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富豪轿车缓缓地驶进医院的停车场。何远辉开门下车,望一眼这栋已有些年岁的综合医院。
儿子兴冲冲地去寻找他的生身父母,回去之后却什么也没提,只是淡淡地说生父和弟弟有困难,所以就开了张五十万元的支票给他们应急,接着又过着如往常一般吃喝玩乐的日子。
于是,他向蔡铭芳问到维修厂的地址,再拿张儿子的照片去询问,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到康元智和康丁斌的消息。
何远辉询问到康丁斌所住的病房,当他走在廊上远远就看见康元智站在廊上,倚着墙壁和一位嘴上叼着菸却没有点火的小伙子在谈话,他略加思索后便走过去在两人对面的塑胶排椅上坐下。
“靠!”李大富手拿打火机把玩,以略带气愤的语气说:“那天你大哥跩得跟什么似的,还摆出一副大善人施恩不望报的臭样,当初阿贵伯若不是将他送人,他能有今天吗?去!不识好歹的人。”
康元智只是淡淡一笑。“虽然这样,但他给的那笔钱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帮助,让我爸在人世最后的日子可以过得舒服些,我也可以少欠你们一点人情,因为大家都是那么尽心尽力的帮我。”
“因为你值得啊,有些人就不值得,也让人不想帮他。哎呀,说这个做什么,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谁都有碰到困难的时候,今天换成我是你的话,你也会跟我做同样的事、讲同样的话,不是吗?”
康元智只是露出感激的笑容,用力拍拍李大富的肩膀。
李大富也回拍他一下,接着语气转为厌恶:“若是我家的老头子得重病快翘了,我一定在垃圾山旁边挖个洞等他,连棺材钱都省了。”
康元智听了,不觉轻笑出声,他知道李大富对他那个吃喝嫖赌都在行的父亲相当反感,父子俩时常起冲突和恶言相向。
“这几天裴老板他们都在问你怎么没去上班,害他们都不敢把他们的高级车交给别人维修保养。”
“那怎么办?”
李大富马上现出一副自傲的神气,自吹自擂地说:“幸好他们还知道名师出高徒的格言,当然就指名要我了。”接着又解释说:“不过,智哥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至少还明白尊师重道的道理,我绝对不会挤掉你这第一把交椅的地位,我的目标是踢下老吕,成为你之下的第二把交椅。”
康元智只是笑笑说:“当你能力比我强的时候,我让出第一把交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有句俗话说:有状元学生,没有状元老师。”
“才没那回事,学生若不努力,就算有状元老师也没用啦。”
这时,李大富突然想起一件几乎快遗忘的事。“还记得两年前老板招待我们去旅游的事吗?”
康元智想了想点头。“怎样?”
“老板不是有带我们去一座大庙宇参观吗?”李大富面露暧昧的笑容说:“那时庙里有一位测字的算命师,当时大伙儿抱着好玩的心态都去让他推算运势,有没有?”
康元智向来对这种小事是事过即忘,遂摇头表示已忘了。
“欸,别人对这种事都可以忘了,就只有你不可以忘。”李大富一脸正色地说。
“为什么?”康元智不解地问:“那位算命师说我怎么了吗?”
“他说你有驸马爷的命,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李大富说完这话时,脸上是一副钦羡的表情。
“你咧讲啥米话。”康元智笑骂一句。“我穷得连鬼都嫌了,努力一生看能不能让妻儿有个小康生活就不错了。再说小苹哪有可能是什么公主呢,你在讲神话故事吗?”
