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累。”
“有点。”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仰头倚墙,闭目叹息。
“参加自己爸爸的婚礼,的确不太好受。”她苦笑,戴着雪白长手套的小手正要抚上他手臂,就被他警戒地闪开。
她微怔。
马兰顺势将闪开的左手拨往头侧,假作正要梳整发型。“你不是今天要回复新公司的主管吗?”
“喔,对。”该去打电话了“你帮我看一下小萍准备得如何,我待会就过去。”
他慨然目送急急奔走的小身影,心头有着莫大空虚。
丹雅毕竟是个人才,旧东家才把她踢出去,马上有新公司来表达诚意,积极延揽。她过去的卓越表现,自家老板不放在眼里,同业竞争者却火眼金睛,密切观测。如今终于等到时机,拣到她这块宝。
他替丹雅评估过,觉得可行。过去她待的不过是本土性质的小鲍司,现在则是跨国企业的亚太部门邀她加入,格局与以往截然不同。
对方以私人餐叙的方式和她接触多次,不曾听她说过一句前公司的不是,也不曾听她替自己喊冤或叫屈,印象甚佳。他早就知道她不会埋没太久,如果会,那是全世界都瞎了眼,不是她不够格。
哎。空虚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嗨,你怎么看来跟我爸一样失落?”新娘准备室外的大妹立雅,在休息区轻噱调侃“我爸失落是因为要嫁女儿了,你咧?”
“我失落是因为要嫁老爸了。”
“好冷的笑话。”大妹没力“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叫姐夫。”
“你到底会不会算亲属关系?你爸是我的妹婿耶。”
马兰凝住松开领带的势子,犀锐瞥视。“丹雅还没跟你说?”
“说什么?你们也想结婚啦?”
她居然到现在都还没说出他俩已经公证的事?
“马大哥,你来得正好!”新娘子霍然冲出准备室,一身睡袍却华发浓妆,显然才准备到一半“我问你,你爸难道现在还有在跟你妈来往?”
“拜托你,千万不能哭!”化妆师急急追来,几乎跪地求饶“睫毛膏虽然防水,可是粉底不防水。你再哭下去,会流出两条河的!”
“咦?”大妹闻言转瞪“马大哥,你妈还活着啊?”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我家替你开门。”
“那个妖娇欧巴桑!”大妹怪叫。
“对。”
“他们都离婚几十年了,为什么还有联系?”小妹泣吼。“你早不问晚不问,这个时候才来问。”怕他现在还不够烦吗?
“马先生,因为令堂刚刚亲自来祝贺新娘,而且把新娘讥嘲得很难听”筹备人员累得七荤八素,赶来喘道“她现在正坐在会场主桌的新娘位子上,已经引起会场騒动,能否请你去劝解一下?”
那个歹毒老妈!
他就奇怪,老爸这回阵容壮大地老牛吃嫩草,她居然始终老神在在,任他胡闹。
原来她是要到最后关头,才一日气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还以为老妈终于想开了,没想到她就是爱跟老爸缠斗。
玩不腻啊?
“马大哥!”新娘号叫“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行。双面胶带、单面胶带,你自己挑。”他抓起一旁桌上搁的文具塞入她怀里,悍然离去。
“马先生、马先生!”另一名戴着免持听筒耳机的男装女子紧急追上“时间已经到了,场面有些乱。是要把坐在主桌的令堂请出去,还是继续放她霸占新娘座位?”
不然等一下新娘出去,会无容身之地。
“去问新郎!”他冷斥,懒得从这烂摊子,他另有急事。
“可是马先生”
“马大哥!”
他愤怒的大步霍然撞开走道旁的矮小行人,害那人跌靠到墙面上。
“马兰?”那人正是丹雅,一脸错愕。
“姐!我被骗了,原来老马到现在都还跟他前妻有联系!”小妹狂哭奔来。
“求求你千万别再哭了!”化妆师苦追哀号。
“喂,今天究竟是谁在当新娘?”男傧相紧张地闯入乱局中。“为什么老马的前妻也穿着白礼服赴宴?”
“丹雅。”吃喜酒的两位教会姐妹怯怯来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朱伯伯在场内发好大的脾气,劝都劝不住。”
“怎么了?”她也不过去打个电话而已,一回来就风云变色“出什么事”
“你过来!”
丹雅骇然被马兰钳住手臂拖着走。
“统统给我滚出去!”
猛然爆出的重炮巨吼,吓得众人纷纷问避,准备室内的闲杂人等也全给他轰出去。
他砰地一声,狠狠甩上门,在凌乱宽敞的准备室内与惊呆的丹雅对峙。
马兰?
他以致命的眼狠睇瞪死她,怨毒至极。她从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整个局势又没头没脑的,不知该如何处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低狺好可怕,脸都抽筋了
“什么?”
“我们公证的事。”
“公证的事?”她愕然摇头“我没泄密啊,”
“谁要你保密的!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偷情吗?”
