，医院里的人说：“请先到那边登记付钱。”阿凤的父亲急了，他没带来几个钱，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乞求说可不可以迟点再付钱，救人要紧。但医院里的人说什么也要先付钱再说，阿凤的父亲急得跪在了地下，可医院里的人说：“像你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要是我每个人都不收钱，那医院还开得下去吗？”阿凤的父亲没说什么，忍着眼泪对着毫无知觉的阿凤说：“阿凤，我们还是回家吧，这里不是我们来的地方。”村里跟着来的人看不下去了，都哄着去叫医院先给阿凤治病，说钱的事大家想办法，这样吵了半天，把医院都吵翻了，医院才答应给阿凤检查，不过要先交一部分钱，村里的人把带来的钱都交上了，阿凤也推进去检查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阿凤得了脑出血，得马上动手术。但又要交上一部分的钱，医院才肯开刀，阿凤的父亲呆了，现在去哪里找钱呢？村里的人又涌上去，但这次医院说什么也不肯了，后来村里有人建议给一部分人留在医院里看着阿凤，另一部分的人回村里找钱，这样又挣扎了半天，当人们找到钱来的时候，阿凤已经没气了，阿凤的父亲说什么也不相信，阿风就这样去了，医院好一阵沉默。

    阿凤去后，阿凤的母亲疯了好几天，经常坐在村头的松树下唱歌，说是要等阿凤放学回来，但阿凤永远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