“说得也是啊。”李大富想想也对,接着却突发奇想地说:“如果汤伯母现在就去找个有钱却没有子女的老头儿嫁了,这样小苹就成了公主,那时你就是个名正言顺的驸马爷了,不然上次那个一直对你施展媚功的大姐也不错啊。”
“你发什么神经呀,那是黑道大哥的女人,你想叫我去当阎王的女婿吗?”康元智扬手从他后脑勺轻甩一下。“少作白日梦了,做人还是脚踏实地靠自己比较实在。”
“是、是,师父教训得极是。”李大富点头直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收起玩笑的心情。“我要回去上班了,下班后再来,要不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过来。”
康元智摇头。“谢谢。”
“那我走了。”
“好,车开慢一点。”
康元智目送他消失在转角处,心里明白好友刚才逗趣的言词是想让他开怀片刻,以舒解他每度过一分一秒与父亲相聚的时光便少了一分一秒的愁绪。
坐在椅子上的何远辉毫无遮掩地打量康元智。虽然他和儿子何富伟长得一个模样,但他所流露出的稳重内敛却是轻浮不实的儿子远远不及的。当初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他就是他的二儿子了。
康元智深吸一口气,收藏起伤悲的心情,努力放松脸上的肌肉,避免让不久人世的老父看出端倪,过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何远辉只是看着进入病房的康元智,刚才那掩不住的深沉伤悲,在在已说明康丁斌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暗忖片刻起身离去。将来有困难时给他暗中帮助,总比儿子那种种大刺刺的做法来得好。毕竟当年若非康丁斌的忍痛割爱,他的家庭也无法如此圆满。
总经理室。
何富伟伸个懒腰,整个人沉入皮椅里,仰望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总经理的头衔虽然好听,但工作却是枯燥至极,不过是在文件上签个字背书的责任而已,这种简单的工作哪需要叫他一整天都关在这里吹冷气!
但是,他若每天都溜班去泡妞对老爸也交代不过去,如果能弄个人来摆着,让他好好地去逍遥一阵子,不知该有多好。
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不是有个活生生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吗?何不想个办法说服他来当自己的替身坐镇在办公室里,这样他即使带女朋友到欧洲去玩一、两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康元智是个冒牌货。
他打定主意之后,朝仅隔一扇透明隔音厚玻璃门的机要秘书室看了一眼,只见蔡铭芳埋首于公文堆中,思忖片刻起身走出总经理室。
这时,蔡铭芳转首正要抽取资料,正巧看见何富伟走了出去,对于何富伟常常在上班时间溜出去逍遥快活,而他除了机要秘书的工作之外,还必须权充“地下总经理”根本就是卖命来给他享受,虽然暗气在心里,但为了优厚的薪水也只好继续忍耐了。
禾辰汽车维修厂。
康元智正用扳手旋紧一颗螺丝,同事小米过来一拍肩膀“阿智,外面有人找你。”
康元哲转首就看见戴着墨镜的何富伟,思忖片刻,将扳手放回工具架,朝他走了过去。“有事吗?”
何富伟拿下墨镜,将弟弟仔细打量一番;虽然弟弟从事的工作是俗称的“黑手”但肤色却相当白皙,气质也很斯文,而且讲起话来字正腔圆,寻思片刻就问:“你爸爸呢?”
康元智对他这样的问话没有太多的讶异,只是淡淡地答:“半个月前去世了,火化后骨灰和妈妈同放在一座灵肯塔里供奉着。”
何富伟点点头。既然生父已过世了,那弟弟应该可以毫无牵挂地来冒充自己,于是将计划内容略作保留地说给他听。
“叫我去冒充你?”康元智惊叫出声。
何富伟转眸看了四周一眼,确定附近没有第三人才继续说出已编好的借口。
“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得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有开不完的会,还要陪客户吃饭、应酬,累都快累死了。如果你肯冒充我三个月,让我好好的休息,我会感激不尽的。”话落,还装出一副快累垮的模样。
康元智看着他好一会,万分迟疑地问:“我只是个汽车维修技师,你说的那些我一样也不懂,根本无法代劳让你休息。”
何富伟听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更是拿出他在商场尔虞我诈的那一套。“不会没关系,你只要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做做样子,我另外会安排一个人批阅公文”
突然,康元智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截口问:“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也无法瞒过你父母的。”
“别担心,我已经不住家里,另外买了层公寓独居,要是我爸妈打电话要你回去的话,只要推说很忙没空就行了。”
康元智对他这种推托的说法很不以为然。“这么做不太好吧?”
何富伟在商场打滚多年,已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猜得出弟弟心里有何想法。
“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等我们换回来之后,我会常回去看我爸妈的。”
康元智浓黑的双眉一皱,不再说什么。
“你只要冒充我三个月,让我到国外渡个假就行了。”何富伟见弟弟并没有强烈反对,遂提出优渥的冒充条件。“在这三个月之内,你可以尽情地使用我所有的资源,不论是车子、房子、信用卡,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康元智只是沉默不语,内心交战着要不要去当个骗子。
何富伟见他沉默,更是使出亲情感召,伸手一拍他肩膀,以感性的口吻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大哥吗?”
