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汪曾祺是在一个冬日的夜晚,一捧起那本买于5月16日汪先生忌日的逝水,就宛如走进了一处熟悉而温馨的风景,整个身心都被浸泡在汪先生用语言营造的优美和恬淡之中,一种类似于微熏的陶醉感油然而生
喜爱汪曾祺先生已经很久了,最初的迷恋还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从受戒到晚饭花集再到晚翠文谈,汪曾祺让我领略了中国传统文人的从容与自在,更让我体会到了纯正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至美至纯。汪曾祺给我的影响是划时代的,是别的任何一个当代作家都无可比拟的。而今,汪先生去了,但他的书仍然在我的身边,每一次的捧读,就仿佛又看到了先生神彩飞扬地同我们侃侃而谈,谈天、谈地、谈人、谈事当然,他谈的更多的还是他那魂牵梦萦的江南故乡,那里有他的海明、小英子、巧云、十一子
汪曾祺最大的特点是叙述的从容,无论是他的小说还是散文,都是一些很朴素很常见的句子,在他的作品中,你甚至很难找到一个生僻的字和词,但就是这些平平常常的句子,一经他的组合,便仿佛有了生命有了灵气,让人读来可亲可感可敬可爱。就像是一个蓬头垢面的村姑,经他梳洗打扮以后,人还是那个人,衣裳也还是那件衣裳,却有了一种风致、有了一种韵味、有了一种美。这种境界的确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佛门有句话叫作:高僧只说平常话。也就是说真正得道的高僧是不会动不动就给你搬高头讲章的,也不会动不动就给你背两句谁也听不懂的经卷来证明自己的深刻和与众不同,他只用最平常最通俗的语言来讲述佛理,但这平常并不意味着浅薄,而是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大智慧。在汪曾祺的文章中,没有那种耳提面命的道学家面孔,没有装腔作势的大喊大叫,也没有自命不凡的名士习气,他有的只是从容和平易,他有的只是娓娓道来和细细评说,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所以他的文章让人读起来轻松愉快如坐春风,是一种真正的艺术享受。
看惯了如今文学杂志上的一些当代作家们那些剑拔驽张标新立异的叙述风格,看惯了“小女人”散文的软语温香家长里短,看惯了一些“才子才女”们卖弄辞藻华而不实的文风,你再读读汪曾祺,真有一种尘埃落定之后的平静与恬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