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的颤抖,我知道死亡正是这样,它悄无声息的到来,不露一点痕迹,也许在阳光最灿烂的时刻,也许在你发出“天啊,日子怎么这般难熬,为何不让我死去”的时刻,也许在你略带自嘲的微笑心想:“我总不会在这一刻死去吧”这时,它便倏地直立起身子,把它的铅重的形象一股脑塞满你的眼眸,并瞬间放出所有的冰冷与窒息,像一道高耸的海浪,狰狞着矗立在你面前。那时,你,只有被吞卷。你,来不及呼喊,你的嘴甚至还未张到一半,就已经被永恒的沉默喑哑了。你的心也没有惊恐,只是平静的想,哦,我要死了。我的一位朋友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她开车时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车撞向自己“从生到死,原来只有几秒钟,没有惊恐,没有留恋,只是一片空白。”她说“等你想到惊恐时,已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了。”
为了抵抗死亡的威胁,我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我曾试图投向信仰,但没过几天,便失败了。我从来不是一个很好的信仰者,我从来不会把自己彻底的交付到谁的手中。只有不断的怀疑、决裂,让我觉到安全、自由与真实。
然而,他们总是看见我在流泪,总是说我脆弱不堪,可事实呢,假若我像他们那样,不断的通过自欺,实在欺骗不了,便索性选择麻木的忽略那些残酷的真相,我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苍老。是的,我抛弃了天上地下所有的希望与绝望,我被所有可以依靠的,友情,事业,亲情,爱情所抛弃,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活着,却只相信死亡。眼眸明亮,却只看到一种颜色——黑。
四
杜拉斯回忆到湄公河上那个形象时,说她并不知道那个形象对她的一生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否则那个形象一定会被拍成照片。
但我和她临窗而望的那个形象,我从一开始便知道,这将是我一生中最为明亮的形象。然而,即便事先知道,也无需拍照留念了。这样的形象一辈子只出现一次,这样的形象出现了,就永远的刻在你心里,无论你睁眼还是闭眼,笑着还是哭着,沉沦还是崛起,它都在那,静静的却又是紧紧的,牵着你心底的那抹柔弦。
那是我们第一次的,没让整个房间变得彻底黑暗。黑,完全的黑,总让人感到温暖,让人想起母亲的子宫,生命的诞生地。只有在完全的黑暗中,她的快乐才会被点燃,她从这个床跳到那个床,她不断的释放着压抑已久的欢乐,而让我爱她如海的,正是这样天真的笑颜。
只在那个旅馆,当我准备合上窗帘时,却被窗外的夜色彻底的吸引。那个旅馆,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街道,那时,大概10点钟左右的光景,窗外的世界还很热闹。
我们关上了所有的屋灯,于是我们的房间即刻成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个可以安然自得的窥视这个世界的角落,我想这是这个形象之所以美好的最基本的要素——我们的背后是可以依靠的黑暗。
我们把被子卷在身上,开了窗,大口的呼吸着迎面而来的空气,空气里承载着一切让我们想望的安宁。无数出租车呼啸着从街上穿过,尖锐的啸声,却让屋内的宁静越发落在我们心上。昏黄的街灯俯照着路上的一切,有情侣从它下面走过,有孤独的人踉跄着醉倒在下面。她欢快的看着一切,不时的吻我,她的心完全醉了。
不,也许吸引我们的不是这窗外的景色,这世上再不会有什么景色可以吸引一双绝望的眸子。除非,这么一个窗口,一个可以让我们与世无隔的窗口,只有我们的窗口,没有道德的审判与仲裁,没有律法的牵绊,没有习俗丑恶的斥责,没有肉体的颤抖,没有生与死无休止的纠葛。
我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变得陌生了。我们在这个城市再没有什么所谓的安居之处与邻居了。我们是坐了很久很久的木船才来到这里,来到这个不开灯的房间。我们是两个偶然遇见的漂泊者,在这温馨的港湾,互相拥抱着各自的疲惫与辛酸,但下一刻,我们依旧要各自启程,驶向另一个港湾,也许我们会在离去时,心里呢喃着同样的话语:“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但也是错过的。”也许我们互相安慰了对方的忧伤,却又亲手将这失爱的绝望塞进彼此的行囊。
最好的,总是错过的,这不是人的错,但却要人承受所有的痛,所谓绝望,仅此而已。
五
她说到家了。其实,我虽然喝醉了,但知道离她家还很远。
我说,哦。转身便走。
忘记了谁说过,一个转身,便是一世。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坐在寒风里哭。
回家上楼的时候,三楼的一位老人昨日去世了,今晚正赶上出殡,他的屋门大开,很多人围在那做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站在他们中间,哭着,享受着人们对我的祝福:“愿一切安息。”
六
“亲爱的,让我俩就相守在地上吧
人世的争吵、熙攮都向后退隐
留给纯洁的灵魂一方隔绝
容许在这里面立足
在这里爱,爱上一天
尽管昏黑的死亡
不停地在它的四围打转。”
——葡萄牙人的十四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