丹雅差点被他震破脑门,羞愧透顶。吼这么凶,门外休息区的人一定全听见了
“那、那又怎样?本来就没必要拿我们公证结婚的事招摇,你自己也同意的。”
“同意个屁!我是尊重你的意思,等你来决定公布时机。现在都结婚两个多月,你这王八蛋还在跟我搞地下情。”
“你小声一点啦!”急得她又嘘又跳脚,
“你还嫌我不够小声吗?我现在去拿麦克风吼给全饭店的人听怎么样?”他狂啸到青筋暴绽、气血奔腾。“我可以坦白跟你讲,有那张证书、没那张证书,对我都一样,可是对你不一样!除非你签字盖章,否则你永远都不会认为你是我的。我不需要那种无聊的婚姻保证书,就很清楚我会跟你走一辈子。我既没有准备任何替代方案,也不准备退路,就这样跟你走到死为止。你不信任我,好,那我跟你去公证,画押担保我们就只属于彼此。结果我签了我盖了,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如果真的信任这个婚姻,你还有什么不敢告诉别人的?你不说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们真会走一辈子,为免离婚太难看.干脆连结婚的事也不说。到时一拍两散,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是考虑到小妹她”
“你考虑你小妹的婚事、考虑你大妹、考虑你爸妈、考虑你朋友、考虑身旁一干杂鱼,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以为我结这个婚完全没有挣扎、完全不需冒任何风险吗?我一直等你自己把婚事公开化,要我自己别去逼你,给你空间思考,给你时间适应,然后等到的却是你只想玩地下情,死都不屑说我们两个早就去公证了!”
“我没有不屑”
“你却也根本不信任这个婚姻!”
面对他的严厉指控,她倾头抿唇,脆弱地不断眨着双眼,力持坚定。
忽地,她平稳的吐息微微一哽,滚下两颗泪珠。她却仍不看他,仍保持淡漠,抿紧颤抖的情绪。
马兰见状,脑袋终于冷静,懊恼一叹,委靡不振。
两人许久都不开口,各自思索。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信任这个婚姻。”
她颤巍巍的低声细语,重重钉了他脑门一记。
“我努力对你过去的情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现在的情形也尽量不去过问。但是”她突然轻掩小口,忘了真正该遮掩的是汩汩泪眼“我每一刻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忍过下一个钟头。我总觉得,那张结婚证书不是用来保证我们的一辈子,只是用来保证你离开我之前的这段日子。”
“我不是为了等着跟你离婚,才签那份证书。”他轻喃。
“可是很抱歉。”她逞强地抬起泪湿的坚决表情,交抱双臂“我对感情的要求是忠贞,无法跟别的女人分享。”
他受不了地垂头拧鼻梁,沉重不堪。
“丹雅,打从我们开始交往,我就没再跟别的女人上床。”
“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那你听到什么?”他冷瞪。
她闪躲他的视线,倔强不语。
“我敢说,你听到的事全是‘过去式’。我跟你在一起后,所有的时态都是‘现在式’,因为你一直都是惟一的那一个。”
“何以见得?”口说无凭。
“因为我试过了。”
她不解地望向他的一脸烦躁。
懊死的,他到底要牺牲到什么程度?
“我在和你交往期间,试过和一个健身房认识的女人交往,想搞清楚我对你究竟是抱持什么心态,结果不行。”
“什么?”她没听懂。
“我不行,根本没办法跟她交往!ok?”还需要他更进一步解释吗?
丹雅尴尬得手足无措,这才意识到门外可能贴着多少只耳朵。“你干吗讲这个”
“是你自己要我拿出证据。”
“这、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他恼羞成怒“都跟你讲明我没办法在外偷腥,你自己也很清楚我在这方面的需求,事实证明我真的只跟你一起。现在问题已经理得清清楚楚,你还闹什么别扭?”
“这不是在闹别扭。”她柔声劝解“如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不想再听你扯什么永远啦、忠贞啦、此情不渝之类的狗臭屁!那些全都抽象得吵不出个什么结论,你少再跟我玩意识形态的游戏。我已经完全对你坦白,我也都拿出具体证明,我不懂你到底还在质疑我什么!”质疑到连他们的婚姻都不敢承认。
“你简直无法沟通!”一点都不体谅她的感受。“我是真的很在乎我们之间的未来才”
“我也是,但至少我比你实际!”他狠狠指着她脑门怨斥。
“你那种方式只能解决事情,并不能解决感情。男人与女人面对问题的方式不同,就像很多书上所说”
懊死的!“我要烧了你那袋言情小说!”
“马兰!”他要杀去哪里?
他一甩开房门,马上跳开一大堆做贼心虚的人。他火气奔腾地大步而去,决定毁掉那些有害丹雅思想健康的低能读物。
“马兰!我说的不是那些书”她仓皇尾随,赶紧制止。
“朱小姐,你父亲在场内和新郎吵起来了,麻烦你赶紧过去处理一下!”场务人员们比她更仓皇,急急拥上。
“我稍后就去。现在先让我”
“再等下去场面就完全失控了,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请替我们的立场想想。情况再乱下去,真的会无法收场!”
“可是我”啊,马兰都走掉了啦!“你们先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