“这”康元智看着哥哥,面露犹豫,父母在世时虽然不曾在他面前表露,但他明白父母心里仍牵挂着哥哥。再者两人虽然没有机会建立兄弟情谊,但血缘之亲还是无法抹灭。
“你就当是放自己一次长假,怎么样?还有,我也不会叫你白帮忙。”何富伟拿出一张面额五十万的支票。“这是大哥请你帮忙的代价,你收下吧。”
康元智摇头。“上次剩下的钱足可抵上我三个月的薪水。”
何富伟闻言,明白他已答应这个冒充计划,遂露出个和善的笑容,硬将支票塞进弟弟的口袋里,语气是无限的热络:“爸妈在世的时候,我来下及孝顺他们,感觉总有些遗憾,以后大哥会好好照顾你的,有困难或需要尽管向大哥开口,我一定会尽量帮忙。”
康元智垂眸看着地面。大哥的这番话说来娓娓动听,似真似假,但仍令他不禁心生感动,遂道:“谢谢大哥。”
何富伟没想到弟弟这么容易受骗,心里暗暗欣喜不已,重新戴上墨镜,拍拍弟弟的肩膀。“明天可以请好假吗?我明天来接你去住我的公寓。不用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康元智点头同意。
“那我走了。”
康元智目送大哥的豪华轿车离去,右手按在放支票的口袋上,虽然觉得冒充大哥去骗人有种罪恶感,但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给小苹和汤伯母过较好的日子。
“什么!”
蔡铭芳黑着一张脸,简直不敢相信何富伟会想出这么荒缪的冒充计划。他不想认真做好分内工作,无法体恤自己替他卖命的辛劳也就算了,竟然还去弄来一个活傀儡来让自己操作,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再者,若让董事长给发觉了,他可得负起这欺下瞒上的罪名,到时候回家吃自己是必然的下场。
“这个办法行不通的,就算是双胞胎,长相再酷似,但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个修车技师,绝对无法和您相比,万一被别人看穿了”
“你放心。”何富伟开口截断他的话。“我敢保证连我爸妈都分辨不出来呢。”话落,过去敲敲会客室的门,唤喊:“元智,你出来一下。”
蔡铭芳看着由会客室出来的康元智,站到何富伟身边,简直就像在照镜子般,几乎连他都分不清谁是真谁是假。
何富伟看着一脸惊愕的蔡铭芳,相当满意自己这个偷天换日、李代桃僵的计谋,连最亲近他的蔡铭芳都会出现惊讶的表情,想必其他人更难看穿了。
于是,他微笑着说:“就拜托你了,只要三个月就好。”接着拿出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我不会叫你做白工的。”
蔡铭芳老实不客气地接下支票。不拿白不拿,若哪天内幕爆出来被炒鱿鱼的时候,这些钱至少能让他多混些时日。
何富伟见他收下支票,就明白他愿意配合,遂回头向康元智吩咐:“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就问铭芳,他会教你怎么做的。”
康元智点头答:“好。”
蔡铭芳待何富伟离开后才问:“老总为什么要你来冒充他?”
康元智毫不隐瞒地将大哥对他说的话述说一次。
蔡铭芳听完,更是恨得牙痒痒的。自他开始担任机要秘书以来,从未见过老总认真工作过一天;最初董事长每天都在公司时,老总还会敷衍地看看公文、签个名,当董事长放手让儿子掌理一切之后,老总就开始以玩乐为主要工作,甚至还要他模仿笔迹代为签名,从此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下总经理。”
现在,他更以工作过度劳累需要休息为借口,去骗来善良老实的孪生弟翟频元智来冒充他,好让自己更自由地逍遥玩乐。
康元智见他脸色突然煞白,不禁关心地问:“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要不要坐下来休息?”
他那比老总更为低沉且富磁性的嗓音,说出如此关心的话,霎时让蔡铭芳大为感动。因为老总向来都罔顾他的感受,只会对他颐指气使。“谢谢关心,我没事。”
康元智等了一会,见他气色逐渐恢复红润,才开口问:“我是不是只要坐在办公桌前,假装办公的样子就可以了?”
蔡铭芳挤出笑容,点点头。“对,你只要坐在那里就行了,不管是要看书,还是要看报、杂志都可以,其它的事我会处理。”
康元智点头,在书报架上随手抽了一本杂志,坐下来开始看。
伫立一旁的蔡铭芳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模样,还颇有总经理的架势,别人即使面对面也看不出他是个冒牌货,遂放心地回到机要秘书室继续他的工作。
何富伟站在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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