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向翼约法三章的隔天,金纤纤就后悔了因为向翼坚持要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
金纤纤眼看着荷包一天比一天消瘦,她的心就忍不住淌血。
向翼先是护送她到玉石镇收租,然后再转往京师地区的金玉银庄分号。
此时,向翼驾着车,嘴里还哼着小调;相形于他的轻松惬意,金纤纤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干嘛摆着张臭脸,拜托高兴点好吗?”向翼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板起脸孔实在很丑,丑得会让人想吐。”
“不许吐!”中午才在饭馆里吃了一顿昂贵的午餐,要真吐出来不全浪费了;而且他一吐完又喊饿,她岂不更亏。
“那就别板着脸令人倒胃。”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这几天下来,她脸上的笑容已因他“豪华”的食宿享受一点点消失无踪。
哎,他已经免费当自己的保镖,真要在食宿上委屈他也实在说不过去。他也算小有良心了,没挑上天价的酒馆客店,否则她大概会涕泪纵横、无语问苍天了。
马车一进入玉石镇,映入眼帘的尽是一片荒芜田地。
她要收这穷乡僻壤农民的田租?向翼不觉蹙紧眉。
“往年你都怎么收租?”他刻意放慢了车速,想让她看看四周荒芜的景象。
“一家家地收。”金纤纤对荒芜的田野恍若未睹。“怎么,问这干嘛?”
“一家一家?这样岂不是太麻烦。何不叫佃户集合起来,大伙一次算清,既省时又省事。”向翼建议。
“说得有理。”金纤纤想了一下。难得他狗嘴吐得出象牙。
他突然把马车停下。
“那就交给我去办,我去帮你把人全集合过来。”不由分说,他又突然抢过她抱在怀里的包袱,促狭道:“又不是抱小孩,只是个包袱也要抱得这么紧。”
“那是我的”
“我知道。”向翼从包袱里拿出一迭竹契之后,又将包袱丢还给她。“你在这等我,我去帮你把人全召集过来。”说完,便笑着将她推进马车里,拿着田契去办事。
看着他的背影,金纤纤不禁有些困惑。
他明明是个贪安好逸的家伙,这会怎么突然热心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向翼领着佃户走到她身边,拿着田契一一与佃户们核对。
“核对无误。”他转身问金纤纤:“接下来呢?”
“收租啊。”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一群佃户看着美丽的金纤纤,听她说要收租,又望向向翼。
“向大爷,你不是说”
向翼挥手制止他们的话,笑道:“你们难道听不出大小姐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吗?”
佃户们纷纷摇头。他们是一点也瞧不出。
“我没有在开玩笑。”她沉下脸,伸出手说:“田契给我。”
“知道了。”向翼将他手中那迭薄薄的竹契丢在地上,从一位佃户手中接过灯油往竹契淋。
“你做什么!”金纤纤怒瞪着他,手里突然被塞进一根火把。“这是干嘛?”她不明所以地扔掉火把,揪住向翼的衣襟。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金纤纤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看,这一看,却让她傻了眼
烧起来了!她的田契烧起来了!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小姐真是菩萨心肠!”佃户们纷纷跪地向金纤纤磕头道谢,感谢她的仁德、慈悲心肠。
“胡扯!”
金纤纤脑袋一片空白,一心只想抢救那堆债契那可是她金家的财产,怎能付之一炬!
向翼及时捉住她的身子,以免危险。
“已经烧掉了,纤纤,大家都感激你的仁德。”
金纤纤顿时回过神来,捉着向翼怒喊。“赔我,你要赔我!”
她恨不得冲上前扭断他的脖子,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向翼无视她的怒气,反笑道:“我可是在帮你积德。”
“我才不要积什么鬼德!我不管,你要赔我!”她忿恨地用力搥打他。
“大小姐她是不是不舒服?”佃户迟疑地问。
大小姐看来好像不怎么高兴。
“没什么!她只是为你们感到太高兴了。瞧!她都喜极而泣了。”向翼捉住她的手笑说。
金纤纤如丧考妣地低头落泪竹契浇上油后烧得更快,转眼间只剩下一片焦土。竹契已毁,她就算要这些佃户继续缴租,大概也不会有人理她。
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她只好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在向翼身上。
佃户虽心存疑虑,但也不好多问。原本他们还在烦恼今年的田租交不出来,现下总算能安心过日子了。没有了契约的束缚,未来的日子就算再难熬,至少不再有沉重的田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金纤纤犹不甘心的打着向翼泄愤。
向翼捉着她,低声道:“这些田对你金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我不信你没看见沿路那些荒芜的景象。这地方近几年干旱,他们连基本的三餐温饱都有问题;你就算逼死他们,他们也交不出田租,你又何必为了一点钱财,断了他人的生路。”
金纤纤根本听不进向翼的话,她只知道这些田是金家历代传下来的祖产。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权利这样做!我不管!总之你得赔偿我损失,否则我与你没完没了!”
太可恨了!这人。
这女人真是铁石心肠、冥顽不灵、无可救葯到极点!
“那就与我没完没了吧!”他摊摊手,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威胁。
反正,他也早打定主意要与她没完没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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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吃饭。”推开客房的门,见她还赖在床上,他只得走到床边。
金纤纤窝在棉被里闷不吭声,眼睛哭得红肿肿的。
吃饭?吃什么饭!还不是花她的钱!
离开玉石镇已经两天,两人的冷战也持续了两天。
那天她怒急攻心,当晚就病倒,结果又花了一笔葯钱,还在昂贵的客栈里多住了两天;一想到这事,她呕都呕死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向翼捧着食案,知道她仍在呕气,只手拉开棉被,见她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他从来没见过“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情景,她算是让他开了眼界只不过这个“伊”是她视若命根的银子。
不过短短两天,她就面容憔悴得像个鬼;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包准她一命呜呼找阎王报到去了。
其实,让她病一病也好;只是得委屈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落得替一个女人端饭、奉茶。
“吃饭吧!”他将食案端到她面前。
金纤纤不止一次地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来索她性命的阎君,不然怎么跟他在一起才短短几天,她就快被他气死了!
她别过脸,语气虚弱仍故作嘴硬地说:“不吃!我没叫你送饭来。这些东西你自己付帐!”别想再弄一堆贵死人的食物来瘦她的钱袋。
“你已经两天没吃了,再不吃我可能得帮你办后事了。”
将食案放到一边,他坐上床沿,伸手揽起她的身子。
她全身无力,脑袋一片昏沉,根本无力制止他的碰触,只能皱着眉厌恶地说:“拿开你的脏手!”
她是金枝玉叶,就算死也不许他人随意轻薄。
“先有力气推开我再说吧!”
太早让她病死,就失去游戏的趣味了。
让她靠在身前,他一手捧碗、一手持匙,一双手臂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
“你要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见她闭嘴不说话。“看来是要我代劳了。”
他从碗里舀了一匙粥,送到她紧闭的唇边。
她恼怒地别开脸,完全不理他说的话。
“绝食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顶多让自己难受而已,她就算死了,他想大概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
她仍不语。
啧啧啧,还真倔!本以为只要饿了她自然会吃饭;谁知道两天下来,她除了喝点水,连一粒米也没吃。
“张开嘴。”他耐着性子说。“再不张嘴,我就要用灌的喽。”
反正是粥,八成也噎不死人。
“你”她才张嘴准备骂人,一匙粥立时送进她嘴里,堵住她的话。
“很好,这才对!”他腾出一只手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你咳咳”食物哽在喉头,她难过地趴在他臂上,好一会才把粥粒咽下去。
“还要我喂你吗?”他拿着碗,不怀好意地笑问。
“你简直气死人了!”金纤纤努着嘴,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碗,免得真被他“谋杀”了。
粥一入口,她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她舀着粥,一口接一口送进嘴里。
是啊,就算再生气也没必要饿死自己,否则只会落得亲者痛、仇者快。虽然如此,可一想起她那些被烧掉的田契,她就心痛难过啊!
“喂喂喂,这粥有这么好吃吗?瞧你吃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金纤纤不理会向翼,自顾自地吃。
向翼不知道她还在为那些平白烧掉的田契伤心,只是相当不满她故意漠视他的态度。
“看你吃到连说话都懒,想必味道是真的不错。j顿了顿,他状似无心地说:“不过,好吃也是当然的嘛,一碗十两的粥可不常见哩!扁是为了这个价格,就算难吃,也得”
金纤纤吃粥的动作倏然停止,捧着粥,她抬起眼望向他,声音微颤。
“等等,你刚刚说这碗粥多少钱?”她是饿昏了才会出现幻听吧。
“十两啊!这可是客栈厨子特制的,据说对恢复体力很有效。”他解释道,并伸手接住突然从她手上滑落的碗。“小心!别摔在地上,多浪费。”
金纤纤点点头,将粥碗用力捧在怀里。
摔不得、摔不得!这可是十两银子的粥啊,万万摔不得!
她含着泪,一口口地将粥吞进肚里,虽然伤心难过地食不知味,脸上仍是强颜欢笑。“好好吃啊!这粥”
就算这粥吃起来明明和平常吃的没两样,光为了这“十两一碗”的价格,她就算再怎么食不下咽,也会把它想象成御膳房特制的美食,把它硬塞进肚里。
“呜呜真好吃”
“好吃就好。啊,要不要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看她吃得感动流泪,让他更兴致勃勃地想捉弄她!
涧不!”纤白的小手捉住他衣襬,楚楚可怜地说:“向翼”声音娇柔得让人听了连骨头都发酥。
“怎么了?还想吃什么,我去吩咐。”他转过身来。
他凝着她一双剪剪秋水,大手不自禁地抚上她略显消瘦的脸颊。
她眨眨眼,眼眸隐隐泛出泪光,看来格外纤细娇弱。
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是这股脱俗的气质吸引了他,谁知这样一朵出水芙蓉竟是个金钱至上的守财奴、吝啬鬼。
“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来杀她,她自个就先崩溃。
不过短短几天,她已经无力再领教眼前这个看来衣冠楚楚的男人对她造成的杀伤力。
“好不好,你离我远一点”
向翼放柔了眼神,指腹掠过她的泪痕,放到唇边浅尝。
“当然好啊,你希望我离你多远呢?”
“最好是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她按住他放肆的手,悄悄拿开,声音略带喑哑,心想待会要多洗几把脸。
“那怎么行,你忘了我要保护你吗?”左手才被拿开,右手又抚上她粉嫩的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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